《伯牙絕弦》之美，美在何處

《伯牙絕弦》是六年級《語文》上冊第七單元的第一篇課文。本單元以“一首歌、一幅畫、一件小工藝品…一段美好的藝術(shù)之旅”作為人文主題，旨在通過語言文字展開想象，感受藝術(shù)之美。因此，《伯牙絕弦》的學習重點正是圍繞“美好的藝術(shù)之旅”這一核心展開。所以，同學們對這篇課文的學習重點也應(yīng)放在體會美上。那么，《伯牙絕弦》美在何處呢？

一、考察出處，覓人格之美

《伯牙絕弦》源自《呂氏春秋·本味》，這一篇章從其原本含義來講，強調(diào)的是任用賢能之才、施行仁義之道。課文中收錄的《伯牙絕弦》是節(jié)選，原文是：

凡賢人之德，有以知之也。伯牙鼓琴…以為世無足復(fù)為鼓琴者。非獨琴若此也，賢者亦然。雖有賢者，而無禮以接之，賢奚由盡忠？猶御之不善，驥不自千里也。

很多人認為此文主題是歌頌純真友誼的，“伯牙絕弦”是交朋結(jié)友的千古楷模。錯錯錯，看一下上文開頭一句和結(jié)尾一句就知道立意并不是友誼，是在知音難覓之上的感慨，悲嘆賢者無法為國為民盡責。所以，若解讀立意為友誼，是錯；若解讀立意為知音難覓，則是低、薄、淺。此文意在說明國家需要人才，而人才需要知音才能識別，但知音難覓。人追求高遠的精神境界，高遠者是孤獨的，曲高和寡，孤獨是高遠者的宿命，但他不會因此放棄。所以，本文的立意在于人格美。

接著考察一下“弦”。“弦”特指古琴的弦。古琴歷史悠久，可追溯至上古時期，后來逐漸成為文人士大夫精神生活里極具代表性的樂器，更是被視作文人的標志。在伴奏方式上，古琴與其他樂器大相徑庭，常以簡約琴聲襯人聲。正因如此，古琴仿佛被賦予了人的特質(zhì)，宛如另一個活生生的人。琴音能傳遞彈奏者內(nèi)心的想法，就好像是與心意相通的摯友交流，“知音”這一說法，正是源于琴音。再談?wù)劇跋乙簟碧N含的深意，伯牙彈琴時，能通過琴音展現(xiàn)出泰山的巍峨磅礴與黃河的波瀾壯闊，這意味著他自身的品格修養(yǎng)已然達到了如同泰山、黃河般的崇高境界。而鐘子期能夠準確領(lǐng)會其中的意境，也表明鐘子期同樣具備了與之匹配的精神境界。

最后聚焦到“絕弦”這一關(guān)鍵情節(jié)，這一行為承載著深刻的內(nèi)涵。從表面上看，伯牙絕弦是因為知音鐘子期的離世，從此再無人能聽懂他琴音中的深意，看似是一段深厚友誼的終結(jié)。然而深入剖析便會發(fā)現(xiàn)，實則體現(xiàn)出他對知音之情純粹性的堅守，以及對自身精神追求的執(zhí)著。這說明文章的重點不是歌頌友誼，而是做人的崇高。伯牙以絕弦表明他對精神契合的極致追求，映射出他做人的純粹與高尚，展現(xiàn)出一種不隨波逐流、堅守內(nèi)心的崇高品格，這才是這篇文章想要傳達的深層價值所在。

二、多誦讀，覓文氣之美

在《論文偶記》中，清代桐城派學者劉大槐提出“神為主，氣輔之”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強調(diào)，“神氣”是文章的核心，體現(xiàn)為作品的神韻與氣勢，是作者精神與情感的藝術(shù)化表達；“音節(jié)”則指句式的變化與聲韻的節(jié)奏，是“神氣”的外在表現(xiàn)；“字句”則是構(gòu)成文章的基本元素。劉大槐認為，“神氣”雖難以直接捕捉，但可通過“音節(jié)”間接感知，而“音節(jié)”的把握又依賴于“字句”的推敲。這種通過語言節(jié)奏體會作品內(nèi)在精神的閱讀方法，被稱為“因聲求氣”，其具體實踐方式便是誦讀。

文言文講究“因聲求氣”，因為漢語言的聲音是有含義的。所以，學文言文基本的方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誦讀。一定先讀，通過讀，讀出來——文章中的起承轉(zhuǎn)合，全靠誦讀才能深切體會。文言文有文脈、文氣，古人是用來吟誦讀書的，不是現(xiàn)在的節(jié)奏式的朗讀。比如，有同學按照節(jié)奏讀得像蹦詞一樣，斷開的——“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這就是沒考慮到文言文的特點。讀文言文每個字都要讀得清晰，不馬虎，又不能讓人感覺是獨立的，彼此不相連的。至少我們做到普通話朗讀意連，有整體感。如，方 ～～ 鼓琴 ～ 而志在 ～ 太山 ～～ 。

文言文中的虛詞、語氣詞對準確表達意思和情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文本要讀好語氣詞“善哉乎”“巍巍乎”“湯湯乎”。看“善哉乎”這個詞，善哉就是“好啊”，為什么后面還又加了個“乎”呢？這不是重復(fù)了嗎？表達鐘子期聽到伯牙的彈奏后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欣賞的感覺，不僅僅是強烈，還有突然、難得遇見或難得聽到的感慨。不僅是懂音樂表達的景象，還懂彈奏音樂的人的志向，才會有此驚喜、嘆賞，為下文的知音難覓做了鋪墊。所以，怎么讀？這三組詞組都要讀高，且稍慢，“乎”拖音。

要讀出文氣，還需讀出氣韻流動之感。“鼓琴”“善哉”，這一鼓，一贊，讓鼓琴者、聽琴者都找到另一個自己的感覺，體現(xiàn)知音難覓之覓到時情、志、趣的高度和鳴共振。伯牙所念，鐘子期必知之，更突出了“善”字，伯牙的“善鼓”和子期的“善聽”，體現(xiàn)了他倆的心有靈犀。傷心欲絕而后“絕弦”，整個旋律的走向是平緩～高 ～ 低～高 ～ 低～高 ～ 高。最后一句“伯、絕、不復(fù)、足”，都是入聲字，有強烈決絕之感，表達內(nèi)心極度痛苦，突然爆發(fā)之感，表達自己的堅持與決心。文章收尾處，以“子期死”為轉(zhuǎn)折點，筆鋒突轉(zhuǎn)，進入悲情尾聲。“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fù)鼓琴，以為世無足復(fù)為鼓琴者”一句結(jié)束全文，語調(diào)上平仄相間、抑揚頓挫，結(jié)構(gòu)上起承轉(zhuǎn)合，情節(jié)跌宕起伏。從知人到知心，再到知音，層層遞進，情感漸深，令人讀之動容，回味無窮。

三、賞文中樂，覓知音共情同志美

同學們在學習《伯牙絕弦》這篇文言文時，一定要欣賞真正用古琴演奏的高山和流水。做學問，一定要學對的、經(jīng)典的、好的，而不能學假的、湊合的、錯誤的。“真”“實”這是原則。借助資料理解泰山之志，流水之仁，文化傳承。為了能更好地理解“太山”“流水”的意象、表達的志向，同學們可以補充閱讀杜甫《望岳》等古典詩詞。高山流水之樂固然動人，更令人感動的是以樂遇知己，遇到同樣品質(zhì)的人，令人有些相見恨晚，百轉(zhuǎn)千回的“幸甚”之感，驚嘆連連，欣喜若狂。

四、析語言形式，覓章法之奇美

《伯牙絕弦》全文雖短，卻句句精練。敘事要素完整，結(jié)構(gòu)緊湊，句子間邏輯嚴密，關(guān)系巧妙，且不乏細膩描寫。首句為總起，以兩個“善”字簡潔點明伯牙與子期的特長，暗示其知音關(guān)系。二、三句承接上文，再次用“善”字強調(diào)伯牙的琴藝與子期的鑒賞力，并通過“志在太山”“志在流水”與“巍巍乎若太山”“湯湯乎若流水”的對應(yīng)，進一步印證兩人的默契。末句伯牙破琴絕弦，表達對痛失唯一知音痛惜至極的情感。

五、結(jié)語

《伯牙絕弦》全文圍繞“喜遇知音”與“痛失知音”兩大主題展開。在“喜遇知音”部分，句式編排巧妙，先寫伯牙，隨即接著寫子期，這邊是伯牙鼓琴，那邊便是子期聆聽；一邊是伯牙傾訴心意，另一邊則是子期及時回應(yīng)。這種獨特的言語形式，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伯牙與子期相處時默契無間、和諧美好的畫面，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二人之間的心心相印。透過這樣的表達，仿佛能真切感受到伯牙得遇知音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而到了“痛失知音”部分，雖筆墨簡練，卻蘊含巨大情感力量。僅“錘子期死”四字，便引出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fù)鼓琴”的決絕舉動，為讀者留下深沉的哀思。“破”“絕”“不復(fù)”等極具張力的詞語，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伯牙失去知音后的悲痛，深刻揭示了故事的凄美結(jié)局。這種大喜大悲的結(jié)構(gòu)設(shè)計，不僅使故事本身極具震撼力，更引發(fā)讀者對情節(jié)的無限遐想，帶來深入骨髓、直擊心靈的審美體驗。這也正是《伯牙絕弦》這一經(jīng)典之作能夠千古傳誦、經(jīng)久不衰的根本原因。

同學們，《伯牙絕弦》中的藝術(shù)之美，你感受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