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爺爺剛過六十大壽,腰板挺得筆直,看人時眼晴亮得像兩顆黑寶石,走起路來“咚咚”帶風,常被鄰居夸“精氣神賽過小伙子”。可這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偏偏有個“致命弱點”一耳朵像塞了團棉花,別人說東他答西,把一家子逗得前仰后合,妥妥成了我們家的“歡樂翻譯官”。


去年春節,全家圍坐在暖烘烘的客廳里嗑瓜子。媽媽舉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湊近爺爺耳邊喊:“爸!我給您買了條新褲子,放您床頭啦!”話音剛落,爺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脖子一梗,揮著手大聲噻噻:“包?不要!不要!現在的包花里胡哨,還是帆布兜子實用!”他布滿老年斑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驚得茶幾上的瓜子殼都要跳起來了。
媽媽瞪圓眼睛,下巴差點兒掉到地上,緩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扯著嗓子解釋:“不是包!是褲子!穿在腿上的褲子!”爺爺卻突然一拍大腿,變魔術似的從深藍色上衣口袋里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鈔票,硬往媽媽手里塞:“哎喲,苦了孩子!拿著錢去買條厚褲子,可別凍著!”
霎時,空氣仿佛被速凍住了。姑姑舉著茶杯僵在半空,表弟嘴里含著的糖果差點把自己噎住,連在里屋打盹兒的太奶奶都猛地坐起身,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活像個被按了開關的提線木偶。我憋得臉蛋發酸,肩膀抖得像篩子,“撲詠”一聲笑出了眼淚。
爺爺眨巴著眼晴,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問號。我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踞起腳,趴在他耳邊“吼”:“媽媽給您買——褲—子——啦!”這次,爺爺總算聽懂了,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臉上綻開笑容,操著濃重的方言說:“嘿!早說嘛!走,試新褲子去!”說著,邁著大步往臥室走去,拖鞋和地板摩擦發出“啪嗒啪嗒”的歡快節奏。
別看耳朵不給力,爺爺每天傍晚準會端著搪瓷缸子,坐在小區石凳上和老伙計們“侃大山”。別人說話得像喊口號,他答得驢唇不對馬嘴,可他總笑瞇瞇地自嘲:“我這對耳朵呀,早該申請‘光榮退休’嘍!”陽光灑在他銀白的頭發上,把他那股豁達樂觀的勁兒,暈染得格外溫暖。
如今,每次和爺爺聊天,全家都自發開啟“擴音模式”。那些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笑出眼淚的瞬間,成了我們家最珍貴的記憶。
河南省鄭州市金水區建業小學指導老師 楊雅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