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理論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創新和發展

中圖分類號：F014.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101（2025）05-0001-15

一、引言

2022年4月29日習近平同志在主持中共十九屆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的講話中指出，“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規范和引導資本發展，既是一個重大經濟問題、也是一個重大政治問題，既是一個重大實踐問題、也是一個重大理論問題，關系堅持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關系改革開放基本國策，關系高質量發展和共同富裕，關系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1]448強調，“要加強新的時代條件下資本理論研究。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如何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這是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必須研究解決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要深入總結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對待和處理資本的正反兩方面經驗，深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理論研究，用科學理論指導實踐，促進各類資本良性發展、共同發展，發揮其發展生產力、創造社會財富、增進人民福祉的作用。”[1]450在這個重要講話精神的指引下，近幾年中國出現了研究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理論的熱潮，發表了數以百計的研究論著，極大地創新和發展了資本理論。

明確提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新的資本理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新的重大發展，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為了全面準確地深化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各類資本的特性、運動規律和作用的認識，探索合理規范和引導各類資本健康發展的方針政策，更好地促進各類資本的健康發展，有效發揮各類資本的積極作用，控制其消極作用，從而切實堅持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促進高質量發展，扎實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和共同富裕，維護國家安全，保持社會穩定，本文在總結歸納和概括說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經典資本理論和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及其不足和缺陷、并且評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提出的新資本理論觀點的基礎上，比較全面系統地重點論述：中國為什么會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提出新資本理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具體有哪些；相對于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和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而言，到底在哪些方面有創新和發展。

由于資本是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是生產關系的集中體現，資本的生產經營活動涉及生產、流通（交換）、分配、消費等國民經濟的各個環節和方面，所以全面準確地說，資本理論的內容涵蓋社會經濟的各個環節和方面，也就是說資本理論的內容涉及經濟學各個方面的內容。由于研究的重點和篇幅的限制，本文所論述的資本理論，主要是關于資本的內涵、外延、類型、性質、特征、運動規律、存在的原因或者說條件、歷史地位、社會作用及其機理和社會應對等基本內容的理論①，是包括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西方經濟學在內的經濟學的特別重要的組成部分，自然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特別重要的組成部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是在改革開放過程中逐步形成和發展的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新的資本理論則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主要內容之一。本文所說的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是相對于已有的資本理論（即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和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主要是相對于馬克思資本理論而言的創新和發展，從新時代的實際情況出發、根據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需要，提出了已有資本理論中沒有的新理論、新觀點，彌補了已有資本理論的不足。必須特別說明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是在堅持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前提下，以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為基礎，實際上也就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不是完全脫離、更不是要根本否定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也不是要另搞一套資本理論。

二、已有的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及其存在的不足

由于創新和發展是相對于已有資本理論而言的，如果已有資本理論是完美無缺的，就不需要也不可能出現創新和發展，而且有比較才有鑒別，判斷是否是創新和發展，還必須有比較的對象或者說參照系，所以正確認識和判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理論有無創新和發展、具體內容是什么，首先必須明確已有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和不足。這里所說的已有的資本理論，主要是指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和西方經濟學的資本理論。

（一）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及其歷史局限性和實踐局限性

馬克思的《資本論》分析論述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社會的資本，形成了完整系統科學的資本主義社會的資本理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新的資本理論對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的類型、性質、特征、運動規律、存在的原因或者說條件、歷史地位、社會作用及其機理和社會應對等基本方面。所以，本文主要從這些基本方面來概括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說明其存在的不足。

1.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

第一，資本的內涵和“資本一般\"理論，明確了什么是資本，說明了所有資本都具有共性。馬克思指出，資本“它是自行增殖的價值”[2]118，他強調，“資本只有一種生活本能，這就是增殖自身，獲取剩余價值。”[3]269馬克思還指出，“資本一般，這是每一種資本作為資本所共有的規定，或者說是使任何一定量的價值成為資本的那種規定。”[4]444由馬克思的這三段論述可見，資本是能夠獲取剩余價值的價值，資本最一般、最本質的特征就是“增殖自身”或者說“自行增殖”，所謂“資本一般”就是所有資本的共性（共同特征），這個“共性”就是“自行增殖”，既是某個特定社會形態中的不同形式資本（比如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生產資本、貨幣資本、商品資本或者產業資本、商業資本、金融資本、借貸資本等）的共性，也是存在于各種不同社會形態中所有資本的共同性質。

第二，資本存在的原因理論，提出資本是特定社會歷史條件的產物，說明了為什么會產生或者說存在資本的條件或原因。馬克思首先指出，“商品生產和發達的商品流通，即貿易，是資本產生的歷史前提”[3]171，他進一步強調，“有了商品流通和貨幣流通，決不是就具備了資本存在的歷史條件。只有當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的占有者在市場上找到出賣自己勞動力的自由工人的時候，資本才產生。”[3]198由這兩段論述可見，商品貨幣關系（也就是商品經濟或市場經濟）的存在和勞動力成為商品，是資本產生或者說存在的兩個必要的前提條件，二者缺一不可，這是必須遵循的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關于資本存在的條件的基本原理。

第三，勞動力商品理論，指出勞動力成為商品是貨幣轉化為資本的關鍵，并且明確了擁有人身自由和“自由得一無所有”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兩個必要條件，使得資本存在原因的基本原理更為完整。馬克思指出，“貨幣占有者要把貨幣轉化為資本，就必須在商品市場上找到自由的工人。這里所說的自由，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工人是自由人，能夠把自己的勞動力當作自己的商品來支配，另一方面，他沒有別的商品可以出賣，自由得一無所有，沒有任何實現自己的勞動力所必需的東西。”[3]197這就是說，勞動者有人身自由而且“自由得一無所有”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由于勞動力成為商品也是資本存在的前提條件，而勞動者“自由得一無所有”又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因此勞動者“自由得一無所有”實際上也是資本存在的必要條件。

第四，資本二重性理論，指出了資本存在二重性。馬克思明確指出，“因為資本是由商品組成的，所以資本本身具有二重性：（1）交換價值（貨幣）；但是，它是自行增殖的價值，是一因為它是價值一一創造價值、作為價值而增殖、取得一個增殖額的價值。這種價值增殖歸結為一定量物化勞動同較大量活勞動的交換。（2）使用價值；這里，資本是按照它在勞動過程中所具有的一定關系出現的。”[2]118他還接著說，“資本是‘勞動的社會生產力’或社會勞動的生產力的人格化與代表，即物化的形式。”[2]118從馬克思的這些論述可見，馬克思認為資本的二重性的具體內容，應該包括資本既是價值（交換價值）又是使用價值、既具有社會屬性又具有物的形式、既是生產力又是生產關系。

第五，系統的資本主義私有制資本的性質、特征和運動規律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私有制資本的本質、基本特征和運動規律，主要有：一是，資本是能夠帶來剩余價值的價值，在資本主義社會剩余價值則是由雇傭工人剩余勞動創造被資本家憑借資本所有權無償占有的價值，資本是資本家剝削雇傭工人的手段，體現著資本家剝削工人的關系；二是，由于只有不斷增殖才稱其為資本，只有在不斷的運動中才能不斷增殖，所以資本是一種無止境的運動，必須不斷地從事生產經營活動，進行循環和周轉，再由貨幣資本（即以貨幣形式存在的資本）轉變為生產資本（即以生產資料和勞動力形式存在的資本）、再轉變為商品資本（即以商品形式存在的資本）、然后回到貨幣資本的運動中才能增殖；三是，由于資本存在于商品經濟或者說市場經濟之中，資本運動的外在壓力是市場競爭優勝劣汰，資本運動的內在動力是追求剩余價值即賺錢發財；四是，由于資本是能夠獲得收入即增殖的價值，資本的所有權本質上是一種能夠獲得收入的權利，所以資本必然實行有償占用、有償轉讓，借貸要付利息，租賃要交租金，買賣要按價付款；五是，由于資本必須盡可能多地增殖，所以必然追求剩余價值即利潤最大化，必然會不斷從增殖少甚至不增殖的產業部門和企業流出，流人價值增殖更多的產業部門和企業；六是，由于資本必然追求剩余價值即利潤最大化，而資本規模越大，獲得的剩余價值會越多，資本為了取得更多的剩余價值，必然會不斷把取得的剩余價值轉化為資本，進行資本積累，擴大資本的規模，以謀取更多的剩余價值。

第六，資本主義資本的歷史進步性理論。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高度評價了資本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巨大進步作用，甚至提出了資本“三個有利于”的觀點。馬克思曾經明確地說，“發展社會勞動的生產力，是資本的歷史任務和存在理由。”[5]288他還指出：“資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剩余勞動的方式和條件，同以往奴隸制、農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有利于社會關系的發展，有利于更高級的新形態的各種要素的創造。”[5]927-928馬克思這里講的資本的“三個有利于”，是在資本主義社會私有制資本的積極作用，體現了資本主義資本的歷史進步性。

第七，資本主義資本的剝削性、掠奪性和貪婪性理論。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無償占有勞動者剩余價值的剝削性、不擇手段地侵占別人財富的掠奪性、無止境地追求私人利潤最大化的貪婪性，是資本主義社會的資本、私有制資本的特性。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3]871還引用英國《評論家季刊》的論述：“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 10% 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 20% 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 50% 的利潤，它就挺而走險；為了 100% 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 300% 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3]871

第八，資本主義資本必然消亡的理論。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盡管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帶來了社會生產力的巨大發展，資本發揮了巨大的歷史進步作用，但是資本主義私有制與社會化大生產的基本矛盾、資本的剝削性掠奪性貪婪性決定，資本與資本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一樣，最終必然走向滅亡，剝奪者必將被剝奪，[3]874必將被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取而代之。

2.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歷史局限性和實踐局限性

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時代，社會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國家還沒有產生，也沒有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實踐。這種歷史局限性和實踐局限性決定，馬克思和恩格斯難以全面準確具體地認識到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長期性、漸進性、曲折性和艱巨性，也不易預計到社會主義不僅是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而且本身也是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也需要經過初級階段、中級階段、高級階段等多個發展程度不同的階段，各個不同階段的經濟制度和經濟運行方式也必然存在差別，不可能完全一樣。這種歷史局限性和實踐局限性使得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社會主義社會只能實行全社會直接占有全部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和社會生產按照社會需要自覺地有計劃按比例進行的計劃經濟，不是商品經濟，不存在商品貨幣關系，勞動力也不是商品，因此也就不可能存在資本。但是，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客觀上存在能夠“自行增殖的價值”即資本，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與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經濟情況出現了不一致。這應該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存在的主要不足。

根據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新中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資本理論的研究狀況和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筆者認為，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需要與時俱進地發展完善、亟需深入探討和正確回答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六點。

第一，資本、剩余價值、勞動力商品、價值增殖過程是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由于馬克思的《資本論》提到了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存在原始形態的資本，應該說資本就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也不能認為資本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中，馬克思也沒有明確地說資本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但是，由于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主要集中論述的是資本主義社會的資本，并且提出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成為商品，才具有貨幣轉化為資本或者說資本產生的必要條件，這似乎又表明資本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中，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一方面強調，“作為勞動過程和價值形成過程的統一，生產過程是商品生產過程;作為勞動過程和價值增殖過程的統一，生產過程是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是商品生產的資本主義形式。”[3]29-230這似乎表明馬克思認為剩余價值和價值增殖過程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但是，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又說，“剩余勞動一般作為超過一定的需要量的勞動，必須始終存在。”[5]927這又意味著剩余勞動始終存在、不僅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只要是存在商品經濟，剩余勞動也必然創造價值，剩余勞動創造的價值也應該是剩余價值，這樣剩余價值和價值增殖過程就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應該是在存在商品經濟的其他社會形態中也存在的經濟范疇。以上這種情況說明，這些重要方面的理論顯然存在邏輯上不完全自洽、不一致的地方，需要深入探討。由我國老一輩著名經濟學家許滌新主編1980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辭典》，把資本定義為“用于剝削雇傭工人而帶來剩余價值的價值，它體現著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剝削和被剝削的生產關系”[6]414;把剩余價值定義為“被資本家所雇傭的工人在生產過程中所創造的價值超過其勞動力價值的部分。剩余價值是由雇傭工人的剩余勞動所創造而被資本家無償占有的，它體現著資本家剝削雇傭工人的關系”[6]409;認為人身自由和一無所有這兩個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前提條件，“只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這兩個條件才終于形成，勞動力才變成買賣的對象，從而變成了商品”[6]405；還明確說“勞動力成為商品，是資本主義制度所特有的現象”[6]405。由此可見，《政治經濟學辭典》把資本、剩余價值、勞動力商品都看成了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現在中國理論界就有人以此為據，否定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勞動力商品、剩余價值和資本，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資本的基本原理，是錯誤的理論。

第二，資本是否不是生產要素、只是生產關系？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中強調：“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的生產關系，后者體現在一個物上，并賦予這個物以獨特的社會性質。”[5]920 這段論述似乎表明馬克思認為資本只是生產關系，不是生產力、不是物。但是，在《資本論》第一卷的手稿中，馬克思又說，“資本是‘勞動的社會生產力’或社會勞動的生產力的人格化與代表，即物化的形式。”[2]118 既然資本是“社會生產力”“物化的形式”，而生產力就是物質的，資本是“物化的形式”，也就是說資本是以物質的形式存在的，這不就是認為資本不僅是生產關系，也是物嗎？到底應該如何正確理解馬克思這兩方面的論述，使兩方面協調一致，這是需要進一步探討和正確回答的重要問題。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提出，“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7]就有人認為這個說法違反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強調資本只是生產關系、不是物、不是生產力，如果把資本說成是物，就是向西方經濟學的資本實物論、資本生產要素論（即資本是生產要素、不是生產關系的觀點）倒退，認為資本既是生產要素也是生產關系是折衷主義的錯誤觀點。

第三，究竟什么是“資本一般”，應該怎樣正確理解，能不能把“資本一般”作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資本的理論依據？由于馬克思沒有明確指出他所說的“資本一般”是僅指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的各種不同形式資本的共性，還是指各種社會形態中存在的所有資本的共性，所以究竟應該怎樣正確理解馬克思所說的“資本一般”，中國經濟學界出現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馬克思所說的“資本一般”，不是指各種社會形態中存在的所有資本的共性，只是指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的不同形式資本的共性；也有人把馬克思所說的“資本一般”作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資本的理論依據。[8-9]到底應該怎樣正確認識和回答這些問題，也有待進一步探討和說明。

第四，應該如何全面準確地把握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二重性”？盡管馬克思明確指出資本具有二重性，但是中國經濟學界知道了解的人很少，對資本的二重性的具體內容到底有哪些也不清楚，甚至有人不認可資本具有二重性。從馬克思對資本的二重性的直接論述中可以看出，資本的二重性的具體內容應該包括資本既是價值（交換價值）又是使用價值、既具有社會屬性又具有物的形式、既是生產力又是生產關系。除此之外，是否還需要堅持唯物辯證法，從勞動過程和價值增殖過程、生產要素和生產關系、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現象與本質、形式與內容等角度作更為全面深入的研究，澄清對資本的二重性的模糊和否定的錯誤認識，也是資本理論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因為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二重性理論，有助于全面正確認識和把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資本的性質和作用。

第五，在社會主義社會中是否始終都不存在資本和剩余價值，如果說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資本和剩余價值，其原因何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勞動力可不可能成為商品，為什么？這些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實踐中提出的重要問題，是在馬克思的時代提不出來也不可能回答的理論難題，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中沒有的、需要與時俱進地創新和發展的重要內容。

第六，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是否存在公有制資本，各類不同資本具有什么樣的共性和個性、共有的運動規律和特有的運動規律、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為什么會具有這樣的性質、規律和作用，社會主義國家應該怎樣合理有效發揮各類資本積極作用和克服消極作用？

以上這些問題和不足的存在，是造成我國經濟學界在這些重要理論方面分歧嚴重、爭論不斷的重要原因，[10-12]也給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提供了問題導向和空間。

（二）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及其嚴重缺陷

資本理論也是西方經濟學的重要理論，這里所說的西方經濟學不包括也是出現在西方國家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由于相對于馬克思的科學資本理論而言，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是極不完整和非科學的理論，存在根本性缺陷，而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是以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為基礎和指導、主要是對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不是以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為基礎和指導、也不是對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所以本文只是簡單說明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的要點和根本性缺陷，主要是為了更好地說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不是退回到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

從資本的內涵、性質、特征、產生和作用等基本方面來看，西方經濟學資本理論的基本內容主要有“資本生產要素論”“資本實物論”“資本永恒論”“資本中性論”“資本無剝削論”“資本有益無害論”等。

西方經濟學的“資本生產要素論\"等資本理論認為，資本就是生產資料，是不可缺少的生產要素，在社會生產中發揮特別重要的作用，是物而不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更不體現資本家剝削雇傭工人的生產關系，這是馬克思早就批判過的“見物不見人”的根本錯誤的資本理論。西方經濟學家對資本的來源、性質特征和作用的看法，雖然不完全一致、存在分歧，但有一點卻是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共識，即認為資本就是除土地（或自然資源）之外的生產資料，存在于人類社會的所有社會形態之中，是從來就有并且將永遠存在的永恒范疇，否定資本是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的產物，更不承認資本體現著特定的生產關系特別是資本家剝削雇傭工人的關系。無論英國學者托倫斯[3]209英國經濟學家約翰·穆勒[13]、奧地利經濟學家龐巴維克[14]對資本內涵和外延的說明，還是美國經濟學家薩繆爾森[15]斯蒂格利茨[16]、曼昆[17]等對資本的描述，表明他們都認為資本就是物，而不是物掩蓋下的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在任何社會中都會存在，甚至連原始人的木棒和石器都是資本，是永恒范疇。把資本只看成生產資料，而生產資料是物質，只有自然屬性，本身沒有社會屬性，資本也就沒有社會屬性、不體現生產關系了。

“資本生產要素論”等西方經濟學的基本資本理論顯然不符合實際情況，沒有抓住資本的本質特征，總體上是非科學的資本理論。雖然資本是生產要素，存在貨幣資本、生產資本（生產資料和勞動力、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商品資本等多種職能形式，以物的形式表現出來，似乎從來就存在，但是實際上，資本本質上不是物，而是生產要素的價值形態，是能夠增殖的價值，是生產關系；資本也不是永恒范疇，只是歷史范疇；資本不是人類社會從來就有的，也不會永遠存在下去，只是商品經濟的產物，只在商品經濟或市場經濟條件下才會存在，必將隨著商品經濟（市場經濟）的消亡而消亡。馬克思曾經非常形象地指出，“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他才成為奴隸。紡紗機是紡棉花的機器。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它才成為資本。脫離了這種關系，它也就不是資本了，就像黃金本身并不是貨幣，砂糖并不是砂糖的價格一樣。”[18]而且，資本私有者無償占有雇傭勞動者的剩余勞動創造的剩余價值，存在對雇傭勞動者剝削，反映了資本私有者剝削雇傭勞動者的生產關系。資本雖然在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歷史進步作用，但是也存在巨大的負作用，最終必將隨著市場經濟和私有制的逐步消亡而消亡。

三、中國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的必要性、基本內容和科學性④

（一）中國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的必要性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為什么會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提出新的資本理論？首先是中國經濟發展和改革開放實踐的需要，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自身發展特別是時代化、中國化的需要。

1.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實踐的需要

理論來源于實踐，隨著實踐的發展必然會產生新的理論；實踐需要正確的理論指導，否則就是盲目的實踐、低效甚至無效的實踐。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逐步得到確認和發展，在市場經濟中必然會產生或者說存在馬克思所說的能夠“自行增殖的價值”即資本，不僅私有制經濟中存在資本，而且公有制經濟中使用的生產要素也有價值、也會增殖、也是資本，各類資本必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發揮重要作用、產生重大影響，并且不完全一樣。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為什么會存在資本、各類資本具有什么樣的特性、運動規律和作用、國家應該如何合理有效應對、更好發揮各類資本的積極作用和控制消極作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迫切需要明確回答這些新問題、形成新理論，以利于正確認識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更好地指導發揮各類資本的積極作用和控制消極作用的實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正是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實踐的需要而逐步形成和發展起來的。

2.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資本理論發展的需要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是開放的、與時俱進的、不斷發展成熟完善的科學，不是一成不變的、封閉僵化保守的經濟學，具有實踐性、科學性、開放性、進步性。由于歷史的局限性和實踐的局限性，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社會主義社會中不存在資本，自然也就缺乏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理論。中國經濟發展中出現了理論與實際互相矛盾、理論落后于實踐的問題，迫切需要創新和發展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與時俱進地提出新的資本理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正是在這種需要的推動下形成和發展的。新資本理論既是經典資本理論自身發展的需要，也是經典資本理論發展的必然結果，是對經典資本理論的守正創新，更加體現了時代化、中國化。

（二）資本理論創新和發展的基本內容

本文從彌補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六個方面的不足和問題的角度，論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對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創新和發展的基本內容，也就是新資本理論的基本內容。由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存在的原因、類型、特性、運動規律、作用和應對，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新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而且內容較多，所以放在后面的第四和第五部分分別論述，這里主要論述除此之外的創新和發展的具體內容。

1.提出勞動力商品、剩余價值、價值增殖過程和資本都不是資本主義特有的經濟范疇

第一，馬克思指出在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中存在原始形態的資本，既然說是資本，必然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自行增殖的價值”（即“本來意義的資本”），就不能說“原始形態的資本”不是資本或者說不是“本來意義的資本”，僅此一點就可以證明，馬克思本人并不認為資本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更不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客觀上存在資本，在實踐上也表明資本不是資本主義特有的經濟范疇。

第二，馬克思說，“剩余勞動一般作為超過一定的需要量的勞動，必須始終存在。”[5]927 因此，只要存在商品經濟，剩余勞動也必然創造價值，剩余勞動創造的價值也應該是剩余價值，所以剩余價值和價值增殖過程就不應該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應該是在存在商品經濟的其他社會形態中也存在的經濟范疇。不能以馬克思所說的，“作為勞動過程和價值形成過程的統一，生產過程是商品生產過程；作為勞動過程和價值增殖過程的統一，生產過程是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是商品生產的資本主義形式”[3]229-230作為價值增殖過程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范疇的理論依據。因為，馬克思這里說的是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是價值增殖過程，并沒有說只有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才是價值增殖過程。實際上，符合邏輯的結論，應該是所有的剩余勞動創造價值的過程都是“超過一定點”的價值增殖過程。至于剩余價值是否必然反映資本家剝削雇傭工人的關系，那也不一定，關鍵要看剩余價值由誰創造、被誰占有。如果剩余價值由雇傭工人的剩余勞動創造，被資本家無償占有，那就是剝削；假若剩余價值由勞動者的剩余勞動創造，被勞動者本人占有（比如不雇工的個體工商戶）就不是剝削，由勞動者共同占有（比如國有企業）也不是剝削，這反映的是勞動者互助合作的關系③。另外，勞動力商品也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其理由本文將在第四部分展開論述。

勞動力商品、剩余價值、價值增殖過程和資本都是資本主義特有的經濟范疇，是在中國經濟學界長期流行的觀點，甚至現在還有人以此為據，否定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勞動力商品、剩余價值和資本，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資本的基本原理。其實，糾正這種不符合實際的看法，正是對資本理論的重要創新和發展。

2.肯定資本既是生產關系也是生產要素

馬克思曾經強調，“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的生產關系”[5]920，所以長期以來，中國經濟學界大多數人都以為資本只是生產關系、不是物、也不是生產力或者說生產要素。但是馬克思還明確指出，“資本是‘勞動的社會生產力’或社會勞動的生產力的人格化與代表，即物化的形式。”[2]118既然資本是“社會生產力”“物化的形式”，而生產力就是物質的，資本是“物化的形式”也就是說資本是以物質的形式存在的。新資本理論提出“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既認識到資本在本質上是生產關系，也看到資本在現象上或者說表現形式上是物、是生產力或者說生產要素。這種新的認識，應該是更符合唯物辯證法的對馬克思的相關論述的更符合實際、更為全面正確地理解，不是折衷主義的錯誤觀點，更不是向資本實物論、資本生產要素論等西方經濟學的資本理論的倒退。新資本理論既不認為資本只是物、只是生產要素、不是生產關系，也不再堅持認為資本不是物、不是生產要素、只是生產關系，而是認為資本既是生產要素也是生產關系，而且強調資本在現象上是生產要素、在本質上是生產關系。

3.明確“資本一般”應該是指各種社會形態中所有資本的共性

新資本理論正確地指出，馬克思所說的“資本一般”應該是指不同社會形態中存在的所有資本的共性，并不只是指資本主義社會中各種不同資本的共性，因為，馬克思曾經明確指出“資本一般，這是每一種資本作為資本所共有的規定，或者說是使任何一定量的價值成為資本的那種規定。”[4]44馬克思這里所說的“每一種資本\"“任何一定量的價值成為資本”，顯然應該是指所有的資本，不能理解為只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每一種資本”，糾正了以往不準確的理解。新資本理論還認為，不能把\"資本一般”作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資本的理論依據，不能由于“資本一般”意味著資本可能存在于不同社會形態之中，就斷言社會主義社會中也存在資本。因為，第一，這里的不同的社會形態并不是指所有的社會形態，如果把不同社會形態等同于所有社會形態，就會得出原始社會、共產主義社會都存在資本的荒謬結論。第二，“資本一般”是以資本的存在為前提的，如果根本就不存在資本，也就無所謂“資本一般”的問題，應該是先有資本才有“資本一般”，不是先有“資本一般”后有資本，可以說資本的存在是“資本一般”存在的前提，不能反過來說“資本一般”是資本是否存在的原因，不能本末倒置。第三，只有堅持運用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關于資本存在的原因的基本原理，從市場經濟、勞動力商品等資本產生的必要條件上著手，才能正確地分析和闡述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資本存在的原因。

4.提出應該全面準確地把握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二重性”

以往的中國經濟學界對“資本的二重性”知道了解的人很少，對資本的二重性的具體內容有哪些也不清楚，看法也不統一，甚至有人不認可資本具有二重性。新的資本理論以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的手稿中關于資本具有二重性的明確論述為依據，堅持運用唯物辯證法，從多個角度對“資本的二重性”進行了更為全面深入的分析研究，提出資本的二重性的具體內容，應該包括資本既是價值（交換價值）又是使用價值、既具有社會屬性又具有物的形式、既是生產力更是生產關系、既是生產要素更是生產關系、既在勞動過程中起作用又在價值增殖過程起作用、既有積極作用又有消極作用、從現象和形式上看資本是物、從本質和內容上看資本是生產關系，澄清了對資本的二重性的模糊和否定的錯誤認識，更為全面正確地認識和把握資本的二重性理論，創新和發展了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有助于全面正確認識和把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資本的性質和作用。

（三）中國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的科學性

這里所說的中國創新和發展資本理論的科學性，也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新資本理論的科學性。

1.新的資本理論具有科學性

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新資本理論是不是對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尤其是對新資本理論是否科學正確，中國經濟學界是存在不同看法的。筆者認為，新資本理論是科學正確的，是對已有資本理論的創新和發展。因為，新資本理論既堅持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同時又依據新時代新發展階段的新情況新特點和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經濟情況，按照中國經濟發展和改革開放實踐的迫切要求，與時俱進地提出了符合實際的新資本理論，既沒有違背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更不是向西方經濟學非科學的資本理論的倒退，而且更加有利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的發展。

2.對否定新資本理論具有科學性的看法的反駁

有一種觀點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是離經叛道，違背了馬克思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是退回到西方經濟學的資本理論，是非科學的錯誤有害的理論，會把中國社會主義經濟發展引入錯誤的軌道。在這種觀點看來：新資本理論提出“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是退回到否定資本是生產關系的西方經濟學的資本生產要素論、資本實物論；新資本理論認為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包括公有制資本在內的資本，違背了“資本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只有私有制資本、社會主義社會中不存在資本、更不可能存在公有制資本的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新資本理論認為社會主義制度下存在資本，就必須承認社會主義制度下存在剩余價值、必然存在剝削、勞動力必然是商品，公有制資本反映的只能是勞動者互助合作的關系而不是剝削關系，這又進一步違背了剩余價值是被私人資本家無償占有的雇傭工人剩余勞動創造的價值、反映的只能是資本與勞動之間的剝削與被剝削關系、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社會主義社會勞動力不是商品，也不存在剩余價值和剝削等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筆者認為，這些觀點都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也是不正確的。

第一，新資本理論提出“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強調資本在本質上是生產關系，只是在現象上表現為物（生產資料等），并不像西方經濟學那樣認為資本只是生產要素（物）不是生產關系，新資本理論對資本特性的認識更為全面準確。

第二，新資本理論認為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也存在包括公有制資本在內的資本，沒有違背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原因有兩點：其一，“資本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不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都存在資本。其二，雖然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社會主義社會不存在資本，也沒有公有制資本的范疇，但這正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歷史局限性和實踐局限性的體現，而且馬克思和恩格斯預見的社會主義社會應該是高度發達成熟完善的社會主義，并不包括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新資本理論依據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資本產生的必要條件的基本原理，提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包括公有制資本在內的資本類型的新觀點，不是否定而是繼承、創新和發展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使得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資本理論更為全面完善。

第三，新資本理論的確認為，實行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存在資本，也承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存在剩余價值、可能存在剝削、勞動力也是商品，公有制資本反映的是勞動者之間互助合作的關系而不是剝削關系，但是，新資本理論提出的這些新觀點，沒有違背而是創新和發展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因為：其一，剩余價值是剩余勞動創造的價值，由于剩余勞動在商品經濟（市場經濟）中都會存在，剩余勞動創造的價值都應該是剩余價值，所以剩余價值并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由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自然也會存在剩余勞動和剩余價值。其二，如前所述，剩余價值是否反映剝削關系，關鍵看剩余價值由誰生產被誰占有，只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和存在私有制資本條件下，剩余價值才是雇傭工人剩余勞動創造被私人資本家無償占有的價值、反映的才是資本與勞動之間的剝削與被剝削關系，而公有制資本獲得的剩余價值是由公有制的勞動者的剩余勞動創造和勞動者共同占有的，自然不存在剝削關系，反映的是勞動者之間互助合作的關系。其三，由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私有制經濟和私有制資本，所以不可避免地存在剝削，這是客觀事實，也不違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恰恰相反，是堅持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剝削的基本原理，因為，只有勞動者剩余勞動創造的剩余價值被他人無償占有、不是屬于自己所有的情況下，才是剝削。其四，新資本理論認為，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勞動力也是商品，也是按照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兩個必要條件（即勞動者擁有人身自由并且自由得一無所有）的基本原理，依據當代的實際情況，進行實事求是的分析后得出的新看法，也沒有否定而是對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勞動力商品基本原理的運用和發展。

3.對“社會主義資本”和“資本中性論”的評析

“社會主義資本”和“資本中性論”是與正確認識新資本理論的科學性緊密相關的重要概念和理論問題，筆者專門寫文章討論過這兩個問題，為了保持本文的完整性，這里還是做簡單概括說明兩點。[19]

一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存在公有制資本和私有制資本這兩大類性質根本不同的資本，“社會主義資本”只能是公有制資本，不能包括存在剝削關系的私有制資本，否則就不準確科學。如果把這兩大類資本統稱之為“社會主義資本”，這樣私有制資本就成為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資本，私有制也就自然成為社會主義性質的所有制，必然混淆公有制資本與私有制資本這兩種不同性質的資本、公有制與私有制的本質區別。因此，為了避免歧義、防止混淆，筆者建議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資本”取代“社會主義資本”概念，這樣應該更準確科學。

二是，資本必然屬于不同的所有者，必然存在“姓公姓私”的本質區別，存在于不同社會形態中的資本也必然會打上不同的社會烙印，不可能是“中性”的。并且，“資本中性論”強調的是不同類型資本的共性，容易導致忽視甚至否定資本的不同社會特性，而且正確認識資本的特性比認識資本的共性更重要。因此，應該拋棄“資本中性論”，直接使用資本的共性（普遍性）和個性（特殊性）來概括資本的性質和特征，這樣更準確更科學。

四、新資本理論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資本存在原因理論的創新和發展

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為什么會存在資本，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面臨的最大的理論難題。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認為，社會主義社會不存在資本。如何才能在堅持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關于資本產生的必要條件的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在學理上符合邏輯地科學說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存在的原因呢？新資本理論提出，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產生的兩個必要條件—商品經濟（市場經濟）和勞動力是商品。市場經濟本質上是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作用的經濟形式，無論是從理論上來說還是從實踐來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首先是市場經濟，具備市場經濟這個資本存在的必要條件。因為，在理論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強調要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在實踐上，中國現在解決生產什么、生產多少、怎樣生產、為誰生產這些基本經濟問題（這也就是資源配置的基本問題），主要由市場決定，不再主要是政府說了算。西方部分政客和學者不承認中國是市場經濟國家的觀點是不符合實際的。[20]關鍵在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不是具備勞動力是商品這個資本存在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是不是商品，這是新資本理論面臨的最大理論難點，可以說是難中之難。馬克思的勞動力商品理論認為，勞動者擁有人身自由和“自由得一無所有”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兩個必要條件。正確分析和認識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是不是商品，必須遵循這個基本原理。毫無疑義，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者擁有人身自由。問題難就難在，為什么在公有制占主體和主導地位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勞動力還可能成為商品。克服這個理論難點的出路在于，必須結合當代的新情況正確理解馬克思所說的“一無所有”，必須進一步思考馬克思所說的“一無所有”的實質含義。

其一，不能死摳“一無所有”，不能認為勞動力要成為商品，勞動者就必須是完全的無產者，不能有一點生產資料或者資本所有權，否則勞動力就不是商品。如果這樣死摳，符合邏輯的結論就是，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勞動力也不是商品。因為，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許多勞動者（包括藍領工人特別是白領工人）擁有數量不等的股票（資本），不是“一無所有”的百分之百的無產者了，勞動力也就不是商品了！死摳“一無所有”會得出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勞動力也不是商品的錯誤結論，既違背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又不符合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力依然是商品的實際情況。堅持勞動力成為商品、勞動者必須“一無所有”觀點，不僅不符合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實際情況，也解釋不了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存在資本和勞動力市場的客觀事實，而且可能從根本上否定新的資本理論。因為，只有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勞動者才可能“一無所有”，在公有制條件下勞動者不可能“一無所有”。堅持勞動力成為商品、勞動者必須“一無所有\"觀點，必然的結論就是，只有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才能成為商品，貨幣才能轉化為資本，資本自然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在公有制條件下就不可能存在資本，更不可能存在公有制資本，新的資本理論也就不能成立、完全錯誤了。由此可見，對“一無所有\"這個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必須深入分析、正確理解，與時俱進地合理調整“一無所有”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的經典理論。就像必須合理調整商品經濟（市場經濟）存在的必要條件之一是私有制，在公有制條件下不存在商品經濟（市場經濟）的經典理論一樣[21]，否則，就可能為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過時論、中國要發展市場經濟和發揮資本作用就必須搞“私有化”的主張提供依據或者說借口。

其二，深入分析和合理調整的關鍵在于，必須正確理解馬克思所說的“一無所有”的實質。筆者認為，“一無所有”的實質含義應該是指勞動者除了勞動力之外，不能主要憑借其他生產要素的所有權取得收入，不得不只能主要依靠出賣勞動力謀生。因此，“一無所有”這個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實際上是指勞動者主要依靠出賣勞動力謀生，也就是說勞動者主要依靠出賣勞動力謀生是勞動力成為商品的必要條件。這樣理解“一無所有”的實質含義，就能符合邏輯地解釋為什么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勞動者不是“一無所有”卻依然是商品的原因，也能夠符合邏輯地說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也可能是商品的原因。在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盡管不少勞動者擁有多少不等的股票，能夠獲得少量股票收益，不是“一無所有”，但是由于仍然主要依靠出賣勞動力謀生，所以勞動力依然是商品。雖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由于全民所有制的存在，使得勞動者也不是“一無所有”，但公有的生產資料所有權并不能量化到個人，勞動者雖然能夠享受到公有制經濟帶來的福利，集體所有制的勞動者能夠獲得少量分紅收益，但是基本上不能憑借公有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取得個人收人，只有在勞動力市場上得到雇傭參加勞動、才能主要依靠自己的勞動取得收入來生活，也就是說實際上主要是依靠出賣勞動力謀生。就像馬克思所說的那樣，“沒有別的商品可以出賣沒有任何實現自己的勞動力所必需的東西\"[3]197，所以勞動力實際上也是商品。而且，勞動力市場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市場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勞動力市場買賣的對象就是勞動力，這也說明勞動力是商品。如果勞動力不是商品，也就不可能有勞動力市場。？

以上說明，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也是商品，具備貨幣轉化為資本的條件，也就具備市場經濟和勞動力商品這兩個資本存在的必要條件，因此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必然存在資本。新資本理論的這個新的觀點，是在堅持馬克思的資本存在的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得出的符合現代經濟實際情況的正確結論，抓住了“一無所有”的精神實質，并沒有違背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新資本理論既守正又創新，更符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際情況，擴大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適用范圍，創新和發展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社會主義社會勞動力不是商品、不存在資本，的確也是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基本原理。但是，還必須深入地看到，馬克思和恩格斯設想的社會主義是高度發達成熟完善的社會主義，是實行全社會直接占有全部生產資料的單一公有制、不存在商品經濟（市場經濟）的社會主義，不是中國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新資本理論依然堅持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說的高度發達成熟完善的社會主義社會不存在勞動力商品和資本的基本原理，同時又依據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關于勞動力商品和資本產生的必要條件的基本原理、與時俱進地提出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勞動力商品和資本的新觀點，不是對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的否定，而是對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的重大創新和發展，是真正的守正創新。19]

在勞動力商品理論上，還必須避免三種誤解：

一是，不能認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成為商品就是勞動者成為商品，買賣勞動力就是買賣勞動者。因為，勞動力是勞動者擁有的能夠從事勞動的能力，勞動力不等于勞動者，勞動者擁有人身自由，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并不是出賣自己的人身自由，更不是買賣人口、賣身為奴。

二是，不能認為擁有人身自由的并且只能主要依靠勞動謀生的勞動者的勞動力，在任何條件下都必然是商品。勞動力成為商品還必須具備一個重要前提條件，即必須在商品經濟或者市場經濟條件下才必然如此。在原始社會和未來高度發達成熟完善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社會，不存在商品經濟或者市場經濟，勞動力就不是商品，

三是，一直有人堅持認為勞動力成為商品必然意味著勞動者被剝削，只有在私有制條件下旁動者才可能“一無所有”，勞動力也才能成為商品，因此在公有制條件下勞動力不可能是商品。如前所述，這種觀點既解釋不了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相當部分的勞動者不是“一無所有”而依然是商品的客觀實際情況，也說明不了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勞動力商品和資本的客觀實際情況，在理論上也是不徹底不科學的。如果在公有制條件下勞動力不是商品，那樣公有制所擁有的貨市也就不可能轉化為資本，自然也就不可能存在公有制資本，公有制資本的概念也就是錯誤的概念。實際上，并不是只有在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才能成為商品，在市場經濟中即使是公有制，如果勞動者主要依靠勞動謀生，勞動力也可能成為商品。勞動力是商品并不意味著勞動者必然被剝削，由于公有制經濟中勞動者剩余勞動創造的剩余價值屬于勞動者自己或者共同所有，即使承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也是商品，并不意味著公有制經濟中的勞動者也被剝削，也沒有否定公有制的性質，自然也就沒有違背馬克思的勞動力商品理論的基本原理。勞動力成為商品必然意味著勞動者被剝削，只有在私有制條件下勞動者才可能成為商品的觀點，并不是馬克思的勞動力商品理論的基本原理。資本主義社會是這樣，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是這樣。

有的學者認為，公有制企業或者說公有制資本雇傭的勞動力不是商品，只有私有制企業或者說私有制資本雇傭的勞動力才是商品，這就是說同樣在社會主義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一部分勞動力是商品，另一部分勞動力不是商品，勞動者今天被國有企業雇傭了，其勞動力不是商品，明天被私人企業雇傭了，其勞動力就變成了商品，這是說不過去的。之所以會產生這種不一致的看法，一個重要原因還是錯誤地認為勞動力是商品、勞動者就必然被剝削，公有制資本雇傭的勞動力沒有被剝削，所以不是商品。其實，如前所述，勞動者是不是被剝削，不在于勞動力是不是商品，而在于勞動者的剩余勞動創造的剩余價值是不是被別人無償占有，如果被別人無償占有就是剝削，由勞動者自己或者勞動者共同占有，就沒有剝削。在公有制條件下，即使勞動力是商品，由于剩余價值是由勞動者自己或者勞動者共同占有，所以勞動者就沒有被剝削；只有在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是商品，剩余價值被資本所有者私人無償占有，勞動者才被剝削。

為了解決實際上公有制經濟中也存在勞動力市場，也要從勞動力市場上雇傭勞動者的情況，與在理論上又認為公有制條件下勞動力不是商品的矛盾，還有的學者提出，公有制經濟中勞動力只是形式上、現象上是商品，本質上、實質上不是商品。問題是這種觀點并沒有具體說清楚勞動力商品的本質是什么、形式是什么，為什么說公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本質上不是商品，而形式上是商品。如果說勞動力商品的形式是指勞動力可以買賣、勞動者被雇傭才能勞動、取得勞動收入；勞動力商品的本質是指勞動者被剝削（即勞動者剩余勞動創造的剩余價值被他人無償占有）。這種解釋似乎也說得過去，但是，這還是以只要勞動力是商品、就必然是私有制、勞動者必然被剝削為理論前提的，如前所述，這應該也不科學準確。

能不能說存在私有制、資本以及勞動力是商品，中國就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社會或者說社會主義國家呢？不能！因為，判斷是不是社會主義社會或者說社會主義國家的基本標準應該是社會基本經濟制度的性質。如果實行的是資本主義的基本經濟制度，那就是資本主義社會或者說資本主義國家；假若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那就是社會主義制度或者說社會主義國家。由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經濟制度是以公有制和按勞分配為主體、在社會經濟運行中黨和政府要發揮重要作用，實行總體規劃和宏觀調控，盡可能實現國民經濟有計劃按比例協調發展，這應該是與資本主義制度本質不同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所以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雖然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還不成熟完善，但是基本經濟制度在總體上是社會主義性質，不是資本主義性質的。習近平同志明確指出，“近些年來，國內外有些輿論提出中國現在搞的究竟還是不是社會主義的疑問，有人說是‘資本社會主義’，還有人干脆說是‘國家資本主義’、‘新官僚資本主義’。這些都是完全錯誤的。我們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那就是不論怎么改革、怎么開放，我們都始終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堅持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奪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勝利的基本要求。”[22]

五、新資本理論在其他幾個重要理論方面的創新和發展

新資本理論除了上述理論方面創新和發展之外，還提出了比較系統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的類型和特性及其形成原因的新理論、各種不同類型資本運動的普遍規律和特殊規律及其存在原因的新理論、各種不同類型資本的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及其產生的原因的新理論、促進各類資本健康發展和發揮各類資本的積極作用以及有效控制各類資本的消極作用的理論和對策，這些也都是新資本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這些筆者已經在幾篇相關研究論文中做了比較詳細的論述，這里不再重復，只是補充說明在以往發表的文章中論述不夠的兩個理論方面的創新和發展。

（一）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的類型

資本可以從不同角度以不同的標準劃分為多種不同的類型：比如，根據貨幣資本購買的生產要素在價值增殖中的作用不同，資本可以劃分為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根據在資本循環中職能的不同，資本可以劃分為貨幣資本、生產資本和商品資本；根據資本購買的生產要素價值轉移的方式不同，生產資本可以劃分為固定資本和流動資本；根據經營的領域和取得收人的方式不同，資本可以劃分為產業資本、商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包括生息資本即借貸資本、銀行資本等）。由于這些資本分類的類型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與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都存在，其特征和功能作用差不多，而且在這些方面的理論，也未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有什么明確的創新和發展，所以本文存而不論。

本文主要論述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與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存在重大差別的資本類型，是新資本理論有重大創新的根據資本的所有制性質劃分的資本類型，即公有制資本與私有制資本。由于資本是有所有者的，而且不同所有制的資本，在性質、特征、運動規律和社會作用等方面都存在很大差別甚至本質的不同。由于資本主義社會基本上不存在公有制，所以基本上不存在不同所有制資本的類型劃分或者說只有私有制資本、沒有公有制資本。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也沒有公有制資本的概念，只有私人資本、私有資本的概念，雖然有“社會資本”的概念，但主要指的是社會總資本，不是指的社會共同所有的公有制資本。由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既存在公有制，也存在私有制，所以資本必然要劃分為公有制資本和私有制資本兩大類。新資本理論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資本做了所有制分類，提出了公有制資本的新概念和新理論。有學者認為，公有制資本是違背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的不科學的概念，因為，只有私有制資本、沒有公有制資本。這種觀點實際上就是否定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公有制擁有的能夠“自行增殖的價值”也應該是資本，這恰恰違背了馬克思經典資本理論。因為，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明確說資本就是能夠“自行增殖的價值”，符合理論邏輯的結論就應該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公有制擁有的能夠“自行增殖的價值”也是資本。

（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的特性由什么決定？

新資本理論認為，一般來說，決定資本特性的因素，既有內因即內部因素，也有外因即外部因素，內因主要是資本本身的內涵、外延（即資本自身存在的各種不同類型），外因主要是資本存在的社會條件（包括資本所存在的不同社會形態的所有制基礎、經濟運行方式、經濟政治制度等外部條件）。只要是資本，必然具有共性（即包括存在于不同社會形態中不同所有制的所有資本都具有的共同性質，也稱一般特征或者普遍特征），否則就不能稱之為資本；由于資本的所有制性質、類型、存在的社會形態和社會條件不同，資本必然體現著不同的生產關系，呈現出不同的運動特點，因此資本必然又具有個性（即存在于不同社會形態中不同所有制的不同類型的資本特有的性質，也稱特殊性）。依據決定資本特性的內外部因素，新資本理論明確具體地提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不同類型資本的共性和個性。

注釋：

①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雖然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經濟活動的主體—企業是由資本所有者興辦和經營管理的，企業的供產銷、人財物的制度安排和生產經營活動及其特征、規律、管理反映了資本的性質、特征和運動規律，但是企業本身并不是資本，資本理論并不等于企業理論，所以本文論述的資本理論基本不涉及企業的制度安排和生產經營活動的具體內容。

② 必須指出的是，本文基本不論述絕對剩余價值及其生產、相對剩余價值及其生產、提高剩余價值率和利潤率的途徑、剩余價值或者說利潤的分配方式、資本的循環和周轉及其對資本收益的影響、社會資本的再生產和擴大再生產等方面的具體內容和基本原理，決不是說這些都不是資本理論的內容，更不是說這些內容不重要。相反，筆者認為，馬克思資本理論的這些基本原理非常有價值和現實意義，剝離這些內容中反映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內核，完全可以用來分析和把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各類資本的生產經營活動和運動規律。筆者甚至覺得，市場經濟中的企業家究竟應該如何實現利潤最大化，如果只看西方經濟學的供求曲線、成本收益分析、均衡價格、生產函數等微觀經濟理論，可能依然是云里霧里，不知從何下手。但是，假如學習了馬克思《資本論》的絕對剩余價值及其生產、相對剩余價值及其生產、提高剩余價值率和利潤率的途徑、剩余價值或者說利潤的分配方式、資本的循環和周轉及其對資本收益的影響等基本原理，很可能茅塞頓開、豁然開朗，更加清楚明白。

③ 中國共產黨也是在長期艱難曲折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奮斗實踐中才認識到這些的，才提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新的資本理論、新發展理念、新發展格局、新質生產力等這些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經典理論中沒有的新理論，指導中國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

④ 本文對中國資本理論創新和發展的概括和論述的文獻依據，主要是習近平同志的相關重要論述、黨和國家的相關重要文獻和中國經濟學界公開發表的代表性重要論著，還包括筆者的相關論著，

⑤ 剩余價值是不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經濟范疇，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學界討論的重要問題，分歧很大，看法甚至完全相反。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不能全面介紹、展開評論和說明，詳細情況可參見蔣學模：《社會主義經濟中的資本范疇和剩余價值范疇》，《經濟研究》1994年第10期；楊承訓：《理論創新：確立公有資本范疇》，《經濟學動態》1997年第11期。

⑥ 從這一部分開始，本文集中論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存在的原因、類型、特性、運動規律、作用和應對，這些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資本理論的主要內容，也是對馬克思的經典資本理論的主要創新和發展，由于筆者和余江曾經在《經濟研究》2022年第9期發表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資本理論》和《上海經濟研究》2023年第1期發表的《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等兩篇長文中做過比較詳細的論述，為了避免過多的重復，本文只做簡略的概括論述和前兩篇拙文中沒有的說明，不再展開深人論述，詳細論述請參見這兩篇拙文。

⑦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勞動力究竟是不是商品，也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學界討論的重要問題，分歧很大，看法甚至完全相反。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不能全面介紹、展開評論和說明，詳細情況可參見衛興華：《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中的勞動力不是商品》，《學習與研究》1993年第11期；何偉：《勞動力市場與勞動力商品》，經濟科學出版社1997年版；何偉：《論商品經濟條件下按勞分配和勞動力商品的一致性》，《學術月刊》1987年第10期；王玉：《關于社會主義經濟中勞動力的商品性問題》，《學習與研究》1993年第10期；簡新華：《試解勞動力商品與按勞分配的理論難題》，《經濟學動態》1998年第10期；簡新華：《社會主義勞動力商品理論在改革時期的發展》，《中國經濟問題》1999年第6期；劉鳳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勞動力商品理論再認識》，《經濟學動態》2017年第10期。

⑧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雖然存在國家所有的資本（國有資本或者說國家資本），但是這種國有資本并不像社會主義社會那樣是公有制資本。因為，不能籠統地說國家所有制就是公有制，國家所有制是什么性質由國家的階級性質決定。如果國家主要代表掌握私有資產權的階級的利益，其國家所有制就屬于私有制性質，國有資本也是私有性質的資本。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資本主義國家是“資本家的國家，理想的總資本家”，所以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有資本不是公有制資本。雖然資本主義國家存在類似于集體所有制的工人自己建立的“合作工廠”，但數量很少。

⑨ 馬克思明確指出，“社會資本 Σ=Σ 單個資本（包括股份資本；如果政府在采礦業、鐵路等等上面使用生產的雇傭勞動，起產業資本就的作用，那也包括國家資本）之和”（《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四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13頁），不是公有制資本，也不是社會學所說的內涵為社會網絡和社會關系的所謂“社會資本”。

⑩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出現了混合所有制，是否相應也應該存在混合所有制資本，其性質、特征和作用與公有制資本和私有制資本有什么異同。這是一個需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還沒有看到有論著說明和論證，筆者也沒有研究清楚，所以本文存而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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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武玲玲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apital Theory under the Conditions of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Jian Xinhua1，2，Nie Changfei1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anchang University，Nanchang Jiangxi 33oo31，China; 2.CenterforEconomicDevelopmentResearch，Wuhan University，WuhanHubei43oo72，China）

Abstract：Onthebasis ofsummarizingthemain contentand shortcomings of existingcapitaltheories，andbrieflyevaluating the newcapitaltheoryviewpointsproposedbyChinasincethereformandopeningup，thisarticletakes thebasic principlesof heclassicalcapitaltheoryofMarxist politicaleconomyasgudance，andcomprehensivelyandsystematicallfocusondiscussingwhyChina inovatesanddevelopscapitaltheoryandproposesthenewcapitaltheoryThisarticlealsodiscussesthemaincontentof the newcapital theoryofsocialistpoliticaleconomywithChinesecharacteristics.ComparedwithMarx'sclassicalcapitaltheoryandthe capitaltheoryofWestern economics，inwhichaspects thereareinnovationsanddevelopments.Itmainlyexplains thespecificcontentof innovationanddevelopmentfromthebasicaspectsofcapital theory，suchastheconotation，extension，type，nature， characteristics，movementlaws，easonsorconditionsforexistence，historicalstatus，socialroleandmechanism，andocialresponseofcapital，inordertocomprehensivelyandaccuratelydepentheunderstandingofvarious typesofcapitalandtheirroles undertheconditionsofsocialistmarketeonomy，clarifythecorect guidelinesandpoliciesforregulatingandguidingthehealthy development of various types of capital.

Keywords：capital；capital theory；socialist market economy；socialist political economy with Chinesecharacteris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