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的關系

1引言

個體閱讀能力的發展一般經歷從識字讀詞、掌握詞匯知識、理解句子與段落、推理到批判性閱讀這樣一個從簡到繁的長期過程（舒華，李平，2014;Paris，2005）。閱讀能力與基本認知及語言能力相互影響（Cartwright，2002;Cooper et al.，2014;Stanovich，1993），所以閱讀能力發展相對落后的兒童更可能面臨諸如學業與社會交往等方面的問題（劉文理 等，2006; Sparapani et al.，2018; Zhang，Xia，etal.，2023）。在影響閱讀能力發展的多項基本認知能力中，語音意識（phonologicalawareness）被普遍視為一項核心認知要素（Lietal.，2012;Morrisetal.，1998）。語音意識是一種普遍存在的語音加工能力，指人們對言語音位片段的感知、識別以及操作的能力（Mattingly，1972）。語音意識對閱讀能力的影響被廣泛地在各種語言中印證，其中也包括漢語。前人研究表明，各年齡階段兒童的漢語語音意識均與其閱讀能力呈正相關（如，伍秋萍等，2017；張玉平等，2017；周怡彤等，2023），且兒童早期的漢語語音意識能夠縱向預測他們閱讀能力的后續發展（如，Panetal.，2011;Yang etal.，2020）。

漢語是一種典型的聲調語言，通過超過一個音位的語音單位所表現出來的語音特征上的高低和升降來區分字詞的語義，即基于聲調這一超音段特征區分字詞的語義（Yip，2002）。在普通話中存在陰平（1）、陽平（2）、上聲（3）和去聲（4）四種聲調，如/yangl/央，/yang2/陽，/yang3/養，/yang4/樣。而地方方言的聲調范疇更為豐富，如粵語有六聲調，包括高音調/55/、高升調/25/、中音調/33/、低降調/21/、低升調/23/和低音調/22/（Baueramp;Benedict，2011）。前人研究指出，漢語語音意識由音節、首尾韻、音位和聲調意識這四大成分構成（陶沙等，2005）。那么，作為漢語語音意識的重要成分之一的漢語聲調意識（lexicaltoneawareness）與閱讀能力存在怎樣的關系？早期研究在探查閱讀能力發展正常兒童的語音能力時，也對聲調意識進行了測量，并初步發現了閱讀能力與包含漢語聲調意識在內的語音能力存在關聯（如，Soamp;Siegel，1997;Shu etal.，2008;Wang etal.，2005）。后續研究逐漸聚焦于對漢語聲調意識的單獨測量并揭示其與兒童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本文對后續更聚焦的研究進行綜述。首先，參考語音意識的界定，將漢語聲調意識界定為感知并操作漢語聲調單位的能力（陳默，王建勤，2008;McBride-Changetal.，1997）。考慮到漢語聲調具有典型的范疇屬性，按漢語聲調區別感知、聲調范疇感知以及聲調操作運用介紹對應的測量任務及早期發展。接下來，分別闡述漢語聲調區別辨識、聲調范疇識別以及聲調操作運用與兒童閱讀能力之間存在的關系，包括關聯、預測或因果。最后，基于已有研究進展，為后續研究提供細化闡明漢語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之間關系的切人點。

2漢語聲調意識的測量及發展

前人研究將語音意識界定為感知并操控語音單位的能力（McBride-Changetal.，1997），將聲調意識界定為個體在聲調感知和產出的過程中對聲調特征的反應和控制能力（陳默，王建勤，2008）。因為漢語聲調意識是漢語語音意識的重要成分之一（陶沙等，2005），參考語音意識的界定，本文將漢語聲調意識界定為感知并操作漢語聲調單位的能力。根據這一界定，聲調意識包括聲調感知和聲調產出兩種成分。考慮到漢語聲調具有典型的范疇屬性，且漢語聲調范疇具有區分字詞語義的重要作用，所以將聲調感知進一步細分為差異感知（perceptionoflexical tonecontrasts）和范疇感知（categorical perception oflexical tones）兩個子成分（Tongetal.，2014）。據此，將測量漢語聲調意識的任務按聲調區別辨識、聲調范疇識別以及聲調操作運用分為三種類型（詳見表1）。

對比來看，聲調區別辨識任務使用經典的差異感知范式，例如，從多個聲調刺激中選出不同的聲調，或判斷兩個聲調刺激是否存在差別；對聲調差異感知的機制更多涉及對異常聲學或語音信息的實時監測，如注意力分配、短時記憶比較等過程（Wongetal.，2009）。而聲調范疇識別任務更聚焦于判斷單個聲調刺激所屬范疇；對聲調的范疇感知機制較多涉及對聲調刺激的離散化或語義化加工，一般需提取長時記憶中存儲的聲調范疇信息或字詞語義信息進而識別出聲調刺激所屬范疇（Pengetal.，2010）。在早期研究中，研究者曾使用“聲調知覺”描述個體對聲調范疇的感知識別，其操作性定義為將聲調連續體刺激知覺為第幾聲通常的測量方法是基于最小對比較任務的心理物理法，即最小對比較任務（方至，1990；楊玉芳，1989；楊玉芳，金凌娟，1988；楊玉芳，梁曉光，1993）。聲調區別辨識和聲調范疇識別的主要區別在于前者主要涉及聲學和語音水平的信息加工與異常監測，所以低齡嬰幼兒也可完成對應測試任務；而后者需要長時記憶的參與，且只有習得了一定的聲調范疇知識或字詞語義知識的兒童才可能完成對應的測試。而聲調操作運用任務更為多樣化，可以包括產出與目標音節相同或替換與目標音節不同聲調的新音節、或在拼音或詞匯朗讀時表現出來的聲調產出表現，如音長、發音準確性等。產出與替換任務相比于拼音和讀詞任務需額外涉及對聲調的感知過程，即需要在感知并識別目標音節的聲調范疇后，才可能完成后續的相同或不同聲調產出或替換；而拼音和讀詞任務上的聲調產出表現又需要以拼音知識或詞匯知識等為基礎。

表1測量兒童漢語聲調意識的常用任務及示例

除了測量任務上的不同，聲調意識的區別辨識、范疇識別與操作運用在發展過程中也存在一定的差異性。漢語聲調意識在嬰兒期萌發，如嬰兒在4個月時表現出母語聲調偏好（Yeungetal..2013），并在一歲半時開始將聲調信息整合到詞匯學習中（Singhetal.，2016），但后續漢語聲調意識的三種成分的發展在時間上并不均衡（Liamp;Thompson，1977）。首先，最早萌芽并趨于成熟的是辨識不同聲調的能力。研究發現，6個月的嬰兒能正確分辨出不相鄰聲調在音高上的差別，9個月時嬰兒能進一步區分相鄰聲調在音高上的細微差別（Singh etal.，2018）;3歲的幼兒分辨四種普通話聲調的準確率可達 90% （Wong et al.， 2005; Wongetal.，2017）;6歲時兒童辨別不同聲調的正確率已接近成人水平，可達 92%.97% （Lee et al.， 2015）。第二，在識別聲調范疇的能力上，4歲兒童識別聲調范疇的正確率顯著高于隨機水平（Chen et al.，2017）；6歲時對相鄰聲調的范疇識別能力接近成人（席潔 等，2009;Fengamp;Peng，2023）。第三，在對聲調的操作運用上，3歲兒童在獨立單音節詞的聲調發音上與成人存在差別（Wongetal.，2005;Wong，2012）；5～6歲時在部分聲調的發音上與成人的發音接近（Wongamp; Tsz-TinLeung，2018）;8歲兒童在聲調產出的時長和變異性上仍顯著大于成人，直到12歲時在聲調產出的時長上才接近于成人（Yangetal.，2008），提示對聲調的操作運用能力趨于成熟。

3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的關系：關聯、預測與因果

首先，橫斷研究通過比較閱讀能力正常發展兒童與發展落后兒童在聲調意識上的差異并考察兩者的相關關系，揭示了兩者的關聯性。其次，縱向研究發現兒童早期的漢語聲調意識水平對其未來閱讀能力的發展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接下來，研究通過控制其他可能影響因素（如其他語音意識、基本聽覺加工能力以及快速命名能力等），進一步揭示了漢語聲調意識在兒童閱讀能力及其發展過程中存在獨立的關聯性與預測效力。此外，少量研究通過干預的方式對兒童的聲調意識進行操縱，并測量兒童干預后的閱讀表現，提示兩者之間可能存在因果關系。接下來，就漢語聲調的感知區別、范疇識別與操作運用對上述研究發現進行分類闡述。

3.1兒童漢語聲調區別感知與中、英文閱讀能力的關系：關聯、預測與因果

橫斷研究首先揭示，處于學齡期的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對漢語聲調的區別感知能力發展落后，且與識字讀詞表現存在顯著關聯（表2）。例如，Li和Ho （2011）在香港地區的研究發現，平均年齡8.1歲處于小學低年級的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在Oddbal1任務中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表現顯著低于同齡對照組（CA），但與閱讀水平對照組（RL）無顯著差別，且與中文讀詞能力呈正相關。在臺灣，Wang等人（2012）對平均年齡9.7歲處于小學中年級的兒童進行研究，結果顯示，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在Oddbal1任務中的漢語聲調感知區別正確率顯著低于CA對照組和RL對照組，且與中文識字表現正相關；回歸分析進一步表明，在多種基本聽覺加工能力中，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對兒童識字表現的解釋力最大。Wang等人（2017）更全面地探查了小學低、中、高年級的兒童（包括二、四、六年級）在聲調感知區別上的表現對中文閱讀障礙的識別效力；結果顯示，各個年級中文閱讀障礙兒童的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均顯著差于CA對照組和RL對照組，表明學齡期中文閱讀障礙兒童的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始終發展落后，具有一定的跨年級穩定性。后續研究通過統計控制潛在的混淆變量，進一步確證了聲調區別感知與小學低年級兒童中文閱讀能力之間具有獨立的關聯性。例如，Choi等人（2017）按中文閱讀理解表現將香港地區二年級的小學生劃分為中文閱讀理解困難組和CA對照組，發現在控制非語言性智力的情況下，兩組兒童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任務上的表現存在顯著差異。Deng等人（2019）在香港地區對平均年齡7.8歲的二年級小學生進行研究，在控制了非語言智力、讀詞表現和工作記憶后，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在oddbal1任務中的粵語聲調感知區別表現仍顯著低于CA對照組。后續研究將聲調感知區別與識字讀詞能力之間的關聯性證據進一步擴展至學齡前的正常發展兒童。例如，Yuan等人（2022）在大陸地區對平均年齡5.6歲正常發展的幼兒園大班兒童進行研究，回歸分析發現在控制詞匯量、快速命名和短時記憶后，學齡前兒童在相同/不同判斷任務中普通話聲調感知區別表現對識字讀詞能力的貢獻仍然顯著且最大，并超越音節意識的作用。

表2漢語聲調區別辨識與兒童閱讀能力

縱向研究表明，學前兒童的漢語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對其小學低年級的中文閱讀能力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表2）。例如，在北京，Hong等人（2018）研究了平均年齡6.4歲的語音意識能力不同的學前兒童，測量了他們的多項語音意識，包括用Oddbal1任務測量聲調區別辨識能力，并通過腦電圖記錄神經反應；一年后，追蹤測量他們的中文識字表現；回歸模型分析發現，學前兒童的聲調區別辨識表現以及由聲調刺激引發的腦電反應顯著預測了他們一年后的中文識字表現。后續研究進一步發現，小學中高年級兒童的漢語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對其中文閱讀能力也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例如，在香港，Deng和Tong（2021）招募了閱讀理解水平不同的四年級雙語兒童，回顧性分析了他們在二至四年級期間的粵語語音意識發展情況；結果發現，四年級時存在中文閱讀理解困難的兒童，在三、四年級時由oddbal1任務測量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能力與CA對照組差異顯著（二年級時差異不顯著），但在其他語音意識上未表現出差異。在浙江，Zhang和Lin等人（2023）招募平均年齡為11.1歲的正常發展的五年級兒童，測量他們的多項語音意識，包括用相同/不同判斷任務測量聲調區別辨識能力；一年后，測量他們根據上下文推斷陌生詞的詞義的能力；結果發現，有且僅有五年級時對聲調的區別辨識能力與一年后的詞義推理能力顯著正相關；再將年齡和非語言智力納入回歸模型并控制后，五年級的聲調區別辨識能力依舊顯著預測六年級的詞義推理能力，而其他語音意識仍未表現出類似的縱向預測效力。上述結果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小學高年級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與閱讀中的詞義推理能力可能存在先后及排他的因果關系。此外，有研究通過訓練的方式對中文閱讀障礙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能力進行實驗干預，如Wang等人（2017）對臺灣小學低、中、高年級（包括二、四、六年級）的閱讀障礙兒童進行聲調感知區別訓練，訓練共16次，每次約15分鐘，持續3至4周后發現，相比于同齡控制組，二年級的實驗訓練組兒童的聲調區別辨識和中文讀詞表現均顯著提高，而四年級兒童僅在聲調區別辨識上提高，而六年級兒童則未有顯著提高。上述發現提示，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與其中文讀詞能力可能存在因果關系但具有年齡關鍵期。

另一方面，橫斷研究也揭示了漢語聲調區別辨識能力與學齡期兒童英語閱讀能力之間的顯著關聯（表 2）。在北京，陶沙等人（2007）探查語音意識的不同成分對漢語兒童英語閱讀的影響，初步發現了小學三、五年級的正常發展兒童在判斷相同/不同普通話聲調辨別任務中的準確率與其英語閱讀表現正相關。在美國，Anderson 和Wang（2012）研究了以英語為母語、平均年齡為8.2歲的閱讀正常發展兒童和英語閱讀障礙兒童，盡管這些兒童不懂中文，但結果發現，英語閱讀障礙的兒童在相同/不同判斷任務中的普通話聲調區別辨識的正確率低于CA對照組，基于回歸分析閱讀正常發展兒童的普通話聲調區別辨識能力與他們朗讀英語真實詞匯的表現存在顯著關聯，但在英語閱讀障礙兒童中未發現上述關聯。針對香港地區以英語為第二語言的學齡兒童，Tong等人（2015a）的研究發現，二年級和五年級的英語閱讀障礙兒童在oddball任務上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表現顯著低于CA對照組。后續研究通過統計控制潛在的混淆變量，進一步確證了漢語聲調區別感知與小學低年級兒童英語閱讀能力之間的獨立關聯性。例如，Choi等人（2017）發現在控制非語言性智力的情況下，香港地區二年級英語閱讀理解困難兒童在粵語聲調區別感知任務上的表現顯著低于CA對照組。Deng等人（2019）在香港地區對平均年齡7.8歲的二年級小學生進行了研究，控制了非語言智力、讀詞表現和工作記憶后，仍然發現英文閱讀障礙的兒童在oddball任務中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表現顯著低于英文閱讀能力正常發展的CA對照組。

縱向研究表明，學齡期兒童早期的漢語聲調感知區別能力對未來的英語閱讀能力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表2）。在香港，Choi等人（2016）對學習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正常發展兒童展開為期一年的追蹤研究，在兒童6.9歲時測量粵語聲調區別辨識和范疇識別表現（后續整合成聲調意識一項指標），并在8.1歲時測量他們的英語閱讀理解能力；基于結構方程模型發現，兒童6.9歲時的粵語聲調意識可以預測他們一年后的英語閱讀理解表現。另一項香港的研究中，Deng和Tong（2021）對閱讀理解水平不同的四年級雙語學生從二至四年級連續三年的粵語語音意識進行回顧性分析；結果發現，四年級時存在英文閱讀理解困難的兒童，在三、四年級時由oddbal1任務測量的粵語聲調區別辨識能力與閱讀理解水平正常發展的CA對照組存在顯著差異（二年級時差異不顯著），但在其他語音意識上未表現出差異。

3.2兒童漢語聲調范疇感知與中、英文閱讀能力的關系：關聯與預測

橫斷研究首先發現，學齡前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對漢語聲調的范疇識別能力發展落后，且與識字讀詞表現存在顯著關聯（表3）。在香港，McBrideChang等人（2008）通過測量平均年齡5.1歲的學前兒童的多項認知能力，包括聲調-圖片匹配任務上的粵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探查不同認知能力對學齡前兒童中文閱讀障礙風險的識別效力；兒童包括閱讀能力正常發展和閱讀發展落后（包括閱讀障礙家族風險和學前期識字困難）；結果發現聲調范疇識別和中文識字讀詞能力顯著正相關，且閱讀能力正常發展CA組在這兩方面的表現均優于發展落后組；回歸分析顯示，學前兒童的聲調范疇識別是解釋其中文識字讀詞的認知能力之一。后續研究將聲調范疇識別與識字讀詞能力之間的關聯性證據擴展到了學齡期兒童。例如，Cheung及其研究團隊（2009）在香港實施的研究中，更聚焦地測量了平均年齡10.5歲閱讀發展水平不同的兒童的語音意識，包括用最小對比較任務測量的粵語聲調范疇識別，探查不同語音意識對學齡兒童中文閱讀障礙的識別；結果發現，中文閱讀障礙兒童的聲調范疇識別準確率顯著低于CA對照組，但與RL對照組無差別。在北京地區，Zhang等人（2012）招募平均年齡10.3歲的閱讀障礙兒童以及正常兒童，采用最小對比較任務測量他們的聲調范疇識別能力，結果發現閱讀障礙兒童對聲調范疇的識別準確性低于CA對照組。

表3漢語聲調范疇識別與兒童閱讀能力

后續研究通過統計控制潛在的混淆變量，進一步確證了聲調范疇感知與學前、學齡兒童中文閱讀能力之間的獨立關聯性。例如，在北京，Yin等人（2011）招募8～9歲的二、三年級正常發展兒童測量他們的多項語音意識，包括用oddball范式測量聲調范疇識別能力，并測量與閱讀密切相關的快速命名能力及中文句子理解能力；在發現聲調范疇識別與句子理解正相關的基礎上，基于多元回歸分析，在控制其他語音意識和快速命名能力后，仍發現聲調范疇識別仍是中文句子理解的顯著且獨立的預測因子。在香港，Tong等人（2015b）的研究發現平均年齡5.1歲的正常發展的學前兒童，通過層級回歸模型控制年齡、非語言能力、語素意識以及其他語音意識后，由聲調-圖片匹配任務測得的粵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對詞匯知識和中文識字讀詞能力均呈現出獨特的解釋效力。Choi等人（2017）按中文閱讀理解上的表現將香港地區二年級小學生劃分為中文閱讀理解困難組和CA 對照組，發現在控制非語言性智力的情況下，兩組兒童在粵語聲調范疇識別任務上的表現存在顯著差異。Tong等人（2018）在香港招募平均年齡7.8歲的正常發展和發展性閱讀障礙兒童，基于多元層級回歸分析，發現在控制年齡、非語言能力和基本聽覺加工能力后，小學低年級兒童在粵語聲調-圖片匹配任務上的聲調范疇識別準確性對中文讀詞能力仍存在獨特的解釋效力；進一步，基于Logistic回歸模型，在控制基本聽覺加工能力后，粵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仍是區分閱讀障礙組與CA對照組的一個獨立判別指標。

縱向研究表明，學前兒童的漢語聲調范疇感知能力對其小學低年級的中文閱讀能力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表3）。在香港，McBride-Chang等人（2011）招募平均年齡為5.1歲正常或具有閱讀障礙風險的學前兒童，測量了他們的多項認知能力，包括用聲調-圖片匹配任務測量對粵語聲調范疇的識別能力；在兒童7.3歲時，采用標準閱讀障礙測試測量他們的中文讀詞能力；回歸分析發現，閱讀正常發展的兒童在學齡前對聲調范疇的識別能力成功預測他們兩年后的中文讀詞能力，但上述預測對具有閱讀障礙風險的兒童不成立。

另一方面，橫斷研究也揭示了漢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與小學低年級兒童英語閱讀能力之間的顯著關聯（表3）。在針對香港地區學習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齡兒童的研究中發現，在控制非語言性智力的情況下，二年級英語閱讀困難的小學生在粵語聲調范疇識別準確性上顯著低于CA對照組（Choi et al.，2017）。

縱向研究表明，學齡兒童早期的漢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對其之后的英語閱讀能力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表3）。Choi等人（2016）針對香港地區學習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正常發展兒童展開為期一年的縱向追蹤，測量平均年齡為6.9歲兒童的粵語聲調范疇識別以及區別辨識表現，后續整合成聲調意識一項指標，到兒童8.1歲時，測量他們的英語閱讀理解能力；基于結構方程模型，發現兒童6.9歲時的聲調意識可以預測他們一年后的英語閱讀理解表現。另一項香港的研究中，Tong等人（2017）發現正常發展兒童7.8歲時通過聲調-圖片匹配任務測得的粵語聲調范疇識別能力可以預測他們一年后的英語讀詞能力。

3.3兒童漢語聲調操作運用與中、英文閱讀能力的關聯關系

橫斷研究表明，中文閱讀障礙學齡兒童的漢語聲調操作運用能力與同齡控制組相比更差，且聲調操作運用與閱讀水平存在相關關系（表4）。在香港，Li和Ho（2011）發現平均年齡8.1歲的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在粵語聲調產出任務上的表現顯著差于CA對照組，但與RL對照組無差別，且聲調產出與其中文讀詞能力正相關。另一項香港的研究中，Zhou和McBride （2018）從國際學校招募學習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三、四年級雙語兒童；結果顯示，在他們進行漢語拼音時的聲調準確性與他們中文識字讀詞的表現正相關。在美國，Ju等人（2021）招募母語為英語并參加普通話教學項目的三年級學生作為被試，發現他們在漢語拼音時的聲調準確性和口語詞匯語義對中文識字讀詞能力的解釋量超過語音意識和拼音時聲母-韻母拼寫，提示了對漢語聲調的操作運用可以協同口語語義對兒童中文識字讀詞產生更大的影響。另一方面，橫斷研究也揭示了漢語聲調操作運用與學齡兒童英語閱讀能力之間的顯著關聯（表4）。例如，陶沙等人（2007）探查語音意識的不同成分對北京地區漢語兒童英語閱讀的影響，發現小學三、五年級的學生在普通話聲調替換任務中的準確率與其英語閱讀表現正相關。此外，有研究測量兒童的拼音能力，其中一部分的計分指標是拼讀時的聲調準確性，發現了拼音表現與閱讀理解之間的顯著關聯（Ma etal.，2020;Xiao et al.，2020）。

表4漢語聲調操作運用與兒童閱讀能力

4研究總結與展望

本文通過對現有文獻的梳理，明確了漢語聲調意識的概念及主要成分界定、描述了聲調意識不同成分的測量及發展，后續重點闡述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的關系，即漢語聲調意識與中、英文閱讀能力均存在關聯，兒童早期的漢語聲調意識對其未來閱讀能力的發展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通過控制其他可能影響因素，進一步揭示了漢語聲調意識在兒童閱讀能力及其發展過程中存在獨立的關聯性與預測效力。未來研究需繼續細化漢語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的關聯、預測關系，并探查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之間的因果關系。

4.1細化漢語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的關聯、預測關系

整體來看，現有研究提供了學齡前和學齡階段兒童的粵語或普通話聲調意識與其中、英文閱讀能力之間存在關聯與預測關系的多種證據。一方面，橫斷研究表明包括粵語地區和普通話地區兒童的漢語聲調意識與其中、英文閱讀能力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性，并且較為一致地揭示了閱讀障礙兒童在聲調區別感知、聲調范疇識別和聲調操作運用等方面的表現普遍不如正常發展的同齡兒童，但在閱讀能力匹配設計中未發現穩定的結果。這一發現與前人有關語音意識的元分析結果一致，即在漢語閱讀障礙的認知技能缺陷中，語音意識缺陷僅穩定地存在于年齡匹配設計中，而在閱讀能力匹配設計中沒有穩定結果（Pengetal.，2016。另一方面，縱向追蹤研究進一步揭示了兒童早期聲調意識對未來閱讀能力的預測作用。這種預測關系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如基本聽覺加工能力、其他語音意識、短時記憶、詞匯知識等，研究也進一步驗證了預測具有一定的獨立效力。

上述研究發現與前人在解釋語音意識影響兒童閱讀的認知機制時，所提出的語音意識缺陷、詞匯質量和韻律自舉等理論假說相符。語音意識缺陷理論認為，語音意識問題會干擾字母-語音映射的建立，導致形-音捆綁缺陷，進而干擾字詞識別（Aravenaetal.，2013）。基于該理論，當兒童無法準確地辨識不同的漢語聲調這一漢語語音意識的核心要素時，很可能導致后續字詞-聲調捆綁質量降低，進而干擾閱讀時的字詞識別。所以，前人研究發現，兒童的識字讀詞與漢語聲調辨識區別存在顯著關聯（如，Choietal.，2017;Tongetal.，2015a;Wang etal.，2012;Yuan etal.，2022）。詞匯質量假說認為，準確的語音表征通過增加詞義表征的質量來促進閱讀（Perfettiamp;Hart，2002）。既然漢語聲調的一項主要功能是基于不同范疇來標識字詞的語義，那么基于該理論，當兒童對聲調范疇識別的準確性較低時，很可能會導致詞義表征質量下降，進而影響到閱讀時的詞匯知識。所以，前人研究發現，詞匯知識與漢語聲調范疇識別存在顯著關聯（Tongetal.，2015b）。韻律自舉假說認為，包括語調、停頓和節奏在內的韻律信息通過確定語法結構邊界提供線索來幫助句子理解（Wanneramp;Gleitman，1982）。雖然聲調本身不直接指示句法結構，但如果漢語聲調與語調、停頓和節奏等語音特征一起作用時，基于該理論，讀者對句法結構的感知（如，區分主語、謂語、賓語等句子成分）可能會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句子理解。所以，前人研究發現漢語拼音表現（涉及對漢語聲調產出的準確性指標）與句子理解之間的關聯顯著（Ma etal.，2020;Xiao et al.，2020）。

4.1.1 漢語聲調意識的不同成分與兒童閱讀能力的關系

現有研究在測量聲調意識時通常使用單一任務用于測量兒童在漢語聲調的區別、范疇感知或操作運用上的一種表現，少數研究即便同時采用多項聲調意識測量任務，但大多又將不同任務上的表現整合為單一的聲調意識指標用于后續分析。例如，陶沙等人（2007）的研究同時測量了小學兒童對普通話聲調的辨別和替換能力，但在后續的分析中將兩項上的得分整合成聲調意識一項指標。另外的研究同時測量了兒童漢語粵語聲調的區別辨識與范疇識別，也整合成聲調意識一項指標用于后續分析（Choietal.，2016，2017）。但在Li和Ho （2011）的研究中，同時測量了中文閱讀障礙兒童和同齡對照組兒童的詞匯聲調區別感知和詞匯聲調產出表現，在后續的分析中保留了聲調區別感知和聲調產出兩項指標，并報告了閱讀障礙兒童和同齡對照組兒童在詞匯聲調區別感知、聲調產出上存在差異的效應量數值，分別為0.24和0.11，提示了聲調區別感知相比于聲調產出對于識別兒童閱讀障礙的效力可能更大。后續研究可以通過同時測量多項聲調意識任務，但不做指標整合，用于探究聲調意識的不同成分在識別兒童閱讀障礙上可能存在的細微差別。

此外，現有研究較少單獨測量漢語聲調的操作運用表現，更常見的是測量兒童的拼音能力，包含一項計分指標是拼讀時的聲調準確性，并發現拼音表現與閱讀理解之間的顯著關聯（Maetal.，2020；Xiaoetal.，2020）。所以，后續研究可以對漢語聲調意識的操作運用進行獨立測量，進而回答如兒童對漢語聲調的操作運用是否可以識別兒童的英語閱讀障礙，以及兒童對漢語聲調的操作運用能否預測中文閱讀能力或跨語言預測英文閱讀能力發展等研究問題。

4.1.2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困難兒童、閱讀正常發展兒童閱讀能力的關系

首先，大量橫斷研究比較了閱讀困難兒童和閱讀正常發展兒童在聲調意識上的差異，較為一致地得出聲調意識（包括區別感知和范疇識別）是識別兒童閱讀困難的一項可靠指標（如，Choietal.2017;Deng etal.，2019;Liamp;Ho，2011;Tong et al.，2018）。后續，橫斷研究又分別關注閱讀困難或正常發展的兒童，基于相關和回歸的結果表明閱讀正常發展的兒童的聲調意識（包括區別感知和范疇識別）越好，閱讀表現也越好（如，Andersonamp;Wang，2012; Tong et al.，2015b;Yuan etal.，2022）。但是，閱讀困難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表現與其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并不穩定，既發現顯著結果（Deng etal.，2019;Liamp;Ho，2011;Wang etal.，2012），也報告不顯著結果（Andersonamp;Wang，2012）；而閱讀困難兒童的聲調范疇識別表現與其閱讀能力之間的關聯研究是缺乏的。上述結果提示，兒童閱讀困難的成因較為復雜，雖然聲調意識缺陷是相關因素之一，但并非唯一或決定性的因素。

其次，縱向研究追蹤閱讀正常發展兒童，較為一致地發現了正常發展兒童的聲調意識（包括區別感知與范疇識別）對其未來1～2年閱讀能力的顯著預測作用（Choi etal.，2016;Hong etal.，2018;McBride-Chang et al.，2011; Tong et al.，2017;Zhang，Lin，etal.，2023）。上述預測結果表明，聲調意識的發展很可能是促進兒童正常閱讀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但對于閱讀困難兒童而言，相關的縱向追蹤研究較為缺乏，僅有的一項追蹤研究報告了不顯著的預測作用（McBride-Changetal.，2011）。另一項研究基于對閱讀困難兒童和正常發展兒童在前一年聲調意識上的表現進行回顧性差異分析，發現了閱讀困難兒童在一年前的聲調區別感知上已表現出發展落后（Dengamp;Tong，2021）;這一結果一定程度上支持，早期的聲調區別感知表現可以預測兒童在未來是否出現閱讀困難問題。但是，后續需補充更多的追蹤研究以驗證聲調意識對中文閱讀困難兒童閱讀能力的預測效應及其解釋力度。

4.1.3漢語聲調意識與兒童在不同語言閱讀能力上的關系

現有研究揭示漢語聲調意識與中、英文閱讀能力均存在顯著關聯及預測作用，但較少對比漢語聲調與不同語言閱讀能力關系的強弱差異情況。在Choi等人（2017）的研究中，中文閱讀理解困難兒童和英文閱讀理解困難的兒童在粵語聲調意識上的表現均差于正常兒童，但未對中、英文閱讀理解困難兒童的聲調意識進行差異比較。在Deng等人（2019）的研究中，同時測量了中、英文閱讀障礙兒童的粵語聲調區別感知表現，并分別報告了粵語聲調感知區別與兒童英文讀詞、英文理解的相關值分別為0.35和0.43，與中文讀詞、中文理解的相關值分別為0.20和0.34。在Deng和Tong （2021）的研究中，存在英文閱讀理解困難的小學兒童相比于存在中文閱讀理解困難的兒童在粵語聲調區別辨識上的得分要更低。上述兩項研究僅體現了數值上的差別而未有差異統計的支持，所以有待更多研究繼續探查粵語聲調區別辨識在跨語言識別閱讀困難上的效力是否大于中文閱讀困難。

4.1.4漢語聲調意識與處于不同閱讀教育階段兒童閱讀能力的關系

若以兒童正式接受系統性閱讀教育的時間為參照，可將其大致劃分為學前、小學低年級及小學中高年級三個階段。基于上述閱讀教育階段的劃分，現有研究首先發現，聲調意識（包括區別感知與范疇識別）與兒童閱讀能力之間的關聯性證據主要集中在小學低年級（Andersonamp; Wang，2012；Choi etal.，2017;Denget al.，2019;Liamp;Ho，2011；Tongetal.，2015a，2018；Wangetal.，2017;Yinetal.，2011）和小學中高年級（陶沙等，2007;Cheungetal.，2009;Tong etal.，2015a;Wanget al.，2012，2017;Zhang etal.，2012）。相比之下，關于學前兒童聲調意識與其閱讀能力之間關系的研究相對較少（McBride-Chang et al.，2008；Tong et al.，2015b;Yuanetal.，2022），尤其缺乏學前兒童的聲調意識與英語閱讀能力相關性的實證支持。這一研究空白可能與漢語母語兒童在上小學前較少接觸英文閱讀有關。未來研究或可關注英語為母語或學習雙語的學前兒童，進一步探查漢語聲調意識與學前兒童的英語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

其次，已有研究表明聲調意識對閱讀能力具有一定的前瞻性預測作用。例如，學前兒童的聲調意識可預測其小學低年級的閱讀水平（Hongetal.，2018;McBride-Chang etal.，2011），而中高年級小學生的聲調意識亦被發現可預測其后一年的閱讀表現（Dengamp; Tong，2021；Zhang，Lin，et al.，2023）。但是，研究在探查小學低年級兒童的聲調意識是否可預測其中高年級時閱讀能力時發現了并不一致的結果：Tong等人（2017）發現二年級兒童的聲調意識能顯著預測三年級的閱讀水平；Deng和Tong （2021）發現三年級兒童的聲調意識能顯著預測四年級的閱讀水平，但同時發現二年級兒童的聲調意識對四年級閱讀能力的預測不顯著。目前尚缺乏更長時間跨度的追蹤研究，以進一步揭示不同階段之間的縱向預測關系，比如學前階段的兒童聲調意識對小學中高年級階段的預測作用。

第三，基于現有的研究，漢語聲調意識的操作運用與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證據主要來自小學中高年級兒童，而針對學前兒童的相關研究仍缺乏。這可能與兒童對聲調的操作運用涉及更多樣的認知過程且較晚成熟有關（Yangetal.，2008）。后續研究在繼續探查漢語聲調操作運用與兒童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時或可關注到學前以及小學低年級兒童。

最后，在一項干預研究中，Wang 等人（2017）探查了小學不同年級閱讀障礙兒童在接受聲調感知訓練后的表現，發現小學低年級兒童在聲調辨識和中文讀詞能力上均顯著提高，而小學中高年級兒童或僅在聲調辨識上有所提升或在兩項任務上均未有提升。這一結果提示，聲調感知能力對中文讀詞能力的影響可能存在閱讀教育初期的干預關鍵期。因此，后續研究應提供更多關鍵期的證據去指導及時有效的干預，以減少早期聲調意識缺陷對兒童閱讀能力發展的潛在負面影響。

4.1.5 不同漢語方言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的關系

現有研究較多關注香港地區兒童的粵語聲調意識，并揭示出粵語聲調的區別感知可以跨語言縱向預測英文閱讀能力（Choietal.，2016;Dengamp;Tong，2021;Tongetal.，2017），但在關注普通話聲調區別感知的研究中尚缺乏跨語言預測證據。前人研究已揭示粵語聲調的范疇識別與中、英文閱讀能力的關聯與預測關系（如Choietal.，2016，2017；McBride-Changetal.，2008，2011），但在關注普通話聲調范疇識別的研究中，僅有其與中文閱讀能力之間的關聯證據（Yinetal.，2011；Zhangetal.，2012），而缺乏其他對應證據。前人也已揭示兒童的粵語聲調操作運用與中文閱讀水平之間存在關聯（Liamp;Ho，2011；Zhouamp;McBride，2018），但尚缺乏與跨語言閱讀能力之間的關聯，或對中、英文閱讀水平的縱向預測證據；兒童的普通話聲調操作運用與中、英文閱讀水平存在關聯證據（陶沙等，2007;Juetal.，2021），但缺乏縱向預測證據。后續研究需要補充普通話聲調意識與兒童閱讀能力關系的更多證據。

此外，包括粵語和普通話在內的中國境內語言大約有六七十種，每種語言內部均存在方言差異，且不同方言具有各自的聲調范疇分類（游汝杰周振鶴，1985）。研究表明，不同方言經驗會對普通話的聲調意識（林泳海等，2011；于謙，黃乙玲，2019）和詞匯意識（吳菡菱，李榮寶，2014）產生復雜影響。后續研究可以繼續探查更多其他方言地區兒童的漢語聲調意識對其閱讀能力的影響。

4.2探究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之間的因果關系

在探討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之間關系的現有研究中，主要提供了關聯和預測兩類證據，僅少量研究提供了兒童漢語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之間因果關系的初步證據。如Zhang和Lin等人（2023）的研究發現，有且僅有五年級時對聲調的區別辨識能力與一年后的詞義推理能力顯著正相關；再將年齡和非語言智力納入回歸模型并控制后，五年級的聲調區別辨識能力依舊顯著預測六年級的詞義推理能力，而其他語音意識仍未表現出類似的縱向預測效力。上述結果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與閱讀中的詞義推理能力可能存在先后及排他的因果關系。此外，Wang等人（2017）開展的一項干預研究中，對臺灣小學各年段的閱讀障礙兒童進行聲調感知區別訓練后，相比于同齡控制組，僅2年級的實驗訓練組兒童的聲調區別辨識和中文讀詞表現均顯著提高，而4年級兒童僅在聲調區別辨識上提高，而6年級兒童則未有顯著提高，提示了兒童的聲調區別感知與其中文讀詞能力可能存在因果關系，但這種因果性影響可能具有年齡關鍵期。

但是，當前尚缺乏大規模、長期的干預研究，以及對其他潛在混淆變量的細致控制，導致因果推斷的可靠性有限。因此，未來的研究應更加重視多維度、長期跟蹤的設計以及實驗干預，進一步探查兒童聲調意識與閱讀能力之間的因果關系，并在不同年齡段、不同語言環境下驗證其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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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lexical tone awareness and children's reading ability

ZHANG Manhao1， ZHOU Wei2， CHEN Chaoyang1， ZHU Yi^l ， CHENG Yahua3

（1DepartmentofPsychology，Ningbo University，Ningbo315211，Cina） （2 InstituteofChineseLanguageStudies，SchoolofLiterature，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21oo4，China） （SchoolofGovernment，Shanghai UniversityofPoliticalScienceandLaw，Shanghai2ol7ol，China）

Abstract：Asacrucial component of phonological awareness in Chinese，lexical tone awareness refers to the ability to perceive and manipulate tonal units. I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reading skills.Empirical studies have demonstrated significant associations—and even longitudinal predictive effects—between perception of lexical tone contrasts， categorical perception of lexical tones，and lexical tone manipulation and children's reading abilities in both Chinese and English.These findings suggest a potential causal relationship. Future research should further investigate the specific components of Chinese lexical tone awareness and examine how lexical tone awareness—across different Chinese dialects， reading language，reading development stages， and reader profiles （e.g.， children with or without reading dificulties）—may differentially relate to children's reading abilities，and continue to explore the caus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Keywords：Chinese lexical toneawareness，readingability，children，association，predi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