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5月35日,什么怪事都可能發生。
林格爾胡特先生是一位藥劑師。他是小學生康拉德的叔叔。每逢星期四,叔叔便去接康拉德到家里,他們中午飯凈吃些火腿抹奶油、咸面包夾橘子之類莫名其妙的東西。
今天正好又是星期四,叔侄倆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師讓我們寫一篇關于南太平洋的作文!”一直沉默不語的康拉德突然說。“關于南太平洋?”叔叔喊起來,“這可挺難寫的。”他們回家吃過午飯,便開始鍛煉身體。門鈴響了,康拉德一打開門,立刻臉色蒼白地退回來,嚇得連聲音都變了。“大黑馬來啦!”“真的?快請進!”叔叔熱情地迎上去。大黑馬開口了:“我叫納格羅·卡羅巴,以前是馬戲團的滑冰演員,后來被解雇了。”叔叔招待大黑馬吃方糖。康拉德全神貫注地翻書:“我怎么也找不到南太平洋。”康拉德失望地抬起頭。“南太平洋?”大黑馬驚奇地問道。林格爾胡特急得直搓手,說:“我的侄子明天得交一篇關于南太平洋的作文!”大黑馬點點頭,給大馬旅行社打了電話,得知怎樣去南太平洋,然后神氣地說:“我們從走廊里一個15 世紀老式大櫥柜的門進去,一直朝前走,不到半小時,準到南太平洋。”康拉德一聽,像觸電似的,一頭沖進櫥柜,再也沒出來。大黑馬也將前蹄伸進大櫥柜,林格爾胡特在后面使勁兒推它。直到大黑馬不見了,他才嘆息著跟了進去,忐忑不安地說:“這下可要出事了!”


林格爾胡特握著一根手杖,在黑咕隆咚的通道里跑了很長時間。突然眼前一亮,在一片花莖長得像百年老樹那樣高大的“森林”里,他找到了康拉德和大黑馬。于是叔侄二人騎上馬,坐在馬背上一高一低地在花叢中躥來躥去。一道高高的木板圍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墻上有一塊牌子寫著:懶人國自由入內。林格爾胡特翻身下馬,略施“懶”計,一同進入了懶人國。
一座奇異的百果園展現在他們面前,櫻桃、蘋果、梨子、李子……所有的水果都長在一棵樹上。樹干上裝有帶把手的自動裝置,并寫有使用說明:“拉一下左手柄,一盤削好皮、切成塊的蘋果;拉一下右手柄,一塊奶油李子餅。”三位客人毫不客氣地吃了個痛快。大黑馬一個勁兒地吃,都舍不得離開了。叔侄二人只好徒步趕路,路上一個人影也沒看見,但總是遇到忙忙碌碌、咯咯叫著的母雞。每只雞的后面都拉著一個小煎盤,一見有人來,便往盤里下荷包蛋、煎蛋餅等。林格爾胡特他們飽得實在吃不下一點兒東西了,母雞們只好走開。
過了一會兒,他們忽然發現一些房子,每座房子下面都安有輪子,前面拴著馬,房子里的人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房子里還裝有喇叭,要是哪兩家的人想交談,馬兒就將他們的房子拉到一起,兩個人仍躺在床上,用喇叭對話。
康拉德認出了懶人國的總統是自己的同學。“他是全校第一號懶蟲,留過十一次級。好不容易念到小學三年級,就結婚了。”康拉德對叔叔說。叔侄二人在總統別墅里看他吃飯:總統躺在床上,拖著肥胖的身子按電鈕,每按一次,對面墻上就立刻映出一張幻燈片,上面的美味食品應有盡有,總統就吃一粒藥丸。藥劑師林格爾胡特對藥丸很感興趣。“要不,吃東西太累。”總統解釋說,“看著幻燈片,吞幾粒藥丸,吃起來同樣有味道,省事多了。”兩位客人還在驚嘆,總統已從床上滾下來,只穿一條三角褲,其他的衣服都是畫在皮膚上的。
叔侄倆在總統的陪同下,去參觀懶人國的試驗站。要下雨了,叔侄倆抬頭望望天,擔心無處避雨。還沒等雨點落下來,總統一聲命令,幾十把雨傘拔地而起,總統請客人撐了傘繼續前行。雨一停,三把傘就像花朵一樣凋謝,三人順手將傘扔進路旁的溝里。

“我興辦試驗站,”總統開始介紹說,“是為了使某些性格開朗、想象力豐富的居民適當地樂一樂,但又不至于費力。”叔侄倆了解到,普通的懶人國居民,一天二十四小時剛夠吃飯睡覺,體重少于二百五十磅將被驅逐出境,過分無聊也會使人消瘦,總統就辦了試驗站。
大伙兒來到一塊草坪上,這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個直眨眼睛的胖子。總統自豪地說:“在這里,你腦子里想什么,馬上就會有什么。等到享受夠了,只要喊一聲‘回去,去吧去吧’,想象出來的一切東西便馬上消失。”叔侄倆剛要發問,便見一張床前站著一頭兩個腦袋的小牛。床上的胖子笑瞇瞇地喊道:“回去,去吧去吧!”那雙頭小牛頓時消失。叔侄倆驚奇萬分。他們又來到一個胖太太床邊,在她床前出現了幾次模樣差不多的老頭兒,她在想象自己祖父的模樣。隨著“哎呀”一聲尖叫,康拉德和叔叔看見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獅子,正向躺在床上的一個胖子撲去,客人們被嚇呆了。胖子急得連聲喊:“回去,去吧去吧。”獅子才消失,周圍恢復了平靜。康拉德卻忍不住哈哈大笑,林格爾胡特叔叔正在縮小,他把一丁點兒的叔叔放在手掌上玩耍,開心極了。林格爾胡特急得大喊大叫,知道是康拉德在搗亂,總統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出了眼淚。
這時,大黑馬趕來,康拉德把它介紹給總統。“我真想有四只帶輪子的滑冰鞋!”話音剛落,大黑馬竟穿上了跟想象中一模一樣的滑冰鞋。突然,康拉德長出了一個水腫的大腦袋,手指變成了細細的小香腸,是林格爾胡特想出來的。總統給康拉德拿過一面鏡子,康拉德一看,嚇哭了。總統命令他倆快喊口訣,兩人喊完,都恢復了原形。
林格爾胡特他們離開懶人國時,和總統揮手告別,總統為了不讓自己太累,只用小指頭動了一下,喊道:“一直往前走!”
(選自《埃里希·凱斯特納作品典藏— —5月35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