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我又站在崇明島的岸邊,看著遠方的燈火伴著火紅的朝陽,如夢初醒般,將崇明島染成了紅色的畫卷。
我不忍心叫醒崇明島,奈何崇明島在汽笛的轟鳴中漸漸蘇醒。在上海生活多年,我覺得崇明島是最有江南氣質的,這氣質體現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崇明島就像小姑娘,在長江與大海之間徘徊,每日眺望遠方。崇明島又像一片被江水遺忘的落葉,靜靜飄蕩在萬里長江的一端。當崇明島在聲聲汽笛中蘇醒時,我看到霧氣從叢林深處飄散出來,白鷺翱翔于藍天之上。這時,我知道,屬于崇明島的時刻到來了。
在崇明島,我時常聽到老人們說起這里的事。我聽過有關崇明島的傳說,也聽過崇明島上發生的那些感人的、不為人知的或是讓人久久不能忘懷的故事。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從一名老漁民那里聽來的故事。老漁民對我講,曾經的崇明島還是一片汪洋,直到一位漁夫每日往大海中投擲石頭,日積月累,石頭越來越多,竟然堆積成了一座小島。后來,這件事被天神知道了,天神被漁夫感動,于是讓海水褪去,最終留下了這座用“石頭”堆砌而成的島嶼。在老漁民給我講故事的時候,我看著他黑的皮膚、龜裂的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老漁民對我說,他從小就住在崇明島上,崇明島的建設史實際上也是人類與自然抗爭的歷史。以前的崇明島洪水泛濫,臺風、暴雨成了崇明人需要面對的難題。崇明人祖祖輩輩都憑借雙手與自然抗爭,他們興建堤壩、修建水閘、完善排水系統,硬生生將一塊沙洲變成了一片富裕的土地。他們將灘涂與泥沙轉化為田野的養料,在崇明島上開墾、種植,靠雙手建立了一個又一個溫暖的港灣。我想,老漁民講的故事或許是崇明人與自然抗爭的真實寫照,也是崇明人不畏艱險、克服困難的精神歸宿。
崇明島的泥土是流動的,他們或許來自祖國西北的山川、沙漠,又或許來自繁華城市的某條街道。這些泥土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在這里聚集、安家,就像在崇明島定居的先祖們一樣。崇明島的泥土也是隨機的,機緣巧合下,崇明島的泥土或許又會奔向更廣闊的大海和遠方,就像在崇明島生活的人們一樣。舊的泥土沉人水中,新的泥土匯聚于此,循環往復。如今,崇明島上的部分人告別島嶼,來到大城市生活?!半x開”是為了更好地相遇,某天這些人又會帶著幸福歸來,在新的清晨延續回憶里的生活。
崇明人有句“閑話”:潮水不等人。他們說,潮水是隨時變化的,不會等待人們,人們需要在潮水變化之前作出改變。我看著輪渡載著清晨的第一批島民駛向遠方,直到在蔚藍的天際線上消失,我才明白,崇明人始終在等待與離開之間徘徊,他們勤勞勇敢,帶著希望去往遠方,堅韌又質樸。
崇明島的村莊星羅棋布,灰瓦白墻的房屋就像散落銀河的星星,被春天的江風吹成了江南的模樣。在開闊的灘涂上,潮水剛剛褪去,留下滿地的濕潤,還有動物們的家園。擱淺的漁船搖曳在灘涂的水波之中,水草隨流水晃動,陽光照在淺灘上,反射出點點星光。突然,地面上散發出潮濕的味道,天空陰云密布,可見暴雨將至。一瞬間,崇明島又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但還是用嬌弱的身軀抵擋住洶涌的波浪,為島上的人們提供庇護。人們紛紛投入崇明島的懷抱,期待雨過天晴的美好。
到了夜里,天空中終于又露出了一些星星,崇明島重歸平靜,靜到可以聽到江水流動的聲音。崇明島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刺眼的霓虹燈火,而是用最原始的星光照亮夜空下的路,這或許正是崇明島的詩意所在。
我忽然明白,崇明島善于與內心和解,她用帶有詩意的邊界塑造自己、詮釋自己,卻又在其中變化、消解。崇明島是嶄新的,她將不確定的未知變成了心靈最深處的已知。她明白,江水與海浪的交替,即生命的永恒。
作者簡介:江承超,男,漢族,上海徐匯人,畢業于上海交通大學。寫作愛好者,主要從事劇本、散文、小說、詩歌等創作。文學作品曾被《蓮池周刊》《中國鄉土文學》《三角洲》《雨露風》等雜志收錄,獲得中國作家協會、共青團中央舉辦的“志愿文學”征文活動二等獎等多個獎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