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哽咽觀《瞞》劇

那天《瞞》又上舞臺，朱衛東局長跟我說：“今晚的小戲《瞞》很值得一看，那一次參加比賽看得我淚流滿面。”我心想《瞞》有這么好看嗎？能把你朱大局長的眼淚看下來。我知道《瞞》是劇團不久前創作的一個“反腐”題材的戲，也是一個情感戲，最近還在全國賽事中獲了獎。幾次演出我都因有事而沒能看成。今晚是我第一次看《瞞》，不愧是拿獎的戲，果然名不虛傳！我是個淚點不算很低的人，居然在短短15分鐘內三度哽咽……

其實，《瞞》的情節很簡單：因受賄問題決定投案自首的某局局長，回老家與寡居的老母親作別，瞞著老母親說是出國考察。殊不知母親已從女兒的電話中獲得了實情，兒子永澤“出事”了。母親亦故作不知——你瞞，媽也瞞！

燈亮，《瞞》的舞臺很干凈：一幅亡父當年畫的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父親是一個業余畫者），兩側為“蓮花座上春風暖，楊柳枝頭甘露清”的對聯。小戲圍繞“瞞”字展開矛盾沖突。由于前面“瞞”的鋪墊足、張力大，觀眾被帶入特定的情境中，那段背躬戲——母子倆的心理沖突讓我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永澤：休怪兒子把娘瞞

母親：你到何時不再瞞

永澤：兒子壓根不愿瞞

母親：不愿瞞，就別瞞

永澤：怕娘傷心兒才瞞

母親：瞞瞞瞞

永澤：瞞瞞瞞

母親：忍痛瞞

永澤：含淚瞞

母親：兒瞞娘瞞娘倆瞞

永澤：但愿娘不知兒子把你瞞

……

這個橋段經過王體蘇與劉素琴兩位藝術家柔腸百轉的表演，把母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理與兒子的良心自審及愧對父母的內心世界展現得淋漓盡致。我瞥一眼周圍的觀眾，有的眼睛紅紅的，有的眼角掛著淚珠，真可謂淚水盡在《瞞》中流……

緊接著令我再次哽咽的是，母子倆即將離別：“這一別不知是三月還是半載，也不知是一年還是二年。”各自內心似刀割、似劍穿、似斧砍！心里的痛此時此刻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兒子永澤借此機會再給母親揉揉肩，盡點孝心。母子倆在這里又有一段讓人淚目的戲：

永澤：永澤給媽揉著肩母親：媽媽淚水如斷線永澤：今朝一別母親面

母親：何日與兒再相見

永澤：腹中話兒有萬千

母親：想談怕談不敢談

永澤：不談難，談也難

母親：兒是娘的心尖尖

永澤：輕輕揉

母親：心如煎

永澤：偷眼看

母親：把淚彈

永澤：兒子到底怎么辦

母親：為娘我有話不說心不甘

……

這段戲帶著凄美、帶著心碎、帶著母親的愛與恨……《瞞》在觀眾的期待中繼續著，且一步步地深入……

當母親手指丈夫的遺畫，訴說兒子永澤即將出國考察的消息，她旁敲側擊地對兒子說：“你爸種了一輩子地，就希望兒女有出息，能跳出農門。你給咱家掙了面子，給你爸掙了光彩……”這番話看似風輕云淡，實則一字千鈞，像鐵錘一般重重地砸在兒子的心上！讓永澤再也支撐不住，瞬間崩潰，肝膽俱裂，一聲長嚎：“媽，對不起！兒子讓您失望了！”便“撲通”一聲跪倒在母親面前，聲淚俱下地道出自己犯罪的事實：“兒子犯罪了！”見此情景，母親輕輕地說了句“：你怎么不瞞了？”

此時的我，包括觀眾都能感覺到這位母親的內心如釋重負，并帶著欣慰、帶著驚喜：我的兒子終于不“瞞”了！

在生活中，揉肩者與被揉者之間雖然都心有波瀾，但往往是各懷心思卻無以言表。而我國的戲曲偏能以旁唱、對唱、旁白、對白和其他諸多藝術手段，來烘托和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這是其他藝術形式無法比擬、也無法達到的藝術效果！此時的“瞞”使人震撼、讓人淚目。最終在母親的感召下，兒子不再“瞞”了！他對著老母親，對著亡父的遺畫淚流滿面、深深懺悔……

再次令我哽咽的是，母親責問兒子那段戲，至今讓我不能平靜，也無法忘懷。母親問：“你們兩口子每月拿多少錢？”兒子答：“三萬多。”母親又問：“三萬多不夠花？”兒子答：“花不了。”此時的老母親突然發力，甩手給兒子一記響亮的耳光。這耳光既是母親情感壓抑許久的一大宣泄，也是對兒子忘乎所以、貪婪腐敗的一記懲戒。

這耳光打得好啊，它把戲推向了高潮，只可惜這耳光打得晚了點……

接下來母親有一大段唱，可謂字字千鈞、撼人心魄：

說你荒唐真荒唐，

難道你想開銀行？

兩口子都吃國家飯，

住的是花園小洋房。

咱村大虎與三網，

打工和泥砌樓房。

你理應好好把官當，

偏偏貪腐飽私囊。

多少清官你不學，

自釀苦酒自己嘗。

兒子啊？你手摸胸膛、好好想想、咱家祖上、都事農桑、粗 茶淡飯、地久天長、你今當官、騰達飛黃、貢獻不大、奉祿亦昌、 人雖在黨、黨恩忘光、索賄受賄、枉法貪贓、你想活活疼死娘！

這段唱一氣呵成、蕩氣回腸，有愧疚、有責備、有召喚，當然也有心疼，更有恨鐵不成鋼！

《瞞》像一面鏡子，尤其是貪官們從中能看到父母的撕心裂肺，能看到親人的無奈絕望，亦能看到自己抱恨終生的影子。多少影視劇中不乏類似的情節，貪官動輒上百萬、上千萬甚至上億的貪腐，正如劇中的母親質問兒子那樣：“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你想開銀行？你想開當鋪？”許多貪官就因為一時貪念，走上了不歸路！

“手摸伸，伸手必被捉。”“自作孽不可活，天作孽猶可違。”“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表演藝術家李文啟先生說：“《瞞》是很棒的一個作品，主題鮮明，題材具有極強的現實意義，且反腐的角度獨特。人物關系所形成的內心沖突尖銳且感人。”南京大學教授康爾老先生看了《瞞》，稱贊它是小戲中的典范。但愿《瞞》不負專家老師們的期望，經過打磨后能成為一部好作品，將來走得更遠、飛得更高、更招人喜歡！

（作者單位：響水縣淮海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