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國電影行業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中國電影走出國門,并在海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一個好的電影片名不僅是電影的點睛之筆,還蘊含著豐富的中國文化特色元素,成為外國人了解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窗口。在此背景下,片名翻譯無疑在文化傳播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
一、生態翻譯學三維轉換理論簡述
生態翻譯學的概念是翻譯理論研究學者胡庚申首次提出的。他認為,從生態翻譯學的角度來說,翻譯是以譯者為主導、以文本為依托、以跨文化信息轉換為宗旨,是譯者適應翻譯生態環境而對文本進行移植的選擇活動。[1]他從自然生態的視角綜觀翻譯語境,對二者進行隱喻同構,以適應和選擇作為理論基石,對翻譯生態、文本生態、文化系統及其相互關系進行系統闡述。其中,有關翻譯方法方面,胡庚申提出了三維轉換論,指譯者在譯文時,在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等多維度的選擇性適應,以及照顧到其他翻譯生態環境因素的適應性選擇程度的總和,譯文的選擇性適應和適應性選擇的程度越高,那么它的整合適應選擇度也就越高,所以最佳翻譯就是整合適應選擇度達到最高的翻譯[2]。從中可以看出,三個維度包含語言、文化和交際,這三者始終是翻譯理論研究中關注的核心問題,也是翻譯實踐過程中需要重點轉換的三個視角,三者之間有著內在的、必然的邏輯關聯。換句話說,評判譯文的標準不再只是忠實于作者,或者考慮迎合讀者,而是要保持原文和譯文在語言生態、文化生態和交際生態三個維度上的協調與平衡,最終達成譯文的整合適應選擇度,實現原文和譯文之間的三維轉換。
二、三維轉換視角下的片名英譯
片名的翻譯不僅需要具有商業價值,還要達到文化傳播的目的。但是,由于中西方語言的巨大差異,譯者在翻譯片名時需要考慮諸多因素,才能完成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之間的優先與平衡,讓譯名適應目的語的生態環境,吸引外國觀眾觀看中國電影。
(一)語言維視角下的片名英譯
翻譯首先是兩種語言的轉換,即用目的語語言等值的文本材料去替換源語語言的文本材料[3]。因此語言維關注的是翻譯的文本語言表達,譯者需要考慮英、漢兩種語言差異,靈活地進行轉換。比如,電影《盛夏未來》講述兩個陌生的年輕人因為一個謊言而意外相識,在青春期的困惑時期攜手面對成長過程中的難題,勇敢面對真實的自己的故事。譯者使用了詞性轉化的策略,將片名譯成Upcoming Summer。中文比較動態,使用動詞較多,而英文相對靜態,形容詞、名詞使用得比中文更頻繁。因此,譯者將原文中的動詞“未來”轉化成了形容詞“upcoming”,表示“還未到來”的意思,帶給人一種憧憬、向往之情,讓觀眾對劇情充滿期待。同時,中心詞變成了“夏天”,更好地點明了電影主題:這個夏天見證了兩個年輕人的成長與蛻變,也回應了劇情內容,兩個人在攜手解決難題的過程中,自身也得到了鍛煉和成長。再如,影片《流浪地球2》,根據作家劉慈欣的同名科幻小說改編而成,也是2019年上映的春節檔票房冠軍《流浪地球》的續集。該片講述了由于太陽的急速衰老與膨脹,未來太陽系會毀滅,人類為了自救而提出了一個名為“流浪地球”的計劃,意圖推動地球逃出太陽系。譯者同樣使用了詞性轉化的策略,將片名譯為The WanderingEarth II,將中文里的動詞“流浪”轉化成了現在分詞“wan-dering”做形容詞。而且,現在分詞表示動作正在進行,突出了地球時刻處于流浪狀態、人類處于生存危機之中的緊迫感,凸顯電影主題。同時,譯者將阿拉伯數字2做了適應性轉化,變成羅馬數字II,更符合英美電影片名的規范。更有趣的是,海報上全部是大寫的片名,所以譯者還做了一個縮合的處理,將“Earth II”變成一個單詞“EARTII”,后面的羅馬數字用紅色醒目標記,既表示地球處于危險之中,又表明這是第一部的續集,可謂用心良苦,達到了很好的文化傳播效果。
(二)文化維視角下的片名英譯
作為文化輸出的一種形式,電影除了具有商業性之外,還具有藝術性和文化性,夾雜著很多本國文化特色元素,這也是翻譯的難點之一。文化維關注的是譯者在面對兩種語言的文化差異時,必須考慮譯本如何在目的語文化環境下被接受,盡力為觀眾掃清文化障礙。比如,電影《第一爐香》是根據著名作家張愛玲的同名中篇小說改編的,講述了一位單純、善良的女學生為了逃難來到香港投靠姑媽,品嘗到紙醉金迷的生活帶來的甜頭,最終沉迷其中,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故事。雖然張愛玲在中國家喻戶曉,但是對于不熟悉中國文化的外國觀眾來說可能并不了解,電影片名成為一個文化壁壘。因此,譯者采用了替代策略,將其譯為Love After Love,這個譯名是199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里克·沃爾科特一首愛情詩歌的名字。詩歌旨在表達一個人從絕望的愛情中解脫出來后所應持有的心態,即不要在愛情中忽略自我,要重新學會認識自己、愛自己。這部電影要表達的主題正好與之互文,女主人公葛薇龍雖然被誘惑而墮落,但她對自己的境遇一直有自省意識,在自省與自欺之間互相矛盾,對愛情失望的同時又抱有希望的狀態,難以徹底墮落。因此,譯者用沃爾科特這首詩歌的名字翻譯片名,既能讓西方觀眾感到熟悉,又能貼合電影主題,從而很好地傳遞了電影要展現的內容。再如,電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是《封神三部曲》的第一部,取材于中國古典神話小說《封神演義》,講述了三千多年前人類、神仙、妖怪之間一場曠日持久的神話戰爭的故事。這個片名包含兩個中國文化特色元素,一是古典文學作品《封神演義》,二是商朝首都朝歌,外國觀眾基本都不了解,作為電影片名也無法添加具體的解釋。因此,譯者采用了替代加轉換的策略,翻譯成Creation of the Gods I: Kingdom of Storms,把“封神”用外國觀眾更熟悉的“創神”來替代,用西方宗教詞匯代替中國神靈,“朝歌”則轉換成更寬泛的表達“王國”,靠近西方古代王國的概念,從而拉近與觀眾的距離感,減少文化隔閡,使觀眾順暢地走入影院觀看電影。再如,2024 年上映的電影《朝云暮雨》,根據真實故事《穿婚紗的殺人少女》改編而成,講述一位罪犯在服刑27年后出獄,刑滿釋放后只想組建家庭開啟新的人生,卻因意外而和另一名剛出獄的想要找個依靠的女孩子相識了,兩個人一個求子、一個求財,結成了一段利益婚姻。導演張國立解釋了電影片名的含義,朝云暮雨作為一個成語指早上是云、晚上是雨,寓意天氣多變無常,這和他們拍電影的過程很相似。而且,這個片名比《穿婚紗的殺人少女》要更深刻,因為小說名一看就是一個犯罪題材的故事,但是實際上講述了一個關于命運、人性、罪與罰的深刻與無常的故事。譯者使用了創造性翻譯策略,完全拋棄了原片名,將其譯成Strangers When We Meet,這個譯名有著一語雙關的目的。一方面,1960 年美國拍過一部同名電影,由著名影星柯克·道格斯和金·諾瓦克主演的愛情片,講述的是一對夫婦事業有成、愛情甜蜜,但是男主角在一個偶然機會下被另一個漂亮女人所吸引而出軌,夫妻之間產生了一系列微妙又復雜的情感故事。另一方面,Strangers When We Meet 在中文里就是“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意思,而影片《朝云暮雨》講述的恰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故事,巧妙地回應了片中的人物角色。因此,譯者采用這個譯名,既能夠讓西方觀眾回想起20世紀60年代的老電影,知道這部片子也是講述男女之間的故事,很好地實現了交際意圖,又點明了人物身份,和電影主題也很契合。
(三)交際維視角下的片名英譯
電影片名的翻譯,不能只是停留在實現電影藝術性等普通價值層次上,還要力求實現電影片名在電影產業化中的商業宣傳價值[4]。因此,交際維度就顯得尤為重要。交際維關注的是翻譯的交際意圖,最終目的在于實現交際效果,吸引觀眾走進影院,達到商業宣傳的效果。比如,科幻片《獨行月球》講的是一顆巨大的小行星即將撞擊地球,人類就要被整體毀滅,為了阻止這場災難,人類提出了月盾計劃。主人公是該計劃中的一個維修工,在一次集體撤離行動時因意外被獨自遺忘在月球上,他需要展開一段求生之旅,最終卻變成了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片名《獨行月球》并不是在月球上獨自行走,而是獨自在月球上生存的意思,因此譯者使用了改寫策略,譯成Moon Man,這個譯名使英語觀眾馬上聯想到《蜘蛛俠》(Spider-Man)、《鋼鐵俠》(Iron Man)、《蝙蝠俠》(Batman)等耳熟能詳的西方電影,并且很容易聯想到是超級英雄拯救地球的故事,既緊密貼近了電影內容,又吊起了觀眾的胃口,期待走進影院一睹為快。再如,《奇跡·笨小孩》是中宣部國家電影局2021年重點電影項目,這部影片講述的是少年景浩獨自帶著妹妹來到深圳討生活,為了給身患重癥的妹妹治病,不得不籌集高昂的手術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景浩團結起一群社會邊緣人共同創業,創造了普通人的奇跡,逆轉了原本平凡人生的故事。譯者使用了創造性翻譯策略,將其譯成NiceView,和男主角的名字景浩相呼應,影片開頭也閃過一句話:好景常在。而且,景浩開的手機維修店名字也叫“好景手機維修”,之后開的小工廠也叫“好景電子元件廠”。可以說,“好景”作為電影主題貫穿了影片始終。此外,該片是在2022 年春節檔上映的,“好景”也成為主創對片中角色、片外觀眾的美好祝愿。如果采取直譯的策略,海外觀眾可能無法理解“笨小孩”的含義,而誤以為是愚笨的意思,實際上“笨小孩”這個詞語流行起來是源自劉德華等人演唱的一首中文歌曲,是指平凡卻努力的人的意思。所以為了避免文化誤讀,譯者將“好景”作為英譯片名,既點明了電影主題,又很好地實現了電影的交際意圖,避免了觀眾對影片的誤解。
三、結語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片名翻譯是多維度選擇與適應的結果,譯者在翻譯時需要依據目的語語境做出選擇性適應,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如原片名、目的語觀眾、影片主題與內容等,再對翻譯策略進行適應性選擇,靈活使用詞性轉化、替代、轉換、改寫、創造性翻譯等各種策略,使電影片名盡可能適應目的語文化環境以及當地觀眾的欣賞口味,同時也要貼合電影主題與內容,既保持并轉換了原文的語言、文化和交際生態,同時也使轉換過來的各種生態能夠在目的語文化環境中長存,從而最終實現原文和譯文在語言、文化、交際三個維度上的平衡與和諧。
(作者單位:上海工程技術大學外國語學院)
參考文獻:
[1]胡庚申:《對生態翻譯學幾個問題“商榷”的回應與建議》,《中國翻譯》,2014年第6期。
[2]胡庚申:《生態翻譯學——建構與詮釋》,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114頁。
[3]Catford, John C. 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5: 50.
[4]王惠玲、張碧航:《目的論在電影名翻譯中的運用》,《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