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多元化的具有新時代生命活力的都市,在傳統文化與新時代交流的碰撞下,呈現出紛繁多樣的城市文脈魅力,以此獨特的精神活力孕育了《詠春》等一批充盈地區地域文化的舞劇作品。舞劇《詠春》以同根同脈的民族親情和自立自強的中華兒女本色為立意,塑造了以武學宗師為代表的“中國英雄”形象。該劇以雙非遺、雙線索、雙場景帶來了兩個時代的同頻共振。雙非遺“詠春拳”與“香云紗”分別以主題和展現形式恰到好處地融入劇情與舞臺表現中。
一、舞劇《詠春》的創作視角
(一)塑造鮮活人物形象,傳遞民族精神
舞劇中歸隊人物的塑造主要體現在人物性格和人物行動兩個方面,人物的思想情感及價值觀都是在變化的過程中逐步建立的。舞劇《詠春》采用了雙線敘事的方式,為大家展現了葉師傅的“一代宗師”“身正立天地”的武德精神和平凡執著的電影人——大春的真摯追夢情。在塑造葉問的人物形象時,編導設置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扶弱小傳授防衛技能”“與家人分離獨自漂泊”等一系列情節,以立足、彷徨、理想、離別、困境、傳承,六個情節主題,貫穿葉問的一生,也是大春的一生。一代宗師葉問是剛的一面,妻子永成和豬肉榮是柔的一面,如果只表現他為家國理想而立,葉問形象是不豐滿的,正是兩位人物給予葉問的情感力量,使他成為隱忍剛強、具有儒俠風范的一代宗師。戲外的大春,他的執著與堅定的追夢之路,照亮著每一個平凡的追夢人,透過大春我們看到追夢路上殘酷的現實帶來的一次又一次波折,感受到無助與落寞。但編導以大春的成長與堅定,表達了每個人都應為理想不斷努力,終有一天會和理想中的未來同頻而行。這一幕編導設置了大春與葉問在同一時空的光影交錯下的同步打樁拳法,一招一式、意態神韻,大春成為自己夢想中的武者,葉問也明確了幫扶弱小、以武輔仁的價值觀。
正是這些鮮活飽滿、立體豐富的人物形象與人物經歷,使觀眾在觀看時不斷地投射自我情感于舞劇中,伴隨劇中人一起成長,最終收獲人生意義,感悟民族精神。這部劇中還有更多人生處世的禪意,從詠春堂的掛牌到親手摘牌,從腰帶身份到眾生平等,葉問打破了門戶之見,將畢生所學毫無保留地傳揚四海,而在戲外的“電影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懷抱理想之光,為之奮斗一生,激勵一代又一代的人。而這不斷進取、永不言棄的人生精神也照映著的人文精神,他們總是踩著最前沿的浪潮,即便波濤洶涌,即便結果未知,也不曾言棄,以敢為人先、務實進取的民族精神深深地吸引著我們。
(二)對非遺符號的深度探索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連接民族情感的重要內容和方式。作為各民族經濟社會發展的產物和生產生活經驗的積累,非物質文化遺產將各族人民的共同價值觀念融通起來,彰顯于互嵌共生的生活中。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記錄著中華民族的發展歷史,也記錄著各族人民的當代生活,貫穿著歷史與現在的對話,展現著中華民族的精神氣質和生活愿景。舞劇《詠春》以武融舞的創新手法,將非遺“詠春拳”與舞蹈相結合,探尋兩者在氣韻方面的聯系與交融,在節奏與動律的變化交錯中,突出詠春拳的剛勁靈巧,配合古典舞的氣韻流動,兩者的碰撞使畫面呈現剛柔并濟的藝術魅力。八卦掌、太極拳、螳螂拳、八極拳等皆是中國武術文化的精粹。每一個中國人心中,都有一個武俠夢。主創團隊對武術的精細研磨精神值得大家學習,通過延伸和停頓來展現舞蹈,又用武打的攻防招式來表演打戲,但是在“武”與“舞”的體量設置上,可以看出這部舞劇的“武”略大于“舞”,在撲面而來的武術恢弘氣勢和精妙武打舞段之下,對舞蹈本體的載量還需進一步打磨。在做好武術的同時不能使“舞劇”變成“武劇”,始終要明確“舞”的核心位置。在武術的一招一式中尋找舞蹈氣韻相生的運動規律。
除了對武術之剛強有力的刻畫外,編導還選取了非遺類的“香云紗”加入舞劇中,在展現“香云紗”的柔與“詠春拳”的剛中,如何自然融入非遺工藝并與舞蹈敘事邏輯相協調是編導思考的課題。在《詠春》中,編導將“香云紗”的形象與葉問妻子的女性形象相結合,塑造了溫婉柔美卻具有內在韌性的女性群像。在“香云紗”的非遺工藝制作場面中挖掘可舞性,插入一段制紗群舞。“香云紗”在織造上,是經線以絞紗織成帶有幾何形小提花的白坯紗,再用特有植物——薯莨的汁水浸染,后用珠三角地區特有的富含多種礦物質的河涌淤泥覆蓋,經日曬加工而成。在此段群舞中,紅色的香云紗輔以橙黃的燈光,頗有一副紅霞日落印滿天之感。女性角色頭帶斗笠,步伐緩慢卻沉穩,在動靜之中蘊育堅定自強的人物形象。在田壟間跨大步勞作著的女人們,勞動中的她們在帽檐下露出利落的半張臉,有一種扎根在土地上呼之欲出的力量感。
二、舞劇《詠春》的空間敘事
(一)動態景片裝置串聯生活圖景
舞劇《詠春》的舞臺背景裝置以六幢樓景裝置為主要背景,作為嶺南特有的文化標簽,騎樓風格建筑本身就是一副特有的社會背景。舞劇起始,通過對四棟騎樓不同的排列定位,營造出不同的市井生活,從七十二家房客的街道風景,到踢館時氣氛緊張有壓迫感的武館街對戰,再到葉問和妻子永成漫步徜徉的安寧街巷……擁擠忙碌的香港街區的世態百相在歡快的節奏中慢慢呈現,正骨的、搓麻將的、算命的、逗鳥的、賣肉的、賣魚的、練螳螂拳的,針對不同的人物性格安排不同的場景,再通過葉問的串場,將大型群體空間組合與相對集中的個體空間組合這兩種舞臺形式結合起來。有整體社會環境的交代,有集體精神風貌的展示與烘托,也有單個人物行為與動作的聚焦。這種由點及面的畫面鋪陳,使廣式文化風情從小人物出發,延展出人們記憶中的風情畫卷。在人物的選擇上,編導選取了豬肉榮、包租婆、咸魚強、阿珍、阿美、孱仔明、茶水妹大只鳳、霞姨、豆丁仔、姣婆蓮、殘姬英、春嬌、志明、洗剪崔、大頭成、正骨陳、阿豪、小媳婦華安、老頭吳伯、江湖騙子等角色。這些小人物都是粵港澳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典型人物,每個人物都具有自己的人生故事,他們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每一個當地人的腦海中,他們生動傳神地通過服裝道具以及人物裝扮復現了極具代表性的平凡角色。
導演還巧妙地最大化利用騎樓置景的反面,通過劇組人員布景的推動,將騎樓自然切換成拍攝現場。雙線的故事場景在舞臺上形成兩組空間,葉問與劇組的隊形相互交疊,旋轉的舞臺又帶動時空的流動,分割了時間軸上的兩個平行世界,在形式上呼應了中國傳統的對稱之美、平衡之美,相同主題情緒的疊加放大,實現了兩個時代精神追尋的共振。
(二)光影效果搭建虛實相生的武打場面
葉問師父與武館街四大派過招的一場中,詠春先后與南螳螂、八極、太極、八卦各派一一進行對戰,在渲染武打場面時,表面看似劍拔弩張,卻飽含以禮相對的武德精神。提拳、勾拳、左伏手、連環三沖拳、撲翼掌等各種各樣的招式,外柔內剛卻干脆利落。以屏風投影和動態旋轉裝置呈現光影射線的折射效果,若明若暗的光影對應頓挫起勢。《詠春》這個武打場面主要運用了光影的明暗和物體投影。在表現定格畫面感時,主要運用背光,這種光源突出主體物的輪廓,所以在刻畫時完全背光處隱約還是能夠透出一些畫面,編導設置白色屏風,看似幕布的載體,配合光影輪廓的定格,使整個武打場面似真似幻,在動態交錯間偶爾定格,好似電影畫面的速寫,虛實之間營造武打氛圍的神秘感。通過樓景裝置中透光位置的遮擋,在裝置旋轉中,飛躍游移的人物映襯著不同角度的光的折射,舞臺呈現出片光、束光、塊狀光等多樣的光源鋪設,使得動態的光影為武打的結局蒙上一層變幻莫測的緊張感。由于觀眾席位視角的局限,樓景裝置擋板的移動會使有些位置產生兩秒左右的視覺盲區,此處對于舞臺裝置的運用還需進行多方位的考量,在盲區時段設置精美的動作畫面,或調整裝置的虛實性,是當今使多媒體影像敘事、舞臺裝置成為重要手段的必要探索。簡化舞臺的布景而注重空間語言的利用,是舞劇創作的一大進步,但如何在豐富舞臺空間的同時,保證舞劇敘事與觀眾感知度相協調是需要仔細調整的方面。
中國地域文化中豐富多樣的民俗文化是舞劇創作素材的珍貴寶庫,我們應在歷史的脈絡中探尋極具時代價值與人文內蘊的故事,以舞劇的龐大載量包容、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使前輩們的智慧結晶以舞蹈的方式綻放新的魅力。在舞劇創作中應承擔起新時代下的藝術使命,在過去與未來中尋找交界點,把中華美學精神和當代審美追求結合起來,激活中華文化生命力。新媒體的發展給許多傳統媒體帶來了更多的創新機會和新的活力,創作者要聚焦中國傳統文化,在繼承發展的基礎上吸收借鑒現代藝術形式,探索新的題材與形式,創作更具民族特色與民族精神的中國舞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