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南京路軍事問題探析

【中圖分類號】E291；K24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7—031—03

南京路是金朝在原屬北宋領土及金宋邊境地區所設立的唯一京路，且南京路沿邊州較多，是金代南部邊防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南京路境內的黃河、潼關也在金末抵擋蒙軍的攻擊中發揮重大作用。學術界對于金代南京路的研究多集中于經濟，對軍事研究較少，本文試圖通過分析南京路軍事管理機構及其職責來分析南京路在金代的軍事地位。

一、金代南京路行政建制沿革

北宋滅亡后，南京路所在的河南等地遭到各政權的反復爭奪，金代也曾幾度占領此地，但并未建立正式的行政建制。金代最初對河南之地的正式建制始于天會十五年（1137），金廢偽齊后，“置行臺尚書省于汴”①。天眷年間，河南地復歸宋。天眷二年四月“乙卯，宋遣使謝河南地。”②河南地由南宋全面管轄。

金人再次管轄河南地是于天眷三年（1140）五月，“命元帥府復河南疆土，詔中外。”③此后，金宋頻繁交戰，金朝汴京路轄境多有變化，直至皇統元年（1141）十一月，雙方議和，金“與宋約，以淮水中流為界，西自鄧州南四十里，西南四十里為界”④汴京路總轄開封、歸德、河南三府，鄭、滑、曹、單、拱、陜、順、汝、許、陳、亳、鄧、唐、蔡、穎十五州及穎順一軍。

海陵王即位后，貞元元年“改燕京為中都，府曰大興，汴京為南京，中京為北京”⑤，汴京路正式更名為南京路。正隆六年（1161）至大定四年（1164），宋金再度交戰，南京路轄區不斷變化，直至大定二十四年，金代南京路建置才穩定下來，主要管轄“開封府、歸德府、河南府，鄭、曹、單、睢、陜、嵩、鈞、汝、許、陳、亳、鄧、唐、蔡、穎、壽、宿、泗州”三府十八州，維持二十年左右未曾變化。泰和八年（1208），曹州改屬山東西路，新升息州、裕州屬南京路，南京路共轄三府十九州。

宣宗貞祐二年（1214）七月，“車架至南京”⑥，南京升為國都。興定元年（1217）八月，河南府“升為中京，府曰金昌”⑦，至此，南京路所轄三府變為“開封府、歸德府、金昌府”。哀宗天興元年（1232），蒙軍借道南宋進入河南，金朝先后喪失大片領土，至天興二年（1233），金朝南京路所轄僅剩五州。天興三年（1234），“及蔡州破，哀宗自縊”⑧，金亡。

二、金代南京路軍事管理機構及其職責

金代南京路作為京路，實行路—府州軍—縣三級管理體制，各級內管理軍事的機構各不相同。

金代南京路作為京路之一，在路級建置上，設有留守司及兵馬都總管府管理軍事，留守司“帶本府尹兼本路兵馬都總管”⑨，兵馬都總管府設都總管一員，“掌統諸城隍兵馬甲仗，總判府事”⑩。兩個機構與開封府合署辦公，留守司長官通常兼兵馬都總管府長官，其軍事職責主要為征伐、守土、戰時供應軍資，例如“南京留守紇石烈志寧來討契丹”?；“詔以咸州以南，蘇、復州以北，年谷不登，其應輸南京軍糧免之。”?。南京留守司曾在正隆六年（1161）及貞祐二年（1214）兩度廢置，廢置時則由開封府尹“兼領本路兵馬都總管府事”?。

在兵馬都總管府下，設有統軍司，負責具體軍事指揮和訓練。統軍司下轄各萬戶府、千戶所等軍事單位。萬戶府是金代地方軍事管理的基本單位，設在州（府）、縣級行政區域內。負責轄區內的軍事征召、訓練和作戰。通過定期訓練，提高士兵的戰斗力。千戶所是萬戶府下的軍事單位，由千戶長統領，負責具體的軍事任務和地方治安。

金代路級與縣級之間，設有府、州、軍三種政區。南京路府級建置有都府、京府、散府，其中開封府不僅作為京府與都府，地位舉足輕重，而在其管理之下，還設立了眾多附屬機構，分掌不同職責。分別為南京兵馬司、南京警巡院、南京提舉京城所、南京軍器庫。其中南京兵馬司掌“巡捕盜賊”?；南京軍器庫“掌甲胄兵仗”?。除此外，南京路在大定二十二年（1182）前還存有若干軍級建置。然而，大定二十九年后廢除，此后便未再置。

縣級政區則是金代地方最基本的行政單位，縣令“總判縣事”?，縣尉“專巡捕盜賊”?。縣級行政等級較低，其承擔的軍事職責也較小，基本只負責轄區內的治安。

三、金代南京路軍事地位

在金朝一百多年的統治時期中，南京路始終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金前期，其處于金與南宋交界處，始終為雙方爭奪，對金而言，其既是對宋作戰的重要邊界，亦是繼續南下一統天下的重要跳板。金朝后期，金宣宗遷都于南京后，面對蒙元進攻，南京路境內的潼關、黃河組成的“關河防線”也成為抵御蒙元的重要屏障。

（一）金代南京路對南宋的軍事地位

金代南京路臨近南宋，在金與南宋多次交戰中，南京路作為金進攻南宋的重要跳板發揮了重大作用。金海陵王正隆六年“上自將三十二總管兵伐宋，進自壽春……甲午，上發南京……丁未，大軍渡淮”?。由此，可看出海陵王進攻路線是以壽春為起點，進而進軍渡江。大定二年，金宋議和未果。世宗便“詔諸將由泗、壽、唐鄧三道進發”金軍統帥仆散忠義“命唐、鄧道軍芻牧許、汝間”。至大定三年，金已攻下盱眙、濠、廬等州，南宋面臨威脅，便“歸海、泗、唐、鄧州所侵地”?，雙方議和。由此可見，金代南京路諸州，始終為節制南宋的重要籌碼。

在金與南宋友好時期，南京路地位亦不可忽視。金章宗時期，金宋交好，然對于南京相關軍事動態，雙方也密切關注。泰和五年（1205），金人在唐州抓獲密探，獲得了南宋將謀北侵的消息，章宗便“詔平章政事仆散揆為河南宣撫使，籍諸道兵，括戰馬”?可見，雙方一旦有開戰意向，南京路便是重要布軍地點。

泰和六年（1206）二月，宋軍北上，宣宗“復詔仆散揆行省事于汴，制諸軍。”完顏匡諫，“汴京留兵頗少，有掣肘之患，請出唐、鄧。”?金宋雙方，圍繞南京路諸州展開，以南京路對鏡荊襄防線和江淮防線為主要作戰方向，而仆散揆所率軍隊，依然是由壽州出發，進而渡淮。

宣宗時期，金南下進攻較為頻繁，方向依舊以南京路為主。如興定元年（1217），“王師已出唐、鄧，必徙民渡江”；?興定二年（1218），金于唐、息、壽、泗州行元帥府各置兵三萬，伐宋，仆散安貞為左副元帥亦于壽州渡淮南下；元光元年（1223），宣宗遣訛可“由潁、壽進渡淮”。?金軍多次南下，皆以壽州為主要渡淮之地，因壽州對境為南宋廬州，只要占領廬州，便能摧毀南宋淮西防線，威脅臨安。

總體來看，南京路不僅是北宋國都，也是金宋沿邊中唯一京路，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其終金之世，始終為金宋雙方爭奪。南宋從未放棄收回河南失地，金也始終意欲南下一統天下，因此南京路一帶戰爭頻發，南京路便既是金軍防御宋軍的重要屏障，也是金軍南下的重要跳板。

（二）金末防御蒙元的關河防線

1206 年庫里臺大會，鐵木真被推舉為大汗，稱“成吉思汗”，蒙古帝國正式建立。不久后，便發動了對金戰爭。金大安三年（1211 年）“大元前兵奄至”。?首戰烏沙堡（今河北張北西北），蒙元于野狐嶺、會河堡等地重創金軍。蒙古軍隨后分三路掃蕩，幾乎掠遍了黃河以北的廣大地區。這些勝利使得蒙古軍能夠幾乎完全控制黃河以北的地區。

宣宗即位后，完顏弼“及勸遷都南京，阻長淮，拒大河，扼潼關以自固。”?在蒙軍頻繁攻擊下，宣宗于貞祐二年（1214）遷都于南京，欲以潼關、黃河天險抵御蒙軍。蒙古軍趁機圍攻中都（今北京），并在次年攻克。貞祐四年（1216）十月，“大元大兵取潼關”御史臺諫言“兵逾潼關、崤、澠，深入重地，近抵西郊……請以陜西兵扼拒潼關”?；“既而潼關破毀，崤、澠喪敗，汴州城門不啟連月”?由此可見，潼關乃汴京門戶，潼關一旦失守，南京將直面蒙軍威脅。宣宗時期南京路關河防線日漸完備，其兵力不亞于南部淮河防線。

哀宗正大七年（1230），術甲脫魯灰認為“潼關險隘，兵精足用。”?但商、洛以南靠近南宋，金軍不能于宋境屯兵戍守。若蒙元由散關入興元，攻陷金、房，繞道襄、漢，北進鄧鄙，則大事去矣。不久后，蒙軍自饒峰關涉襄陽出南陽，金敗于三峰山，汴京失守。可見，潼關對于抵御蒙軍進攻的重要性。

正大八年（1231）末，蒙軍借道南宋，自南京路西南部的唐鄧之地進入河南內地。這時金軍才開始從關河防線調動兵力以應對，與此同時，潼關有大軍突入，而徐州防河兵力不足，“別軍自山東至下邳入歸德，大軍自衛州過河，會于陽翟，潼關皆失守。”?在南北兩路夾攻之下，金朝的關河防線最終被蒙軍瓦解。1233 年，蒙古軍進占金朝南京。次年，攻破蔡州（今河南汝南），金帝完顏守緒自殺，金朝滅亡。

由于關河防線的存在，南遷金政權得以勉強維持，延續近二十年之久。直至關河防線瓦解后，金才為蒙元所滅。同時，金朝的滅亡與其自身的一系列錯誤決策有關系，金于戰爭后期放棄了重要的兩河、山東地區，使得蒙古人得以長驅直入。此外，金國在對抗蒙古的同時，還錯誤地決定對南宋發動攻擊，導致腹背受敵，進一步消耗了國力。

金代南京路不僅是金代政治與經濟中心，先后作為金代京路與都路存在。前期作為金宋交界，是金軍南下重要路徑，也是南征重要跳板。其境內黃河與潼關所構成的“關河防線”，也在金末抵擋蒙軍進攻時發揮了重要作用。

注釋：

①②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4《熙宗本紀》[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③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77《宗弼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④⑦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25《地理志中》[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⑤?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5《海陵王本紀》[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⑥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14《宣宗本紀上》[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⑧?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124《忠義傳四》[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⑨⑩?????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 57《百官志三》[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①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91《溫迪罕移室懣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3《太宗本紀》[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87《仆散忠義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98《完顏匡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108《胥鼎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117《時青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93《獨吉思忠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元） 脫脫， 等.《金史》卷102《完顏弼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元 ） 脫脫 ， 等 .《金史》卷 106《術虎高琪傳》[M]. 北京 ： 中華書局 ，1975.

? （ 南宋） 宇文懋昭， 撰.《大金國志校證》卷 26《義宗皇帝紀年》[M]. 崔文印 ，校證 . 北京 ： 中華書局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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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宋）宇文懋昭，撰.大金國志校證[M].崔文印 ， 校證 . 北京 ： 中華書局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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