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氏春秋》有則“楚王失弓”的故事。一天,楚王打獵時丟了一張弓,侍從們想去尋找。楚王說:“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何必尋找呢?”大家都很佩服楚王的胸懷。孔子聽了這件事,說:“如果去掉‘楚’字就好了,‘人失之,人得之’,何必非要楚人撿到不可呢?”老子聽了孔子的評論后說:“再去掉‘人’字會更好,‘失之,得之’,這才符合天道。”本來,物質不滅亦不失,無論丟了什么,被什么人撿到,物還是物,根本沒有失去。然楚王以楚人利益做考量,孔子以天下人的利益為利益,老子從天地宇宙的角度看待事物,可謂境界越來越高。而這種越來越高的境界,竟體現在文字的越來越簡單上。
文字一旦去掉修飾,其內涵就變得無限深廣,亦即文字越簡單,內涵就越深廣。如“崎嶇小路”,去掉“崎嶇”二字,“小路”便包括無論平坦還是坎坷的所有小路。同樣道理,人生中若去掉那些羈絆、束縛和枷鎖,可想可干的天地將無比廣闊。有些人凡事喜歡煩瑣,總要設定許多條件和標準,結果能如期獲得的東西越來越少;有些人遇事豁達大度,從不刻意強求,結果卻能得到許多意外收獲。
事實上,簡單的事物往往是復雜性的抽象與凝練,其背后蘊藏著高度概括的普適性原理。譬如,數學中的“1+1=2”,看似最簡單的算術規則,卻支撐著整個數論、代數乃至現代密碼學的龐大體系;“皮亞諾公理”正是用極其簡單的符號定義了自然數,使其成為數學大廈的基石;漢字中最簡單的“一”字,既可表示數量,又可引申為“統一”“唯一”等哲學概念,在《道德經》中更成為“道生萬象”的象征……
正如德國數學家外爾所言,“真正的深刻,總是穿著簡單的衣裳前行”。
(摘自《思維與智慧》2025年第19期,范李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