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宮商角徵羽（組詩）

宮。土：寂靜

戈矛之外，還有鐘鼎、禮儀

被埋葬的聲音，陷入塵土的等待與寂靜

斜陽滿庭。青銅的奢華轉入地下

而塵世已禮崩樂壞，滿地血腥、屠戮

日月落難、天音難覓

曾經的日子，多次易手。

失憶，或在歲月的峰頂

戛然而止。不恥于青山斷指、朝代更迭

取下一截最美，埋葬、塵封

在隨州擂鼓墩，鑿開紅礫巖的堅硬

置于漢水岸邊

時光隧道的睡眠里。

商。金：止戈

音樂，歸于銅草花下的沉寂

漢水在天上拐彎。隔了兩千多年的豎井

路人拾到一則謎底

打開一個奢靡者的棺槨

沉湎于音樂的國君的罹難之所

八音之中，編鐘煌煌灼眼

青銅的光芒，止于兵戈之聲帶來的玄音

以一只陶罐的禮儀祭奠

如火中取栗。

云夢澤畔的打魚人

熄掉爐火，在月光里垂釣，在阡陌上

農耕、植桑、織錦。

角。木：均鐘

65只，一鐘雙音。它的正面和側面

濾去嘈雜、市井，留下

金屬裂帛之聲，純凈而渾厚。

均鐘木定下聲音的尺度，抑揚頓挫或婉轉

在墓室繚繞。木質穿過黑暗

與青銅一擊成讖

均鐘木置身于編鐘的樂章

它探究金屬的秩序

和底限，以及甬鐘的重音。

水面被撞傷

被一截空木校正、蔓延

而一尾魚，拖著長長的尾音

從編鐘里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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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土制型，被豎井埋葬。青銅成為

熔液、汁。沿瓦形口返回

不是它的回音。

夜里月光灼人

槌擊、散開，聲音再次留下弧度的缺口

旁邊的沼澤正在降溫，水激活

遠方遺失的路徑

灰燼妄想從火焰里起身。

鷓鴣布谷是月亮的調音器

編鐘表面的波紋，潛入音樂之隙

溢出的音準在墓室盤旋

六根銅武士立柱，將一架子鐘聲撐起

像65顆匠人的心。

羽。水：靈音

寓言塵封于紅礫巖。水落

鐘出。偌大的墓坑八音繚繞

殉葬的舞女歌姬

如銅鹿角立鶴，在樂曲里邈邈

奢華傾城。

一個宮廷舞池，盛景

已被收進墓室

水淹土藏。編鐘之聲彌久

依然鏗鏘悅耳，旋宮轉調、音域廣闊

其形制工巧深奧、難以置信

依銘文指引，十二個半音

江山去了又來

光陰隨鐘聲流轉、遷徙

河流在找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