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兩件寶,雙手和大腦。雙手會做工,大腦會思考。”這是最早的掃盲課本里的課文,后來又收入幾代小學課本中,我上學的時候還學過,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簡簡單單20字,寫出了一個人最寶貴的財富。
把雙手和大腦視作人的兩件寶,在兒時的我看來,是無論如何不能理解的。天腦構造精密,是思想的生發之地,而雙手不過做些洗涮縫補之類的簡單勞動,兩者怎么能相提并論?及長大,才明白,這雙手對人是多么重要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雙妙手,加上金不換的生花妙筆便可以寫下或雄奇或旖旎或清新的文章。更有無數藝術家的雙手,化腐朽為神奇。一團焦墨,在手的運轉中,化為若游龍矯鳳的書法;幾堆顏料,在手的安排下,成為意境絕佳、引人入勝的好畫;一塊頑石,在手的雕琢下成為栩栩如生的雕像。
診脈是中醫常用的看病方法。在古代,醫者就靠一雙手,觸摸病人的脈搏,感知脈象變化,進而推究出可能潛藏的病疾。由此可見,手絕不只是從事簡單機械勞動的工具,它的感覺細致入微。我們常說“妙手回春”,在古時候的病人看來,正是醫者神奇的手,驅散了他們生命中的寒風和陰霾,帶來了暖陽和春意。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每次讀孟郊的《游子吟》,眼角總免不了潮濕。這個一生狷介潦倒的詩人,在這首詩中,絲毫沒有顯出宦海掙扎的痕跡,有的只是勤勞慈祥的母親的形象,以及那種與母親依依惜別的帶著惆帳和哀傷的意境。為什么只選取了母親縫衣這個鏡頭?或許是母親的一雙手,給了詩人太深刻的印象。在孤獨漂泊時,母親縫制的衣衫是詩人一生最可靠的慰藉。
手持金剪刀,為君裁衣裳。針織女紅,是女孩手巧的絕好體現。
一針一線總關情,雙手織就的豈是簡單的衣服?那分明是一片愛意一份牽掛。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灌素手,札札弄機杼。茫茫人海中,男女初識,繼而相知,最終相守,雖是簡單的十指相扣,傳達的卻是緣定一生的忠貞不渝。
人與人,因職業經歷不同,手也各異。教書匠的手,多半有粉筆末的痕跡;爬格子的人的手,少不了星星點點的墨跡;護士的手,有深深淺淺的傷痕;操作車床的人的手,粗健有力,青色血管暗顯于手背;在田間耕耘的農民的手則老繭密布。而有些人萬分呵護自己的玉手,并用盡美化之法,到底是給旁人看的,算不得真心愛憐。
亦舒有本書,名曰《這雙手雖然小》,寫了一個叫嘉揚的女子,美麗而聰穎,錦衣玉食,卻不甘心一輩子在父母的庇護中生存。后來,她終于走出去,經歷諸多痛苦,在廣闊新天地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有人這樣說: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何要走那么遠,做那么吃苦的事。嘉揚微微一笑,伸出手,道:我有一雙手,這雙手雖小,但屬于我,不屬于你。多聰明的回答,帶著孩子氣的調皮。她有一雙手,能勞作,能養活自己,能在風雨來臨的時候,給自己撐一把傘。這就是亦舒推崇的大都會女性的可敬之處一一自立自信,即使受挫了,也不要緊,還有一雙手,支撐著她們從地上爬起來,擦干凈泥土,繼續前進。
都說看一個人養尊處優的程度,最簡單的就是看手,這是最真實的方法。看到一雙膚如凝脂、纖若柔荑的手的時候,誰不傾心贊美?可是,更多的人擁有的是一雙不甚美麗的手,會有皺紋、斑點、傷痕,會有突起的青筋。這樣的手,更容易讓人從心底產生敬佩。再沒有什么比這樣的一雙手能更好地訴說一個人對生活的熱愛和忠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