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剝棗
剝棗。你遠離灶臺的圍裙
皺縮成床下的一顆幼齒。
古典,被異讀為“退化的
修辭”。我們所追求的智慧,
狡黠如這秋天之果,赤紅
是它的外衣,結束是它
易朽的浮木。在湖畔扮演
樵夫,我伐下的是村莊的
饑荒,而你的美麗,卻永遠
完整著。我們穿過絕對的
語言,走進整個季節的脆弱,
常常是傍晚,有人會拾起
你的褐色,甜蜜像潮水,
甜蜜是他們共同的口吻
——慷慨,如這秋天之果,
它留下一把赤紅的鎖,
卻送出了開門的鑰匙。
湖邊小記
雨后,路燈下蟄伏著一個
既定的圈套。生活于城市的
第三只胃,我們習慣在街角會面
手指辨別著石墻的粗糲,陣痛
讓人想起一次過量的飲食
或被冰塊撫慰的反芻。
晚歸的酗酒者,走進電話亭
轉動聲帶,完成夜晚里一次
廉價卻正當的交易。他右腳的
皮鞋積灰,停泊于透明的罩壁,
鼓動地板上煙蒂的游行。
十米外的湖邊,我們盜攝
這一場默劇。讓失眠的人懷抱
酒精,遠比接受黑夜容易。
歸還電話柄,他結束圍困的不安
在發現一群年輕的逃票者后,
輕輕推開了玻璃。
回鄉偶書
橫梁高掛著松香的涎液,
在燕泥的睡眼里筑起干柴,
我劈開最后的炭火,提著
一籃緘默的羞怯,走向那個
屬于婦人的河岸。
橋下,幾雙發潮的棒槌
靜美如吊柿,兩頰敷著
一層菲薄的霧氣,追逐過
每個村莊孩子的乳名——
它們日復一日敲打
像浣洗流水那樣浣洗疲憊。
岸邊的丘陵,從不種植
巫術,偶爾走出一群
結伴的采茶女,她們的
領口,藏匿了松木的苦味
她們的手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