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現場表演的多維重構與范式創新

中圖分類號：J8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27-0059-03

隨著5G、XR、AI等數字技術在文化領域的深度應用，現場表演藝術正發生顯著變革，傳統表演的物理時空限制被突破，線上線下同步觀演成為可能，藝術表達主體從人類演員向智能體拓展，人機協作的表演形態逐漸顯現，觀眾角色也從被動觀看轉向主動參與，通過交互技術介入敘事進程；數字技術的影響不僅限于表演形式的優化，更觸及藝術創作邏輯、傳播路徑與接受方式的深層變革，具體體現為跨媒介融合帶來的感官體驗創新、智能體參與引發的表演角色重構、觀眾深度介入催生的敘事模式轉型，在此背景下，深入解析這一變革的核心機制，梳理其創新路徑，成為現場表演藝術研究的重要課題。

一、現場表演藝術數字化轉型的時代動因

自激浪派以來，跨媒體藝術便以跨學科、科技化、跨領域的姿態步人人們視野，激浪派藝術家將身體表演、影像裝置、聲音藝術等多種媒介融合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現場表演藝術的邊界。以白南準（NamJunePaik）約翰凱奇（ JohnCage ）為代表的藝術家探索了基于技術的綜合藝術形式，為視覺藝術和表演藝術的互動融合提供了多種可能性。

20世紀80年代，個人電腦開始普及，視覺藝術和表演藝術開始將數字技術作為重要的創作工具。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數字技術逐漸滲透到人們生活和娛樂的方方面面。藝術家從技術中汲取創意靈感，并利用它將過去的不可能變為可能。計算機日益增強的計算能力使數字交互成為藝術的一部分，也促使現場行為藝術開始為數字化轉型做準備。在現場行為藝術中運用新數字技術進行互動實踐的逐步探索，體現了藝術創作路徑的多元化。

進入21世紀之后，隨著科學技術的急速發展，科學與藝術的互相融合與驅動成為時代發展的一個重要課題，通過5G低延遲技術打造的智慧劇場，可以在同一屏幕上同時在線觀看演出。在這一刻，傳統的觀眾和表演者之間的關系被消解了。演員和觀眾可以同時在不同的場地，體驗相同的演出效果，身體上的不在場性在此刻也成為可能。XR數字戲劇帶來了新的敘事方法和沉浸式體驗。科技與藝術的創新融合，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呈現出極具吸引力的視聽奇觀。同時，環境劇等新業態也在賦能文化內容，重塑藝術表現形式，為文化與旅游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機會。

人工智能技術在虛擬偶像和機器人劇場方面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隨著近些年人工智能技術的逐漸成熟和廣泛應用，生成音樂、協創編舞、劇本寫作、舞臺設計等方面都有人工智能的參與，這表示人工智能正在成為現場表演藝術數字化轉型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另外，增強現實和虛擬現實技術也在探索未來表演邊界的工作中起到了重要作用，VR和AR使觀眾可以脫離空間的束縛，身臨其境地體驗虛擬表演的樂趣，這些體驗包括真實的聲音、圖像，甚至未來可能包括觸覺和嗅覺[1]。

總之，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現場藝術的表達和演進將越來越前衛與實驗。這種先鋒性和實驗性源于現場藝術跨媒介、跨學科的固有特征，也源于藝術家和科學家的創造性工作。面對現場表演藝術的這種可能趨勢，創作者應該積極推動科技與藝術的深度融合，主動擁抱5G、XR、AI等數字技術，并將其與表演藝術創作有機結合，突破傳統舞臺的時空限制，通過虛實融合、沉浸式體驗等創新形式重塑藝術表現形式。

二、跨媒介表達：敘事融合的跨媒介新范式

“跨媒體敘事”最早由美國媒介研究者亨利·詹金斯（HenryJenkins）于2003年提出。其意義在于運用不同的媒介設計出統一的世界觀。不同媒體的敘事既彼此不同，又相互關聯。在創作中，跨媒介表達體現了文化在展示上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同時也注重文化的連續性和相關性，通過跨媒介的表達，原本既定的藝術形式變得更有生命力，從藝術形態到審美體驗，都有了新的發展。

傳統現場表演藝術主要以演員的表演和劇本的走向以及配樂舞美來構成舞臺敘事，這種敘事方式自然會受到物理空間和現實條件的束縛，因而跨媒介表演的出現則改變了這一現狀，跨媒介現場以現實語境為基礎，通過對影像、交互、身體、聲音、互聯網，甚至AR和5G技術的塑造應用，為觀者營造了一種全新的、多感官的體驗方式。

近年來，關于現場藝術的跨媒介實踐有了很大程度上的進展，其中，舞臺劇是跨媒體實踐的主要陣地。在越劇《新龍門客棧》中，創作者借用仿真實景和新興多媒體技術使觀眾沉浸在戲劇敘事中，進而打破了觀眾與演員之間的第四堵墻，使現場藝術由觀看轉變為體驗。除傳統戲曲藝術之外，一些由新興IP改編而成的舞臺劇也大量使用多媒體技術完善觀眾體驗，如《三體》《盜墓筆記》《繁花》等，將全息投影、動作捕捉、3D模型等技術融入其中，使整個戲劇體驗過程亦真亦幻，也讓表演藝術更貼近普通觀眾，能更好地展示戲劇藝術的魅力。

在視覺藝術跨媒介敘事的探索中，有藝術家聚焦場域媒介與身體敘事的關系，將現代技術與藝術相結合，構建了一種混合的場域體驗實踐。其2021年的作品《變壓工廠—幻境2099》將云南大理古城的老廠房改造成了沉浸式戲劇空間。在這里，藝術家創作了一個關于機器人成長的故事。作品調動了觀眾的視覺、味覺、嗅覺、聽覺和觸覺，借助人工智能技術和各種藝術裝置，突破了傳統現場藝術的局限，超越了線性敘事模式，游走于虛擬與現實的邊界之間。

在文旅演藝項目中，跨媒介表達也是構成整體空間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揚州大運河體驗館，將AR技術與觸摸屏進行結合，觀眾可在交互中了解大運河歷史風貌，環幕IMAX技術和全域投影也都有所應用。三河古鎮打造的“三河明月夜”大型燈光秀則是以建筑投影、激光投影、音樂噴泉、互動裝置等技術打造出神秘浪漫的夜游體驗。跨媒介敘事的發展，是現場表演藝術的再一次發展，同時也是文旅傳播的一個重要機會，這種調動多感官體驗的藝術形態，無疑大幅提升了作品本身的藝術感召力和傳播推廣上的大眾接受度[3]。

三、智能體表演：機器人與數字角色的藝術突破

所謂智能體表演就是將現場藝術與人工智能技術、機器人技術進行融合的產物。近些年來，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隨著ChatGTP和Deepseek的廣泛應用，人工智能技術已經被廣大用戶所熟知并使用，在生活、生產、創作中都有人工智能的介入。人工智能在大型語言模型、語音和視覺識別等領域技術的發展也為智能體表演提供了技術支持。例如，康沃爾郡公司生產的戲劇機器人可以與人對話，模仿人的動作，甚至它的各種情緒都可以通過LED屏幕準確地表達出來。這種類人機器人不僅具有類似人的身體結構，還可以通過模式識別和研究分析，利用過去的表演數據，為現場表演帶來前所未有的視聽體驗和表現力。

2025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的機器人舞蹈《秧BOT》便是智能體表演在廣大觀眾面前的一次亮相，機器人整齊流暢的動作背后是AI驅動全身運動控制技術，憑借AI算法，機器人能精準匹配音樂節奏，實時調整自身動作。同時，高精度3D激光SLAM自主定位和導航技術，讓機器人在復雜舞臺環境中也可以精準走位，變換隊形，保障整場演出下來機器人的穩定與流暢。

上海戲劇學院在2024年初推出了國內首部機器人戲劇《巨物之城》，該劇講述了在未來人機共生的時代，改造人尋找親情與生命意義的故事。該劇應用了多種機器人作為演員，是一部以機器人為主要角色的戲劇，這些機器人通過藝術化設計與改造，可以與人類演員互動表演，此外，《巨物之城》還應用了實時攝影技術，可通過此技術讓觀眾看到機器人視角中的人類。這部戲劇通過科技與藝術的深度融合，探討了人機共生關系，讓科技不再是舞臺上冰冷的背景板和大屏幕，而是成為有血有肉的情感載體4。

在數字角色表演領域，2021年由中央戲劇學院與北京理工大學共同發起的“數字梅蘭芳”項目極具代表性。該項目通過收集梅蘭芳照片并通過激光掃描獲取靜態表情，整合梅蘭芳本人與梅派傳人聲音數據，成功塑造青年便裝梅蘭芳及戲曲扮相的數字角色，以先進技術重現梅派藝術神韻，實現傳統戲曲文化與數字表演技術的深度融合，為文化傳承與數字角色藝術創新提供重要參考。

四、參與式敘事：數字戲劇與游戲化體驗

隨著數字技術進一步發展，借助虛擬現實技術創造新型舞臺空間、實現虛實協同的數字戲劇應運而生。數字戲劇將傳統的戲劇敘事模式和體驗模式進行了變革，觀眾在游戲式交互中以第一人稱視角感受劇情，這種強調沉浸感的多功能感官體驗，進一步打破了傳統鏡框式舞臺的局限性。在5G實時渲染、延展現實技術、數字場景實時配合的背景下，數字戲劇可以實現表演者和觀看者在不同地區同臺演出，并可以實現劇場藝術“在場性”與媒介藝術“在線性”的融合統一[5]。在數字戲劇中，場地的限制、設備的約束、時間的局限，甚至身體的障礙都不再成為藝術創作和藝術觀看的限制，技術打破了物理邊界和生理藩籬，讓表演藝術以更自由的形態流動起來。

觀眾在數字戲劇中可以通過可穿戴設備進入虛擬的空間，在此過程中，觀眾可以是劇情的旁觀者也可以作為劇情的推動者，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以游戲化的方式參與觸發劇情分支，導致故事走向不同的結局。在此，每位觀眾都成為虛擬世界中獨一無二的一分子，這種視角解放倒逼創作者建構更具彈性和包容性的敘事框架，傳統線性敘事在此刻已經明顯匱乏，取而代之的應該是“故事樹”般的參與式網狀敘事，既要預埋多維度的劇情分支，又要兼顧不同選擇間的邏輯自洽。這種游戲化創作挑戰下催生出的全新敘事形態，讓表演藝術真正實現了從“單向輸出”到“雙向成長”的藝術蛻變。

2020年，瑞士舞蹈家的《未來劇院》（TheFutureTheatre）就在這一領域進行了嘗試，觀眾通過虛擬現實設備和臺式電腦訪問，在這座虛擬劇院中，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可以一起交流、互動、表演，甚至可以選擇甜甜圈、毛絨玩具或是其他的有趣事物來作為自己的虛擬形象；來自各地的舞者和技術工程師在這座劇院中通過動態捕捉、遠程投屏和虛擬現實技術共同參與，實時演出。當全球參與者以虛擬形態共舞，《未來劇院》不僅是技術賦能的實驗場，更讓舞蹈回歸“連接”本質，印證元宇宙語境下藝術形態的無限可能，為數字時代的身體敘事開辟新航道。

在現實場域中的參與式現場表演藝術創作上，中央戲劇學院2025年創排的MR交互數字戲劇《倉頜造字》便在這一領域做了實驗。該劇借助MR技術，通過虛擬內容與實景舞臺的高度融合，使觀眾置身于奇幻之境，觀眾還可借助MR設備，通過眼神、手勢等多種方式參與到劇情的發展中，與舞臺上的演員進行深度實時互動。此類創新探索，為現場表演藝術數字化轉型，提供了技術驅動創作的實踐樣本，同時也在文化傳播的現代表達上進行了新路徑的探索。

五、結束語

數字技術已成為當代文化生產的核心支撐，推動現場表演藝術超越形式創新，實現藝術范式的系統重構一一從科技智慧劇場打破觀演空間界限，到跨媒介敘事解構傳統舞臺單一邏輯，再到智能體表演與參與式體驗重塑創作主客體關系，其本質是技術對藝術認知模式的深度改寫，推動表演藝術從“物理空間的即時呈現”邁向“跨維度的沉浸式互動”，實現藝術形式與文化傳播邏輯的全面創新。面向未來，現場表演藝術需在現有實踐基礎上探索更具前瞻性的融合路徑，如通過傳感器技術實現演員生理信號與舞臺視覺元素的有機聯動，這要求藝術家與技術工作者跨學科合作以重新定義“表演”本質，同時需回應人類演員獨特價值凸顯、敘事權威性重構等核心問題。此外，技術賦能也伴隨硬件普及門檻、數字版權界定、技術倫理風險（如虛擬人物情感真實性）及傳統文化傳承困境等現實挑戰，未來發展需平衡技術創新與人文內核，讓技術服務于情感表達與文化傳承，在堅守藝術精神內核的前提下，通過持續的技術迭代與模式探索，在數字化轉型中構建兼具實驗性與活力的全新范式，為觀眾帶來超越身體局限、觸及心靈的審美體驗。

參考文獻：

[1]李碧玉.人工智能驅動下戲劇藝術的創新與嬗變[J].明日風尚，2025，(10):149-151.

[2]王怡.人工智能技術在戲曲表演中的創新應用研究[J].中國戲劇，2025，(04):30-31.

[3]蘇佳佳，王相如.AI賦能戲劇藝術：沉浸式體驗引領文旅創新[J].戲劇文學，2025，(05):110-114.

[4]王夢天.淺析科普場館如何以創新形式助力科幻產業——以上海科技館原創戲劇《尋找機器人之心》為例[J].科技視界，2025，15（01)：25-28.

[5]李晉飛.跨媒介敘事與審美范式重構：新媒體時代表演藝術內容創新的多維路徑[J].藝術大觀，2025，(10)：52-54.

[6]余皓天.探尋智能時代的戲劇創新：數字演員的當代性與民族性表達[J].中國戲劇，2025，(04)：32-34.

[7]鄭證.論當代劇場實踐中的即時影像及其跨媒介性[J].戲劇（中央戲劇學院學報），2025，(01）：50-62.

（責任編輯：薛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