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城鄉融合;基層治理;法治化
中圖分類號:D267;D927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25.05.010
文章編號:1009-6922(2025)05-92-09
城鄉融合是推動國家現代化進程的重要戰略。在這一背景下,基層社會作為國家治理體系的末梢與根基,其治理形態正經歷深刻變革。法治作為治國理政的基本方式,為應對城鄉融合帶來的復雜挑戰提供了根本遵循。基層治理法治化就是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規范、引導和保障基層治理活動,使其在實體和程序上均符合法律要求,實現治理過程的公開、公平、公正。在城鄉融合的特定場域中,法治化建設有助于構建縣鄉村三級聯動、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層治理新格局,以高效能治理為城鄉高水平融合提供根本保障。因此,深人探究城鄉融合背景下基層治理法治化的現實困境與實踐進路,對于構建兼具秩序與活力的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夯實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礎,具有重大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一、問題提出和文獻綜述
2015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貴州調研時指出:“黨的工作最堅實的力量支撐在基層,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最突出的矛盾和問題也在基層,必須把抓基層打基礎作為長遠之計和固本之策,絲毫不能放松。”基層是社會治理的基礎和重心,基層社會治理涵蓋了鄉村治理和城市基層治理等內容。基層社會治理離不開高質量的城鄉融合發展。統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和城鄉基層治理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性工程。通過城鄉要素雙向流動、產業協同發展、公共資源合理配置來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和鄉村全面振興,縮小城鄉發展差距和居民生活水平差距,是破除城鄉二元結構、拓展高質量發展空間、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關鍵抓手[2]。隨著城鄉融合發展的深入推進,各項治理要素在城鄉間雙向流動,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社會結構變遷和現代化轉型等原因導致多重風險向城鄉基層滲透,基層社會面臨治理主體多元化、治理模式多樣化、治理問題復雜化等新情況。對此,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法律是治國之重器,法治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依托。”[3]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推進多層次多領域依法治理,提升社會治理法治化水平\"[4]。《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指出“提高基層治理社會化、法治化、智能化、專業化水平\"[5]。法治是治國理政的基本方式,必須更好發揮法治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保障作用,統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和基層法治化治理,充分發揮法治在推進城鄉融合高質量發展中的基礎性作用。
目前,學界對基層治理法治化進行了大量的研究,成果豐碩。金伯中(2024)闡述了統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和城鄉基層治理的“六個堅持”,包括堅持黨建引領、堅持人民至上、堅持矛盾不上交、堅持“三治結合”、堅持平安不出事、堅持強基導向[6。涂圣偉(2023)提出要以構建城鄉一體的空間規劃管制制度和現代化社會治理體制為引領,推動城鄉空間治理、社會治理、生態治理等一體化[7。袁方成(2024)提出從創新縣域空間治理體系推動形成更為高效的城鄉要素雙向流動新格局[8]。以上觀點從理論上厘清了基層治理在推動城鄉融合發展方面的邏輯關系,但微觀機制與動力研究有待深入,區域差異性與分類指導的精準性不足,缺乏從實踐性角度論證基層治理法治化在城鄉融合發展頂層設計和制度構建中的基礎性作用。本文選取四川省市作為案例進行分析,從具體的實踐案例中歸納總結以基層治理法治化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路徑選擇。
二、市推動城鄉基層治理工作的有益探索
市統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和基層法治化治理,通過建好風險防范機制和糾紛化解體系推動城鄉融合高質量發展,為基層治理法治化賦能城鄉融合發展作出了有益探索。
(一)完善聯動機制,有效防范風險
1.聯動協作,畫好基層治理“同心圓”。市井研縣完善基層法院與轄區鎮黨委、政府、派出所、人民調解委員會、產業協會訴調銜接機制,在“百里產業環線”和“百里糧油走廊”兩大鄉村產業園區成立法官工作站,在119個行政村(社區)便民服務站設立訴訟服務點,通過定期召開聯席會議,及時分析轄區內矛盾糾紛發展態勢,溝通重點糾紛化解進度,研究疑難糾紛化解方案。2021年以來,5個人民法庭與轄區基層組織通過排查矛盾糾紛隱患,有效做到矛盾糾紛早發現、早溝通、早解決。市沙灣區堅持黨政主導、公安主推,整合鎮街、行業和公安機關三大資源,按照“深耕哨”標識、組織架構、工作制度、獎懲辦法、工作臺賬、宣傳專柜、“金沙義警”標識的“七統一”標準,在全區98個村(社區)以及7家國企規范建設“深耕哨”,著力推進基層警格與網格深度融合,最大限度將矛盾糾紛和風險隱患“就地解決”。
上述實踐體現了從單一主體管控向多元協同共治的結構性轉變,契合了“整體性治理”與“協同性治理”的要求。通過搭建制度化的聯動平臺與建立健全信息互通機制,不僅實現了資源整合與效能優化,而且在治理結構上推動了條塊分割向網格融合的轉型,增強了治理系統的回應性與韌性。
2.互通信息,打好風險防范“組合拳”。市市中區針對城鄉自建房結構質量、消防安全、地質災害、違法建設、非法經營等安全隱患,進一步強化住房建設、應急管理、自然資源、消防、城管、市場監管等部門聯動,按照“屬地負責、行業監管、權屬主體”的原則,持續開展排查整治工作,多部門聯動整治自建房風險,夯實房屋安全主體責任。市井研縣完善涉法風險信息共享機制。法院定期將梳理匯總的轄區涉訴案件數量、類型、區域分布、矛盾成因、處理結果等情況向鄉鎮黨委、政府及相關單位通報,讓屬地黨委政府及時掌握苗頭性、傾向性、趨勢性問題。針對個案審理中可能產生的“民轉刑”風險,及時向相關鎮黨委、政府、派出所發送情況通報,提示關注重點人員動態,協同做好溝通疏導、風險防范工作。針對市場行情變化可能對產業園區發展產生的影響,及時向鎮黨委、政府、產業協會、人民調解委員會“點對點”發送“涉法風險提示”。
以上實踐通過打破信息壁壘和行政壁壘,實現了從被動響應向主動預警、從事后處置向源頭防控的治理模式轉型。這種通過信息互通和協同聯動的方式,有助于提升治理體系的風險預見能力、精準干預能力。
3.整合資源,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市井研縣創新警民聯動機制,深耕近鄰治理品牌,以“平安屋、平安驛站、平安交通”為抓手,綜合考量區域人流密度、治安形勢等因素,在中心城區打造“平安屋”,在農村設立以“社區民警 + 駐村輔警 + 治安隊員 + 最小應急單元 + 平安志愿者”為主體的平安驛站,構建“近鄰警務”模式。社區民警成為“近鄰警察”,帶領商戶、居民、村民開展民意收集、矛盾化解、巡邏防控、防范宣傳等工作,發揮警民配合、整體聯動、高效處置的強大動能,推動社會治理從“控事穩局”向“深耕善治”轉型[9。市沙灣區通過建設92個金沙基層專業隊、4個金沙電信專業隊、3個金沙保險專業隊等隊伍,充分吸納義警,形成鎮(街)-社(村)-行業戶戶上門、人人見面的全域覆蓋矛盾糾紛排查體系,發動群眾參與矛盾糾紛排查調解,有效將矛盾糾紛化解在基層、解決在萌芽狀態。
上述實踐通過制度化整合社會力量與專業力量,構建起多層級、網絡化的協同治理架構,有效實現了國家治理體系與社會自我調節的良性互動。這種以信任、參與和合作為特征的“關系性治理”,不僅拓展了治理主體的范圍,提升了治理資源的布局密度與響應速度,而且重塑了基層治理的權力結構與運行邏輯,增強了治理體系的包容性和適應性。
(二)健全解紛體系,提升調解能力
1.整合解紛資源。市井研縣聯合鎮村干部、網格員、產業協會領頭人、農村鄉賢、法院、公安等組成聯調隊伍,構建“組-村-所-鎮-庭”解紛止爭聯動線,形成多元參與、優勢互補、梯次化解的調解格局,實現“村內糾紛村內化、當日矛盾當日解”。市峨眉山市聚焦茶產業、茶環境、茶品牌,設立巡回審判點,組建“法官 + 人民調解員 + 茶葉協會領頭人”的普法解紛隊,服務保障“峨眉山茶”產業集群發展。該市堅持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將“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挺在前面,充分發揮“云上金頂”全流程在線調解的特色優勢,將人民調解服務深入到快遞外賣、網約車等新經濟新業態領域。
上述實踐通過構建多層次、跨領域的協同治理網絡,不僅實現了行政、司法與社會資源的有效整合,更在本質上重塑了糾紛解決的權力結構與運行邏輯。這種以“非訴訟機制”前置為特點的“濾層式”解紛體系,契合“接近正義”與“司法效率”的雙重現代法治價值。
2.優化調解機制。市不斷健全“縱向到底、橫向到邊、點上開花”的立體化調解格局,擴大交通、勞動、醫療、物業、退役軍人事務等重點行業、重要領域人民調解組織覆蓋面,建立住建、保險、進出口貿易等行業性專業性調解委員會11個,拓展行業性、專業性人民調解領域。市井研縣在各人民調解委員會設置“訴調聯絡點”,在產業園區設立法官工作站,發放法庭“連心卡”,配置專業法官,實行“一點一站一卡一員額法官”的調解指導工作機制。結合各鎮村經濟發展特點和矛盾發生規律,圍繞產業發展、村規民約、農村集體收益分配等糾紛高發多發領域,對人民調解員、鎮村干部開展“定制式 + 點單式”培訓,通過法治講座、庭審觀摩、實訓演練等形式定期開展業務培訓,不斷提升人民調解員法律意識和調解水平。同時,市井研縣打破時空壁壘,實現現場連線指導調解、線上答疑解惑,實時指導人民調解員開展調解工作,促進人民調解工作提質增效。
上述實踐通過構建“縱向-橫向-節點”三維交織的立體治理網絡,實現了資源整合與功能互補,在結構上形成了“國家司法系統”與“社會自治系統”的制度性耦合。通過機制創新降低了制度成本,提升了治理效能。
3.創新調解形式。市井研縣推行“前端村鎮吹哨、末端法官即到”的糾紛調解模式,對前端人民調解和行政調解仍不能化解的糾紛,法官及時到現場指導調解、釋法答疑,力促糾紛訴前化解。針對產業發展,安排專業法官定期到“北柑南糧”產業園區,對園區常見的土地流轉、用工務工、產品買賣等糾紛,主動“把脈開方”,提出有針對性地防范對策和解決建議,有效將糾紛化解在萌芽狀態。同時,選取養、鄰里糾紛等典型案件開展“巡回審判”,實現“審理一案、教育一片”的效果。市峨邊彝族自治縣將彝族傳統的“德古”調解法融入“石榴籽”調解體系中,通過“群眾民主推薦-鄉鎮(街道)審查考核-司法行政機關審核把關”的程序,將民間“德古”聘任為人民調解員,并劃定調解范圍、規范調解程序、明確職責義務,讓“德古工作法”在主持家支事務、調解社會矛盾、教化社會風尚中彰顯作用。
上述實踐體現了國家正式制度與民間非正式規則的有機融合,是法治秩序與本土資源創造性轉化的實踐。這些多元混合的調解模式,不僅構建了分層過濾、協同高效的糾紛解決生態系統,而且在深層次上促進了國家法與習慣法的互嵌共治。
(三)強化要素保障,護航城鄉發展
1.完善資源配置,提升保障能力。市井研縣扎實推進鄉村振興,為有序開展土地流轉提供精準有力的司法服務。市井研縣人民法院通過定期聯系涉農產業的行業協會、專合社、個體土地承租業主,全面排查土地經營權流轉合同訂立、履行及耕地保護等方面存在的法律風險,著力提高鎮村依法依規處理土地流轉糾紛和引領涉農產業健康發展的能力。市犍為縣以“能人興村”項目推進鄉村振興,用心用情為廣大人才干事創業搭建廣闊舞臺。通過大力實施“金犍菁英”工程,優化人才政策體系,為引進人才提供子女入學擇校、醫療專家會診等8大類15項暖心服務,培養產業引領型、技能技術型、鄉村治理型能人7萬余名,入選四川省首批人才工作先行區建設縣。
上述實踐體現了現代基層治理從傳統行政主導向服務型、賦能型政府的范式轉變。通過司法資源的前置性配置和精準化服務,實現了公共法律服務與鄉村振興戰略的深度耦合,以“服務賦能”替代“管理控制”,有效降低了制度性交易成本。
2.推動環境共治,建設和美鄉村。市持續開展農村“五清”行動、建制鄉鎮場鎮建設管理服務提升行動,從解決群眾關心的“臟亂差”問題抓起,持續推動鄉村環境深入轉變,鄉村“美麗環境”正轉化為“美麗經濟”。市井研縣人民法院馬踏法庭與五通橋區人民法院金山法庭共同建立“紐扣法庭”工作機制,著力化解涉茫溪河流域農村土地面源污染、水環境污染、水資源權屬爭議等民事糾紛,嚴懲非法捕撈等危害水生生物資源的各類違法犯罪行為,并聯合政府強制破壞生態環境的違法犯罪行為人通過增殖放流、補植復綠等形式修復生態。
上述實踐標志著鄉村環境治理從行政主導向“法治化協同”模式的深刻轉型。這種將生態環境損害賠償與修復責任具體化的實踐,既體現了“損害擔責”這一環境法治基本原則,又通過司法與行政的程序銜接實現了環境治理規則的制度化構建,推動鄉村環境治理從政策驅動向法治保障轉變。
3.創新治理模式,提升智治水平。市井研縣公安局組建“空中戰警”隊伍,積極構建“主動警務 + 預防警務”新格局,通過無人機動態偵查巡邏,及時掌握轄域內治安防控動態信息,規避人工巡防死角,提升社會面管控能力。在國道沿線主要路口增設AI攝像頭,通過AI巡邏分析、實時語音預警精準鎖定交通違法行為,有效預防和減少干道交通事故的發生,保障群眾出行安全。市犍為縣通過打造集便民服務、居民報事、政務發布、辦事指南、網格管理、安全應急于一體的“智慧社區”平臺,進一步提升社區智慧治理精細化、智能化、現代化水平,社區居民生活迎來“智”的飛躍。
上述實踐體現了技術賦能背景下基層治理模式的范式變革。基層治理逐步從“人力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轉型,實現了治安防控從被動響應到主動預測的模式創新。這種通過數據整合與流程再造的方式,打破了傳統治理的時空限制,實現了公共服務供給的精準化與高效化。
三、城鄉基層治理面臨的現實困境
現階段,我國最大的發展不平衡是城鄉發展不平衡,最大的發展不充分是農村發展不充分。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村發展不充分仍是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突出表現。當前,城鄉基層治理體系中還存在一系列阻礙城鄉資源要素自由流通的體制機制瓶頸,城鄉法治化治理的短板仍較為突出。
(一)城鄉要素流動渠道不暢通
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勞動力向非農領域大規模流動,帶來資源要素配置效率整體提升,推動了工業化城鎮化進程,但仍存在土地、勞動力、資金等資源要素在城鄉之間有序流動的制度性障礙。土地流轉協議訂立程序較為簡單、權利義務約定不明確導致土地流轉缺乏持續性;集體經濟組織隨意侵害農民土地權益、流轉雙方隨意毀約違約等行為破壞流轉關系穩定性。城市人下鄉和農村人返鄉創業就業缺乏制度環境,人才到不了鄉村、資金不投向鄉村、土地資源得不到充分開發利用,農業農村發展活力和后勁不足。
(二)城鄉基層治理機制不健全
隨著城鄉人口結構、經濟結構、社會結構的變化,矛盾糾紛日益呈現利益主體多元化、利益糾紛復雜化的特征,傳統城鄉治理機制面臨新的挑戰。但是當前治理模式在矛盾糾紛防范化解時仍存在“九龍治水”、各管一段的困境,弱化了前端治理能力。前端治理未對矛盾風險的源頭進行“深耕”,未建立起聯動治理、綜合治理的“善治”模式,于是大量風險矛盾延伸向法院、信訪,訴源治理、信訪治理效能大打折扣。傳統的管理模式、治理方式難以適應現實發展的需要,迫切需要建立新型治理機制。
(三)城鄉協同發展規劃不完善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城鄉空間相對位置和功能發生了巨大變化,這是城鎮化發展的客觀規律。但城鄉定位和角色的不同不等于城鄉割裂發展。當前,我國還存在城鄉發展協同性、統籌性不足的問題,區縣之間城鄉建設“各自為政”和“雜亂無章”的現象較為突出,城鄉規劃法律法規剛性執行力度不夠,鎮村資源分布仍然較為散亂。區域產業單一化問題突出,再加之其他產業基礎薄弱,城鄉產業聯系缺乏一定廣度與深度,區域分工協作和協同發展不暢。
(四)城鄉公共服務配置不均衡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村人口老齡化、“空心化”等問題越顯突出,基本公共服務在城鄉之間、不同區域之間、不同群體之間存在著供給不足和供給不均衡的突出矛盾,不能完全適應社會結構轉型發展的要求。農村醫療衛生與健康保障資源配置相對不足,缺乏高層次醫療人才,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報銷比例偏低、保障能力有限;農村基礎教育資源分配不均衡,優質師資數量不足,辦學基礎條件相對薄弱;農村公共文化設施建設相對落后,農民自發組織的公共文化活動形式單一;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相對滯后,特別在應對暴雨洪澇、山體滑坡、干旱等極端自然災害時,基礎設施短板較為突出。以政府為主的自上而下的單一供給模式和城鄉公共產品需求的差異性與變化性使得城鄉公共服務配置還存在較大差距。
四、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基層治理法治化新路徑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明確指出:“城鄉融合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全面提高城鄉規劃、建設、治理融合水平,促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雙向流動,縮小城鄉差別,促進城鄉共同繁榮發展。”[10]推動城鄉融合發展必須著力破除體制機制障礙,打通城鄉融合發展的堵點卡點,以法治保障城鄉融合發展,推動城鄉居民基本權益平等化、城鄉要素流動自由化、城鄉公共資源配置均衡化、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城鄉產業發展融合化,構建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城鄉融合發展治理機制。
(一)營造法治環境,推動產業發展
1.構建城鄉規劃融合機制,提升基礎設施建設能力。完善城鄉規劃立法,推動產業升級、人口聚集、城鎮發展良性互動。健全城鎮規劃體系,打破行政區劃限制,引導區縣之間城市和農村在功能定位、產業結構、基礎設施等方面協調發展、集約布局。建立中心城區與周邊鄉鎮協同發展體制機制,提升規劃的前瞻性,實現區域內政策協同、資源共享、市場一體,提升區域整體競爭力。構建市縣鄉村四級城鄉基礎設施協調發展機制,保障城鄉基礎設施規劃相互銜接、協調一致,順應縣域內人口流動和空間布局的趨勢。完善民營資本進入機制,提高法治保障水平,建立多方參與的城鄉基礎設施融資機制,鼓勵社會資本參與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高資金保障能力。
2.優化縣域營商環境,激活從業主體活力。
依法平等保護城鄉各種所有制結構、組織形式、經營規模的市場主體,充分發揮黨委、政府、司法部門等治理主體的“聯治”職能,為民營企業、集體經濟組織、農林產業園區提供糾紛調解、法律咨詢、法律援助等一站式法律服務。堅持生態產業化發展原則,積極培育休閑旅游、文化體驗、健康養老、農村電商等新產業新業態。加大對特色農產品的生產、銷售涉法風險研判,指導合同簽訂、提供金融服務、加大權益維護。充分發揮基層人民調解和專業化調解組織職能,化解鄉村旅游、土地流轉、農業綜合開發、農村電商物流等新產業新業態的矛盾糾紛,打擊擾亂企業生產經營和市場秩序犯罪,助力優化縣域營商環境。
(二)提供法治保障,促進要素流動
1.完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資格認定標準和程序。建立“戶籍 + 土地權益保障”的資格認定標準,防止單純以戶籍遷出遷入作為評判成員資格的“一刀切”做法,切實保障婚嫁、生育、政策性移民等人員的成員資格。提高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的開放性,完善取得和喪失集體成員資格的制度規范,對長期在集體經濟組織工作且對集體作出貢獻的非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通過法定程序賦予其參與分配集體收益、享受集體經濟組織提供的服務和福利等權利。
2.完善土地經營權有償轉讓機制。充分保障進城農民的土地承包權益,不得強制收回或者限制其行使。完善土地經營權流轉機制,集體經濟組織代表農戶簽訂土地流轉協議必須取得土地承包戶的合法授權。加強土地管理部門和鄉鎮政府對簽訂土地流轉協議的指導咨詢和備案審查,發揮基層法院常態化“法律巡診”工作機制作用,及時排查法律風險,避免協議
“帶病”履行。
3.建立宅基地權益退出機制。按照“保障居住、管住亂建、盤活閑置”的要求,進一步完善農村宅基地管理機制。對進城農民已經廢棄或者閑置的宅基地,通過貨幣補償、住房補償、社保補償、權益補償等方式,向集體經濟組織和第三方主體流轉。農民在退出其宅基地后,獲取相應補償資金或按比例置換的城鎮商品房面積,在城市購房時享受相關政策優惠和財稅返還,并在子女教育、養老、醫療、就業、生育等方面享受同城鎮居民同等的保障。村集體將收回的宅基地及地上住房通過出租、人股、合作等方式優化利用,以市場化經營方式引入第三方主體實現規模經營,將收益分配反哺給農民,提高農民的財產性收益
4.深化集體經濟產權制度改革。通過章程明確集體經濟組織的資產經營和財務管理制度,規范農村集體資產的經營管理和收益分配,保障組織成員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健全集體經濟組織內部管理、運行、收益分配的糾紛解決機制,賦予組織成員對損害其合法權益的集體決定的撤銷權,形成既體現集體組織優越性又調動農民個體積極性的農村集體經濟運行新機制。
5.依法保障進城落戶農民和入鄉人才的合法權益。推動戶籍制度改革,保障進城落戶農民權益。堅持同地同權,按照常住地原則為進城落戶農民提供基本公共服務,保障符合條件的農村轉移人口在社會保障、住房待遇、隨遷子女義務教育等方面同遷入地戶籍人口享有同等權利,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同時,通過立法保障入鄉人才合法權益,讓下鄉返鄉人才“留得住、有保障、能干事”。加快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讓愿意留在鄉村、建設家鄉的人留得安心,讓愿意回報鄉村的人更有信心,打造一支強大的鄉村振興人才隊伍。
(三)筑牢法治基礎,完善基層治理體系
1.增加基層立法和制度供給,確保基層治理于法有據。完備的法律規范體系是基層治理現代化的基礎,因此必須聚焦基層矛盾復雜、糾紛多發、風險難控、社會急需的領域推進科學立法。加強公共安全、城市管理、營商環境、土地利用、鄉村振興、環境保護等領域的法律法規建設,完善城市居民委員會組織法、村民委員會組織法、集體經濟組織法等相應配套法規和政策措施,建立健全村規民約、小區公約合法性審查制度,規范多元化矛盾糾紛化解體制機制。
2.推進依法行政,提高政府治理效能。進一步完善基層政府權力清單,明確界定政府權力邊界,實現政府治理權責體系的明晰化。推進基層政府簡政放權和“放管服”改革,取消地方對市場運行和資源配置不合理的行政干預和限制性規定,消除各種城鄉不平等的政策規定,實現土地、人才、資金市場化配置、高效化利用。
3.提升司法保障服務能力,提升公平效率。聚焦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堅持司法為民理念,持續創新訴訟服務機制,及時回應城鄉群眾合法訴求。充分發揮人民法庭在化解基層矛盾糾紛、促進基層社會治理、維護基層安定和諧等方面的重要功能,以深化訴源治理為路徑推進鄉村治理法治化。發揮審判職能,妥善審理農村土地流轉、農房買賣、宅基地出租收益、入股合作經營等案件,促進城鄉要素自由流動。依法審理涉及農村土壤、水源污染等環境侵權案件,探索懲罰性賠償制度在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糾紛案件中的適用。積極適用“補種復綠”
“增殖放流”等責任承擔方式,健全農村環境修復責任制度,切實維護生態環境。加大農民工就業、工傷賠償等方面的司法保護力度,為農民轉型創業營造良好法治環境。依法審理涉及農村旅游、農村電商物流、特色民宿、休閑山莊等新產業新業態的矛盾糾紛,引導農村三產融合發展。
4.深化新時代“楓橋經驗”實踐,有效化解社會矛盾。堅持預防在先、調解優先,聯動黨委、政府、法院、檢察院,定期研判地方在產業發展、營商環境、土地流轉、勞資關系等方面存在的法律問題和風險,分析矛盾成因、提出防范建議。將糾紛化解端口前移、調處資源下沉,推動訴源治理、訪源治理、警源治理,建立村組干部、人民調解員、社區民警、網格員、法律“明白人”、專業律師等參與的糾紛調解組織。對婚姻家事、物業服務等常規類糾紛實現就地化解、及時處理;對勞動爭議、土地流轉、民間借貸等專業類糾紛,充分發揮專業化調解組織的職能,實現專業調解。總之,要整合人民調解、行政調解、司法調解等力量,形成優勢互補、有機銜接、協調聯動的大調解工作格局,真正讓“人民群眾說事、政府說理、法官說法、司法確認”落到實處,最大限度把矛盾糾紛化解在基層,防患于未然。
5.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衡供給,縮小城鄉差距。規范市縣政府基本公共服務事權和支出責任,通過不同類型的財政轉移支付,促進區域間、區縣間財力均衡,增強地方基本公共服務保障能力。通過立法明確城鄉教育、醫療、養老、社會保障等各類基本公共服務標準和質量要求,不斷縮小乃至消除區域間和城鄉間公共服務的發展差距,打通農村獲取公共服務“最后一公里”,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對全體城鄉居民的“均衡可及”。循序漸進推動戶籍制度改革,讓同一居住地人口享受同等基本公共服務,確保機會均等。完善各領域基本公共服務相關制度,推動城鄉教育一體化、師資配置均衡化,縮小辦學質量差距;完善區域巡回醫療和院際交流機制,促進分類診療制度改革落地,推動優質醫療資源擴容和區域均衡分布;整合養老服務資源,提高村社居家養老供給能力,提供差異化的養老服務模式,滿足城鄉不同群體老年人的養老需求。
6.推動治理向基層下移,有效管控和化解風險。完善城鄉基層風險排查化解機制,依托鎮(街道)、村(社區)兩級組織體系,合理劃分基本網格單位,將村(社區)內常住人口、企業項目、林田路井、礦產資源、河流溝壑等風險隱患點全部納入網格,對網格內各類風險進行全方位排查,對可能引發矛盾糾紛的風險點、風險源,特別是容易引發矛盾風險的人、事、物、場所、單位,做到底數清、情況明、信息靈,形成隱患排查清單。根據排查內容將風險管控落實到具體網格內的分管黨政負責人、網格員以及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對風險隱患進行限期整改和日常監測。建立社會風險聯動監測和即時共享機制,運用互聯網、大數據等信息技術提高城鄉基層社會風險監測、監控、預警能力,打通部門之間的信息瓶頸,實現跨部門、跨主體的多元信息聯動共享,確保城鄉基層政府隨時掌握社會風險的動態,追蹤極端事件的苗頭,避免本地社會治理者“當局者迷”,穩步推進基層治理向“深耕善治”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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