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教育天趣：弘揚教育家精神的校本表達

【編者按】“教育家精神”是新時代教師應有的精神風骨，它不是口號和概念，而是信仰和行動。深入貫徹相關文件精神，結合“享受教育天趣”的辦學主張，掀起了學習、討論、踐行教育家精神的高潮。本期《關注》刊發的5篇文章，呈現他們的校本表達與生命敘事。

教育家精神是教師群體的共同價值追求。這樣的價值追求有著共同的指向，即尊重兒童、尊重規律。尊重兒童，就是尊重生命；尊重規律，就是尊重自然。享受教育天趣，是江蘇省蘇州高新區實驗小學校辦學理念與育人文化的外顯，也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校本表達。

一、天趣與教育天趣

何為“趣”？《說文解字》中解釋為“趣，疾也。從走，取聲”，即“走”為形旁，“取”為聲旁。而“趣”作為“疾行\"的意思，因“取”這個動作所具有的明確自的性，也暗含了一種趨向性。用現代漢語來說，“趣”不是一般的“疾行”，而是一種目的性很強的奔往，源自精神力量和思想意念的驅使。因此，“趣”延伸到精神領域，亦可指人之精神的“有目的奔往”。人類在精神上的“奔往”，最終指向生命之真、美、善與樂，進而延伸到由這種趨向帶來的一種飽含生命力的愉悅之感。從古至今，“趣”是中國美學中的重要概念，其所倡導的物趣、人趣和天趣分別指向物、人與自然。

釋義“天趣”，我們還需從“天”字人手。作為中華文化信仰之核心的“天”，不僅指與“地”相對的自然之“天”，還兼具“道”“神\"“宇宙”“自然”等多重意義。因此，“天趣”可從兩個方面理解：一是指天然之美、自然界之美；二是指作者創作時，一任自然、一片天真，全由心中流出，摒去“刻畫”之跡。延伸到教育領域，教育天趣同樣包含兩層含義：一是兒童作為大自然最美的作品，其成長過程豐盈著天然之美。“因為兒童的到來與成長，世界不斷創生，生活不斷更新；或者說，世界處于不斷誕生之中，人類的精神生命處于不斷綻放之中。”2兒童既是大自然的杰作，也創造著大自然。兒童成長的過程充盈自然之美，充滿著迷人的天趣。二是教育的過程同藝術創作一樣，也需要自然地“由心中流出”。語文教材中的課文《孔子游春》描述了孔子帶著弟子們到泗水河邊游玩，凝望著泗水的綠波暢談人生理想，在春風里歌舞彈琴的場景。在這樣浪漫和諧的教育場景中，為師者循循善誘、順學而教、毫不做作、言由心生、行隨心動。這正是我們所期待、所向往的教育天趣。

二、為什么倡導享受教育天趣

我們倡導享受教育天趣，一是基于中國古代哲學關于人與自然的闡釋，二是基于中國古代美學的意旨追求，三是響應現代人本教育的理念及新時代國家教育的政策。

（一）中國古代哲學關于人與自然的闡釋

中國古代哲學，無論道家還是儒家，都聚焦人與自然的關系開展闡釋與辯論。道家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這個凌駕于天、地、人之上的萬物主宰，有它必須遵循的原則—“法自然”。追根溯源，“自然”是宇宙間最高運行法則，也是世間萬物的旨歸。

集儒家之大成的孔子，更是全方位論述了人與自然的關系，其教育理念體現了對人與自然的尊重：對“不逾矩\"道德自律境界的追求、“以物比德”的審美教育方法、以“君子不器”為理念的多元化人才培養觀，體現了孔子教育思想適應自然、效法自然的特征；以“人性可引\"的自然主義人性假設為前提，倡導“有教無類\"的全納教育，追求“寓教于樂”的樂教境界，體現了孔子教育思想對自然人性的尊重；而“為仁由己\"的主體性教學理念、“循循善誘”“因材施教”的個體化教育模式，都體現了孔子教育思想對人及發展規律的遵循。[3]

因此，無論是道家還是儒家，都強調以人為本，崇尚自然法則。對天趣的追求，綿延至今，亙古不變。

（二）中國古代美學的意旨追求

“天趣”一詞較早出現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它是古人自然審美意識覺醒的必然結果：自然山水不再僅僅作為人道德品質的附庸，無須借助托物言志的手段而存在，而是獲得了獨立、純粹的審美價值。繪畫美學的天趣強調渾然天成。4到了宋代，天趣則是對畫工的超越，是天地自然勃勃生機的自然呈現。明代高濂是“天趣說”的集大成者，他在《燕閑清賞箋·論畫》中寫道：“余所論畫，以天趣、人趣、物趣取之。天趣者，神是也；人趣者，生是也；物趣者，形似是也。\"[5]在詩學領域眾多關于天趣的論述中，蘇軾的“詩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最能概括其精髓。

從中國美學發展的歷史來看，“趣”是一種審美愉悅。回顧中國傳統文化，但凡與“天\"相關的東西，大抵充滿遙不可及的神秘感，唯有“天趣\"不同，它不是凌駕于高高的祭壇上而是根植于鄉野民間。其實，跳出美學，從人生意義來看，“趣”也是一種人生目的，其在現實人生中意義重大。梁啟超在《趣味教育與教育趣味》一文中，拿趣味做“人生的根底”，并說：“趣味是生活的原動力，趣味喪掉，生活便成了無意義。\"[7]

（三）現代人本教育的理念及新時代國家教育的政策

近現代以來，中外教育家都強調“順天性而任自然”，要遵從兒童天性，讓兒童在自然狀態下實現個性化成長。無論是蔡元培、陳鶴琴還是陶行知，眾多教育先賢都有“尚自然\"“展個性\"的教育主張。而以《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以下簡稱《方案》和2022年版各科課程標準的頒布為標志，我國的基礎教育進人了新時代。《方案》要求的“遵循教育規律和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堅持全面發展，育人為本”“聚焦核心素養，面向未來\"8]等相關理念，傳遞出新時代國家教育政策的轉向，即由知識技能本位轉變為著力發展學生核心素養，真正培養能夠生活、善于生活、具有人之為人秉性的“活生生的人”。

無論是現代人本教育的理念，還是新時代國家教育的政策，都要求教育尊重兒童、順應兒童、發展兒童的天趣。如此，教師在教育教學實踐中才能享受教育天趣。

三、怎樣享受教育天趣

教育天趣，就是讓兒童教育回歸自然，用兒童的方式點燃兒童對知識與世界的熱情和好奇，喚醒兒童的靈性和生氣，精心呵護兒童自然、自由、健康的生命基礎；保持兒童個體對自我與生活世界的敏感，讓兒童的生命張力始終像大自然一樣強勁。教師要在日復一日的教育實踐中享受教育天趣，就要蹲下身來發現兒童，放下包袱解放兒童，讓兒童順著自然引導的方向發展，讓兒童的生命在通向未來發展的道路上擁有更多廣闊且無限的可能性。這就需要教師善于在發現兒童和解放兒童中尋趣、覓趣、識趣、賞趣，從而享受教育天趣。

（一）在發現兒童中享受教育天趣

“趣\"的內涵十分豐富，可以說包羅萬象：從大自然的物趣、野趣，到人自身的人趣、靈趣、情趣，再到意識的理趣、樂趣、妙趣…與“趣\"相關的事物無所不在。教師的職業幸福感就源自發現兒童。

發現兒童，不僅需要一雙充滿慈愛、善于捕捉的慧眼，更需要一顆樂教愛生、甘于奉獻的仁愛之心。分享一例：

小A是一年級的女生，開學第二天就開始鬧騰，非要家長陪讀。值日教師把她“哄”進校園，但她發現媽媽不在身邊，就號陶大哭。為了找媽媽，她居然沿著校園大門柵欄一格一格往外探。這么一個“鬧心\"的孩子，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還做出如此冒險的行為，的確用個體行為驗證了“兒童是天生的冒險家”。教師盡管被折騰得滿身是汗，仍不厭其煩地陪著她、哄著她。有人曾說：心中有高山的孩子，必有果敢與剛強；心中有花草的孩子，必有美好和細膩這個愛鬧騰的孩子心中既有高山、又有花草！正是有愛心的教師一邊用耐心陪著她鬧騰，一邊用教育的智慧引導她勇敢去冒險。教師尊重兒童的天性，抓住其人學不久哭鬧找媽媽的契機，充分給予其冒險的機會，在發現兒童中享受天趣。

（二）在解放兒童中享受教育天趣

近年來，教育內卷現象不容忽視。一些兒童從低幼時期就進人“卷”的狀態，這讓兒童過早失去了天性，減少了天趣。其實，兒童的天性和天趣是有階段性的。理想的教育應讓個體在不同發展階段都能依照自身的內在基礎與發展特點來彰顯自身。特別是在個體發展前期（ 歲），要讓個體的自然生命得到充分舒展，同時在愛的交往中獲得情感的浸潤。[9]

因此，小學階段的教育重心應放在充分解放兒童上，給兒童自我發展和成長的時空，讓兒童在“閑暇中出智慧”。在國家課程中，教師應通過精選教學內容，給予學生更大的探索空間，引導學生經歷核心概念、基本能力的形成過程，尊重兒童的思考和實踐，傾聽和贊許兒童的內心世界，鼓勵兒童勇于表達和交流。在校本課程中，教師應聚焦綜合育人，以跨學科學習為主要學習方式，引導兒童自主發現問題、合作設計研究方案和解決問題，為其搭建展示研究成果的平臺和舞臺，讓學生盡情展示自己的才華與智慧。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反復提及，“任何事物處于最好狀態之下，是最不容易被別的東西所改變的\"[10]。童年理應是一個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也是最自然的狀態。這一時段展現出來的美好天趣，將為其一生的發展奠定基礎。天趣，非求得之物，由智慧中自生也。只要發乎真性情，所觸皆有天趣。教師何其有幸，可以在與兒童的相處中發現天趣、享受天趣。這或許也是教育家精神的應有之義。

參考文獻：

[1]劉金波，周紅波.中國詩學的理趣、機趣與天趣[J」.學習與實踐，2020（12）：115-123.

[2]金生鈜.學校教育生活之于兒童的意義：對兒童享用教育生活的現象學解釋[J].教育研究，2018（6）：8-15.

[3]李詩和，徐玖平.自然主義教育思想視閾下孔子教育思想的特征研究[J」.理論月刊，2017（3）：28-35.

[4]程相占，杜冉冉.“生生美學\"視野下古代畫論“天趣”范疇論析[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22（5）：27-34.

[5]俞劍華.中國畫論類編[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6：121.

[6」中國戲曲研究院.中國古代戲劇論著集成（七）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51.

[7]梁啟超.飲冰室合集卷三十八[M].北京：中華書局，1989：13.

[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1-4.

[9]劉鐵芳.走向整全的人：個體成長與教育的內在秩序LJ」.教育研究，2017（5）：33-42.

[10]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77.

（李志清，黨委書記，特級教師。江蘇省蘇州高新區教育工委委員，江蘇省第二批“四有”好教師團隊領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