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平臺權力與產業政策協同的視角出發,系統探究跨境電商平臺生態擴張對區域產業升級的影響機制及制度適配要求。研究表明,跨境電商平臺借助技術賦能、規則重構與資源整合三重機制,重塑區域產業生態;其權力運作體現為規則制定權、數據控制權和生態主導權的協同聯動。文章構建了平臺、產業、政策動態適配框架,并從治理理念轉型、政策體系重構、實施機制優化以及區域協同發展四個維度,提出完善產業政策體系的建議,豐富了數字經濟時代的產業政策理論,為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實踐參考。
關鍵詞:跨境電商平臺;生態擴張;產業升級;制度適配性;區域經濟發展
一、理論框架構建
(一)跨境電商平臺生態擴張的特征維度
跨境電商平臺生態擴張呈現三個典型特征維度。技術維度上,平臺借助云計算、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構建智能化貿易基礎設施。例如,阿里巴巴國際站開發的“數字通關”系統,將平均清關時間縮短至15分鐘。組織維度方面,平臺采用“核心—邊緣”結構,既對支付、物流、信用評價等關鍵環節保持絕對控制,又通過開放API接口吸納第三方服務商,形成互補生態。如亞馬遜平臺上的FBA物流服務,已整合全球2000余家物流供應商。空間維度上,平臺通過“數字貿易樞紐+海外倉”模式重構全球貿易地理格局。以SHEIN為例,其依托廣州數字設計中心、佛山柔性供應鏈以及歐美海外倉的布局,實現從設計到交付的7天極速周轉。這種多維度擴張使平臺突破傳統地理邊界,形成以數據流動為主導的新型產業組織形態。
(二)平臺權力的作用機理與表現形式
跨境電商平臺權力運作主要體現在三個層面。規則制定權方面,平臺通過算法管理構建“私人秩序”。例如,eBay的賣家評級系統直接影響企業90%以上的流量分配,形成事實上的市場準入標準。數據控制權使平臺掌握產業鏈“制高點”。以Shopify為例,其積累的2億消費者行為數據成為優化供應鏈的關鍵資產,相關數據服務的營收增速連續三年超過50%。生態主導權體現在平臺對互補系統的整合能力。如Lazada通過收購支付平臺HelloPay、投資物流企業Ninja Van,構建起覆蓋東南亞的閉環生態。這些權力形式相互作用,形成數據、規則、生態的正反饋循環:數據積累強化規則精準度,規則實施擴大生態規模,生態擴張又產生更多數據。需注意的是,平臺權力的非對稱分布加劇了“數字鴻溝”。深圳跨境電商企業借助平臺資源實現品牌出海,與中西部企業仍陷于低端代工的現狀形成鮮明對比[1]。
(三)制度適配性的理論內涵與評價體系
本研究將制度適配性定義為區域產業政策與平臺經濟發展需求的動態匹配程度,其評價體系包含三個核心指標。政策響應度衡量政府識別和應對平臺變革的速度與精度。例如,杭州綜試區在亞馬遜算法更新后3個月內即出臺賣家合規培訓政策。產業契合度評估政策工具與本地產業基礎的結合效果。典型如義烏將傳統小商品市場與跨境電商直播深度融合的創新實踐。創新支持度考察制度環境對平臺驅動創新的容納能力。深圳“市場采購+跨境電商”的監管沙盒模式即為成功范例。這三個維度構成識別、適應、引領的遞進關系:基礎層要求政策及時響應平臺變化,中間層強調政策與產業特征的精準對接,高級層則追求通過制度創新釋放平臺經濟的正向外部性。當前,中國各區域的適配水平呈現梯度分布,東部地區平均得分較中西部高37個百分點,這種差異主要源于數字治理能力的非均衡發展。
二、跨境電商平臺對區域產業發展的影響
(一)全球價值鏈嵌入與區域產業定位
跨境電商平臺重構全球價值鏈(GVC)治理模式,深刻改變了區域產業的國際分工地位。平臺型GVC呈現“微笑曲線”扁平化特征:一方面,平臺的數據賦能助力區域企業繞過傳統貿易中間商,直接觸達終端市場。例如,東莞電子產業帶企業借助阿里國際站,將平均出口環節從6個縮減至2個,利潤率提升8—12個百分點;另一方面,平臺主導的模塊化生產推動形成“全球采購+區域集聚”的新型分工體系。典型如深圳消費電子產業依托亞馬遜平臺需求數據,構建起覆蓋珠三角的柔性供應鏈網絡[2]。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嵌入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長三角企業多占據產品研發和品牌營銷等高附加值環節,中西部地區則仍集中于勞動密集型加工制造,如鄭州跨境電商綜試區80%以上的出口為代工模式。平臺算法推薦機制進一步強化了這種分工鎖定效應,新進入者需支付更高流量成本才能突破既有格局。
(二)數字技術應用與產業效率提升
跨境電商平臺的技術溢出效應通過三條路徑提升區域產業效率:其一,智能選品工具使產品開發周期縮短40%—60%,如SHEIN的AI選款系統每日可處理6000余個新款設計;其二,數字化供應鏈管理使庫存周轉率提高2—3倍,杭州服裝產業帶接入速賣通供應鏈大腦后,滯銷率從25%降至9%;其三,精準營銷系統降低獲客成本30%以上,佛山家具企業通過TikTok的算法推薦實現ROI(投資回報率)5∶1的投放效果。這些技術應用產生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形成以平臺為中心的數字產業集聚區,如深圳3C產品、杭州服裝、泉州鞋靴等特色產業帶。然而,技術鴻溝依然存在,調研顯示僅有18%的中西部企業具備完整的數據分析能力,導致其難以充分獲取平臺技術紅利。
(三)平臺規則制定與產業組織變革
跨境電商平臺的規則體系重構了區域產業組織形態:在準入規則方面,平臺認證標準倒逼企業質量升級,亞馬遜的Brand Registry計劃使廣東家電企業的平均專利持有量三年增長170%;在交易規則方面,算法排名機制重塑競爭格局,eBay的“Top Rated Seller”體系使頭部商家獲得70%以上的流量份額;在懲罰規則方面,信用評價系統形成強約束,敦煌網數據顯示,差評率超過3%的商家續約率下降65%。這些規則催生出新型產業組織形式:一是“平臺+產業帶”的區塊化集群,如寧波文具產業帶與Wish平臺共建的專屬招商通道;二是“核心企業+小微主體”的網狀生態,某深圳大賣家帶動周邊200余家配套企業集體出海;三是跨境服務商的專業化分工,深圳已涌現300余家專注跨境電商ERP、知識產權等細分服務的企業。這種變革也帶來挑戰,平臺規則的頻繁變更(如亞馬遜2021年封店潮)導致區域產業穩定性下降,凸顯出制度適配的重要性[3]。
三、區域產業政策的適配性分析
(一)東部沿海地區的先行先試經驗
東部沿海地區借助制度創新,構建了與跨境電商平臺發展高度適配的政策體系,主要體現在三個層面:政策設計上,長三角地區形成“平臺數據共享+政府精準施策”的協同治理模式。例如,杭州綜試區與阿里巴巴共建的“數字清關”系統,將跨境電商出口通關時效壓縮至1小時內,推動2022年杭州跨境電商交易額突破2000億元。產業培育方面,珠三角地區推行“產業帶+跨境電商”的融合發展政策,深圳通過“市場采購+跨境電商”試點,助力華強北電子產業帶轉型,2023年跨境電商出口額增長45%。生態構建領域,福建省打造“跨境電商+僑商網絡”的特色模式,依托2000多個海外僑團資源,助力泉州鞋服產業建立自主海外倉體系,降低物流成本30%以上。這些創新實踐表明,東部地區政策成功的關鍵在于:構建平臺數據與政策制定的反饋機制、聚焦區域特色產業優勢、搭建多元主體參與的治理網絡[4]。
(二)中西部地區的追趕發展困境
中西部地區在對接跨境電商平臺發展過程中,面臨三重制度瓶頸:基礎設施層面,物流網絡效率欠佳,導致運營成本高企。成都至歐洲的跨境電商物流時效比深圳平均慢3—5天,成本高出25%。產業基礎方面,傳統外貿思維束縛數字化轉型,調研顯示,中西部60%的企業仍以OEM模式為主,缺乏自主運營跨境電商的能力。政策執行方面,部門協同不足削弱政策效果,某中部省份的跨境電商扶持資金實際使用率不足40%。典型案例顯示,鄭州跨境電商綜試區雖具備航空港優勢,但因缺乏配套的產業數字化政策,80%以上的業務仍停留在保稅備貨模式,難以向品牌化方向邁進。這些困境反映出中西部地區在數字治理能力、產業轉型動力和政策創新魄力等方面存在系統性差距[5]。
(三)制度適配差異的形成機制
區域間制度適配差異源于三個深層次因素:經濟發展階段上,東部地區人均GDP超過1.5萬美元,具備支撐數字化轉型的財政實力和人才儲備,而中西部地區仍處于工業化中期,2022年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比不足30%。市場發育程度方面,東部民營經濟占比超60%,市場主體能靈活應對平臺規則,浙江跨境電商企業平均擁有2.3個平臺賬戶,中西部企業則多依賴單一平臺。治理體系方面,東部地區普遍建立“跨境電商領導小組+大數據管理局”的協同架構,江蘇13個地市均設立跨境電商服務中心,中西部省份仍存在明顯的部門分割現象。這些差異形成路徑依賴效應:東部通過早期試點獲得平臺資源傾斜,進而強化制度創新能力;中西部因初始條件不足陷入“低端鎖定—政策失效”的惡性循環。破解這一困局需構建差異化的政策適配路徑,而非簡單復制東部經驗。
四、政策創新路徑
(一)治理理念轉型
跨境電商生態的持續擴張,要求政府治理理念實現三大根本性轉變:其一,從“被動監管”轉向“主動治理”,構建基于平臺大數據的動態監測體系。例如,深圳借助跨境電商綜合服務平臺,實時監測2000余家企業的200多項經營指標,實現風險預警與政策調整的精準化。其二,從“單一主體”轉向“多元共治”,搭建政府、平臺、企業協同治理機制。杭州綜試區成立的跨境電商產業聯盟,匯聚平臺運營商、金融機構和物流企業等主體,共同制定行業標準與服務規范。其三,從“剛性管理”轉向“彈性治理”,建立政策試錯容錯機制。廣州南沙自貿片區推行的“沙盒監管”模式,允許跨境電商企業在限定范圍內試錯創新,成功培育出“保稅直播”等新業態。這些理念轉型的本質在于適應平臺經濟的復雜生態系統特征,推動治理模式與數字經濟發展規律相契合。
(二)政策體系重構
跨境電商發展需構建多層次政策支持體系:產業層面,應制定差異化扶持政策。針對東部地區,重點支持品牌建設與研發創新,如蘇州設立跨境電商品牌培育專項資金;針對中西部地區,則加強基礎設施建設與人才培訓,如成都建設跨境電商公共服務平臺。企業層面,實施梯度培育計劃。深圳的“跨境電商雛鷹、雄鷹、鯤鵬”計劃,依據企業規模提供差異化政策包,三年內培育出20家年銷售額超10億元的龍頭企業。要素層面,創新數據要素配置機制。浙江省建立的跨境電商數據交易中心,促進平臺數據有序流動與合規使用,已促成300余家企業間的數據合作。這種立體化政策體系能夠精準對接不同區域、不同發展階段的需求。
(三)實施機制優化
提升政策實施效能需創新三個關鍵機制:一是建立政策效果動態評估機制。寧波跨境電商綜試區每季度開展政策實施效果評估,依據評估結果動態調整政策工具組合。二是完善政企溝通反饋機制。廈門建設的“跨境電商企業直通車”平臺,實現企業訴求1個工作日內響應,政策咨詢3個工作日內答復。三是創新政策資源整合機制。廣東省商務廳聯合海關、稅務等12個部門建立跨境電商聯席會議制度,打破部門壁壘,實現政策協同發力。這些機制創新有效解決了傳統產業政策實施中的滯后性、碎片化問題,提升了政策與市場需求的匹配程度。
(四)區域協同發展
促進區域協同發展需構建三個層次合作體系:首先,推動東部與中西部地區產業協同。例如,深圳與贛州共建的“前店后廠”模式,將深圳的跨境電商運營優勢與贛州的制造產能相結合。其次,加強城市群內部分工協作。長三角建立的跨境電商城市聯盟,形成上海運營、杭州技術、寧波物流的差異化發展格局。最后,深化國際區域合作。海南自貿港與東盟國家共建的跨境電商數字合作走廊,推動形成區域性數字貿易規則。這種多層次協同發展模式,既能避免同質化競爭,又能形成規模效應,是破解區域發展不平衡的有效途徑。
五、結語
研究發現,跨境電商平臺借助技術賦能、規則重構和資源整合三重機制,重塑了區域產業生態,而區域產業政策適配性的差異是造成發展績效分化的關鍵因素。東部沿海地區的成功經驗顯示,構建“平臺、產業、政策”動態適配框架,需從治理理念轉型、政策體系重構、實施機制優化和區域協同發展四個層面開展系統性創新。未來研究可深入探究在全球數字治理變革背景下,跨境電商平臺權力演變與區域產業政策調整的互動關系,以及數字主權與平臺治理的平衡策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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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董靜怡.跨境電商應對環境不確定性:供應鏈全球化、銷售市場多元化已在進行中[N].21世紀經濟報道,2025-05-15(001).
[4]劉珊,馬莉莉,郭家琛.貿易新業態何以賦能新質生產力——來自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的證據[J].國際貿易問題,2025(05):26-46.
[5]黃夢婷,韓依芳,彭思睿.產業競爭力視角下中西部地區跨境電商發展研究[J].商場現代化,2020(21):24-26.
〔基金項目:遼寧金融職業學院校級課題(NO:LJXJ202310);遼寧金融職業學院校級課題(NO:LJXJ202407)〕
(作者簡介:禹淼,遼寧金融職業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