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視域下短視頻新聞倫理失范的解構與重塑

【內容提要】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與社交媒體的蓬勃發展，短視頻因獨特的魅力逐漸吸引了大量用戶，成為人們社交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媒介之一。在后真相迷霧的籠罩下，短視頻傳播過程中的新聞倫理失范問題日益嚴重，如何在擁抱新技術的同時堅守新聞底線，是值得每一個新聞從業者思考的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本文首先分析了短視頻新聞倫理失范的表現，主要包括諸如網絡暴力、違法侵權以及虛假信息；其次，從傳播者、政府、技術、受眾四個層面分析了新聞倫理失范產生的原因；最后，針對短視頻傳播中存在的新聞倫理失范問題，提出從提升媒介從業人員的專業素養、完善短視頻傳播的相關法律法規、建立和完善平臺內容審核與舉報機制、優化算法推薦機制、提高公眾的媒介素養等方面著手進行規范和治理。

【關鍵詞】后真相；短視頻；新聞倫理；倫理失范

引言

后真相時代，指的是信息傳播中，個人情感在輿論方面會產生比客觀事實更大的影響。在這一背景下，短視頻作為信息傳播過程中的重要媒介，其信息傳播的真實性、客觀性成為關注的重點。但是，由于短視頻存在制作門檻較低的問題，在人人都是傳播者的時代，虛假信息泛濫，進一步加劇了后真相問題的嚴重性。以抖音為例，作為短視頻領域的代表之一，以其龐大的用戶群體和多樣化的內容，成為人們獲取和傳遞信息的重要渠道。然而，抖音平臺上同樣存在著新聞倫理失范的問題，對公眾和社會都會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基于此，深入研究后真相時代短視頻傳播倫理的缺失問題，探究其成因及危害，并給出有效的改善策略，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

一、后真相視域下短視頻新聞倫理失范的解構

新聞倫理又稱新聞道德，它是指新聞從業者必須遵守的道德準則或行為規范，[1]數字化浪潮推動下的新聞傳播，賦予了受眾更廣闊的表達空間和話語權。然而，受眾的主觀感受在一定程度上沖淡了新聞的客觀真實性。在缺乏有效引導的情況下，受眾往往不自覺地給新聞事件添加個人想象色彩，這種主觀觀點的傳播，無疑會引發新聞倫理規范的混亂。

（一）碎片傳播，暴力蔓延

2022年著名的“唐山打人”事件在短時間內引起了大量的關注和討論，監控視頻中男子的施暴行為讓人直觀地感受到血腥和暴力，短視頻將事件的核心場景捕捉并傳播，迅速激起公眾的情感反應，引發社會的熱議。然而短視頻“短平快”的特點也決定了它難以全面地展示事件的全部過程，帶有一定的誤導性。同時，短視頻傳播的碎片化還會影響公眾的情緒和反應，在此次事件中，短視頻的傳播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評論，這些觀點大部分帶有強烈的個人情緒，一些憤怒的網友對打人者及其家人進行了“網暴”，這種極端的言論嚴重違背了法治精神，導致一些無辜的人受牽連，在這以后，唐山文明城市的稱號被撤下，網絡暴力的負面影響一直存在。

（二）侵權詐騙，侵蝕信任

違法侵權行為在短視頻平臺上屢見不鮮，是倫理失范的主要表征。違法侵權不僅損害權利人的合法權益，而且破壞正常的市場環境，影響短視頻行業的健康發展。2020年，江西一名年近六旬的女性因沉迷假冒靳東的抖音賬號，引發家庭矛盾，并且暴瘦十斤。該賬號通過剪輯靳東的視頻并配音，以此騙取中老年女性信任，從而達到實施詐騙的目的。次年3月，靳東工作室在微博平臺上聲明，該賬號為假冒并涉嫌侵犯肖像權。冒用明星身份在短視頻平臺創建賬號并發布視頻的現象屢見不鮮，其主要目的是發布明星的合成視頻引流，達到賣貨騙錢的目的。

（三）偽善營銷，倫理失守

虛假信息指的是事件在傳播時出現與事實不符的內容。一些傳播者“聽聞片面信息就捕風捉影，沒有確保事件的真實性原則”。[2]在后真相時代，倫理失范被放大，虛假信息更容易被傳播。2024年，一名女子聲稱在巴黎某廁所撿到一名學生遺失的寒假作業，引發全網人肉搜索，最后警方介入調查，證實該事件只是女子提前設計好的劇本。此外，一位名為“龍浩哥”的網紅主播曾因其標榜“用生命救人”而在短視頻平臺上吸引了超百萬粉絲，但后續調查證實，這實為預先編排的橋段，目的是炒作并斂財。這一惡劣行為引發了公眾的強烈憤怒和譴責。“龍浩哥”的行為嚴重違背了社會倫理和道德底線，利用虛假的內容欺騙觀眾，博得人們的同情和善意，以此謀取不合法的利益，這種行為不僅辜負了公眾的信任，還影響社會和諧與穩定。

二、后真相視域下短視頻新聞倫理失范的原因

新聞倫理的失范，源于傳播者媒介素養不足的內在因素，亦受到受眾、平臺以及技術等多重外在因素制約，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傳播者媒介素養欠缺

在信息傳播中，傳播者是關鍵要素之一，對于信息的內容、流量、傳播情況以及接收者的反饋都有著重大的影響，因此，傳播者的媒介素養在傳播過程中顯得尤為重要。為了獲得流量，一些傳播者選擇忽視事實真相，不加甄別地制作未經核實的內容，通過斷章取義、移花接木等手段博取關注。受流量變現的心理影響，追逐名利成為部分短視頻傳播者的目的之一。在殘酷的競爭和強大的生存壓力之下，傳播者不惜突破道德底線，抱著黑紅也是紅的心態，主動策劃爭議事件，制造沖突，引發罵戰。新聞倫理為流量讓位，短視頻傳播者失去了創作的獨立性和自我判斷的能力，成為“數據奴隸”。

（二）政府監管力度不足

短視頻行業在發展過程中存在許多問題，首先，政府在版權保護、違規行為認定以及隱私保護方面監管不夠深入，涉及短視頻相關的政策法規內容零散，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作為版權保護的專門性法律，只是抽象性地規定了版權保護的一般制度，缺乏針對短視頻平臺版權的具體保護制度。[3]現階段，政府對于違規行為的認定及相應的懲處標準并不明確，協同治理機制不健全，缺乏多方合作，信息共享，責任共擔的監管機制，使得行業監管更加復雜。同時，用戶個人隱私信息泄露事件頻發，難以追究相關責任主體，對于跨境倫理失范的短視頻內容難以追根溯源，跨境治理面臨挑戰，境外協同監管機制不完善。

（三）技術工具的雙刀劍效應

短視頻平臺的技術發展呈現雙刃劍效應。一方面，視頻平臺移動終端+5G技術打破了觀看視頻的情境約束，建立起碎片化接收模式，內容生產向平民化生產轉變，大眾制作和觀看視頻更加便捷；另一方面，技術的負面影響如AI換臉損害他人的名譽權，視頻剪輯讓片面的信息傳播，技術在給予便利的同時負面效應也日益顯現。在新聞傳播過程中盲目崇拜技術，把技術作為解決新聞倫理的關鍵，過度依賴算法和人工智能，反而有損新聞報道的深度。[4]

（四）受眾理性失守

受眾作為信息的接收者，呈現出規模性，分散性和異質性的三重特征。在短視頻平臺上，特定群體存在獵奇、追求刺激的需求，這類需求催生不良視頻的供需市場，一定程度上推動不良視頻的制作和擴散。在短視頻平臺上，受眾容易受到群體氛圍的感染，產生一種“集體狂歡”的心態，引發從眾效應，短視頻成為后真相的溫床，其帶來的感官沖擊讓用戶失去理性判斷能力。用戶的批判能力下降，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參與不良信息的傳播，不僅對個人的三觀產生負面影響，還會影響社會風氣與正常的社會秩序。

三、后真相視域下短視頻新聞倫理的重塑

新聞倫理規范并非是靜態的、普遍性的，而是受到媒體所在的社會、技術及經濟結構的深刻影響。[5]因此，必須要從傳播者、平臺、監管、技術和受眾五個方面規范短視頻傳播新聞倫理，促進整個行業健康發展。

（一）從流量到質量：短視頻傳播者的內容突圍與用戶洞察

在內容同質化的時代，新老交替，創意枯竭，短視頻制作者面臨創作瓶頸的問題，追求流量，不能只是簡單地套用模板，而是要專注自身素養的提升。一方面要提升專業技術，例如拍攝剪輯的能力，另一方面要有用戶思維且洞察用戶的能力，將用戶評論作為靈感來源，讀懂用戶心理，持續輸出優質作品。短視頻創作者樹立正面典型不僅是個人品牌建設的關鍵，更是承擔社會責任的體現。每條短視頻內容應以真實客觀為原則，傳遞積極的正能量，例如抖音賬號“無窮小亮的科普日常”，通過幽默的方式解說各種神秘生物和自然現象，向大眾傳遞科學知識；抖音賬號“墊底辣孩”，最初以變裝走紅，吸引了大批粉絲，隨后拍攝鄉村振興視頻，將非遺手藝傳承人作為拍攝重點，真實記錄這類群體的生存現狀，體現人文關懷。

（二）從流量到責任：短視頻平臺需構建健康的內容生態

短視頻平臺是信息傳遞的關鍵樞紐，平臺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用戶接收的信息類型，因此要強化平臺責任以便更好地服務用戶。短視頻平臺應有責任意識，為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統一而努力，[6]通過提升技術手段，吸納更多審核人才，構建完善的內容審核體系，及時對所發布的短視頻進行審查。真實性、合法性、健康性是短視頻平臺應該關注的三個重點。

第一，確保所發布內容的真實性。例如，關于健康和科學的錯誤信息，導致公眾采取不恰當的預防措施或治療方法，危害個人健康。因此，審核團隊需要對涉及健康、科學、教育等領域的視頻內容進行嚴格審核，確保其信息來源可靠，數據準確無誤。第二，關注信息的合法性。一旦發現存在違反法律法規的內容，例如涉及侵權、色情、暴力、虛假宣傳或其他違法信息，審核團隊應立即采取行動，堅決防止這些內容在網絡上進一步傳播，保護公眾的合法權益，維護健康向上的網絡環境，避免因違法內容導致的法律風險和社會負面影響。第三，內容的健康也是審核體系中不可或缺的。短視頻平臺應避免傳播低俗內容以及暴力信息，這類信息對于青少年塑造正確三觀以及心理健康存在風險。因此，審核團隊需要對視頻內容進行細致的篩選，確保其符合社會公序良俗，為用戶提供一個健康、積極的觀看環境。

通過設計易操作的舉報界面，確保每個用戶能夠輕松地舉報不合法不合規信息。將舉報類別分類精準治理，例如虛假信息、侵權內容、網絡欺凌等，讓用戶能夠根據具體情況選擇合適的舉報理由；設計快捷的舉報和反饋方式，例如一鍵舉報按鈕、舉報進度條和舉報結果通知等，激發用戶參與監管的熱情。在處理完畢后及時將處理結果反饋給舉報用戶，包括告知用戶舉報內容的處理結果，和對用戶舉報行為的感謝和鼓勵。同時，平臺還可以定期發布舉報處理的統計數據和案例分析，向公眾展示其對不合規信息的打擊力度和監管成效，從而增強用戶對平臺的信任。

（三）從立法到執行：建立短視頻時代的精準監管機制

短視頻的內容異質性和傳播時效性給現行的法律法規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相關部門需構建適應性監管體系，及時修訂與補充法律法規，以適應短視頻帶來的挑戰，確保網絡環境的健康發展。

第一，建立實時合規引擎，以應對短視頻內容的快速更新。包括對短視頻制作者的監管，涉及到平臺的責任以及用戶的權利與義務，監管機構應確保所有參與者都清楚自己在傳播過程中的角色和責任，保障信息傳播的正常運行。第二，新聞在傳播過程中需要接受公眾監督，以此體現出政策與監管的作用。[7]為了明確短視頻傳播過程中的法律責任和懲處標準，監管機構需要制定一系列詳細的規則，涵蓋從內容審核到用戶舉報處理，從版權保護到隱私權維護的各個方面。公眾只有在自由公平的網絡空間環境下才能更好地享受技術帶來的福利。[8]第三，對于違規行為給予相應的處罰措施，包括警告、罰款，甚至關閉違規賬號或平臺。通過有效的懲處機制，阻斷負面信息傳播，保障用戶的合法權益，促使短視頻制作者和平臺更加注重內容的質量和合規性。

（四）從識別到阻斷：借助人工智能提升短視頻審核效率與準確性

平臺在審核違規內容時需要專業的審核人才和先進的審核技術，借助人工智能技術，能夠提高審核人員的工作效率，確保內容的質量和安全。違規信息往往伴隨著關鍵標識，如暴力場景帶有特定的聲音，色情信息帶有身體部位暴露，虛假信息帶有特定的詞匯等等，人工智能系統可以通過學習理解大量的文字和視頻樣本，對這些帶有關鍵標識的內容進行精準識別，防止其傳播。此外，技術的升級使得系統能夠對視頻中的文字信息進行分析，進一步提高審查的準確性。比如，系統能夠識別出帶有誤導性標題的視頻，或者檢測到含有虛假信息的評論和彈幕，通過及時對不良信息作出處理，平衡數據的技術性和新聞內容本身，有效杜絕虛假新聞，兼顧新聞傳統中的合法性和真實性。[9]

算法的核心目標是提高用戶參與度，后真相內容能夠在短時間內煽動用戶的情緒，長期活躍在算法系統中。為了更好地服務用戶，需要優化短視頻的算法推薦機制，確保為用戶提供健康、正面的內容。首先，算法在為用戶推薦內容時，不僅要以用戶觀看歷史和時長作為參考依據，還要以倫理道德作為標準，評估視頻內容是否符合公序良俗，降低負面消極內容的出現概率。其次，提高優質內容的推薦比重，包括教育性強、知識含量高的內容。通過算法優化，用戶在享受娛樂的同時，也能夠獲得知識和啟發，從而獲得個人成長和精神的滿足。

（五）從課堂到社會：受眾媒介素養教育的階梯式培養路徑

媒介素養能力能夠幫助用戶在互聯網時代快速查找、搜集、辨別信息，提高用戶的媒介素養能力是社會教育的應有之義，在各個教育階段應逐步滲透媒介素養的概念和重要性，提高人的主動性與能動性，避免用戶陷入信息繭房。

第一，在學校教育階段，將還原真相納入課堂。在小學階段以聲音和畫面作為教學重點，播放帶有特色化的短視頻，如某些帶有恐怖音效或者色彩鮮艷的視頻，通過娛樂教學避免學生掉入情緒陷阱；在中學階段將人物事件沖突化明顯的視頻作為教學內容，在部分信息缺失的情況下，通過碎片化信息判斷事實；在大學階段，開設相關認知課程等。第二，在家庭教育階段，開展家庭辯論會。將某一有爭議的短視頻內容作為辯論主題，設立正反方，對于不同的年齡段使用不同的輔助工具，如卡片、思維導圖等。在辯論過程中給予對方尊重，達到寓教于樂的目的。第三，在社會教育階段，組織講座和研討會。社區邀請媒介素養專家和資深新聞從業者，通過專業分享，讓公眾了解媒體行業的運作機制和新聞報道的幕后故事。例如，社區安排系列專題講座，新聞從業者可以詳細講解新聞價值的判斷標準、新聞選題的策劃過程，以及如何通過采訪和調查來核實信息的真實性。此外，還可以分享在新聞現場如何應對突發事件、如何處理與采訪對象的關系等實際操作經驗。通過系統的培訓，社區成員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媒體信息的生產、傳播和影響過程，從而提高公眾對媒介內容的批判性思維能力。

短視頻傳播的便捷性導致一些未經核實的信息隨著短視頻的傳播而傳播，這種現象不僅可能誤導公眾，還可能引起群眾的恐慌和混亂，對社會穩定構成潛在威脅。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名理性的受眾，對待任何一條短視頻都應保持清醒和理智。在后真相時代用戶更偏向于食用“快餐式的真相”，技術的理性利用人性的不理性，使“慢真相”萌芽，[10]對于受眾來說，抵制這種即時快感，耐心等待真相，慢真相的文化底蘊才能展開，真相的傳播速度越快，短視頻才能從后真相的幫兇變為優秀文化的推動力。

四、結語

后真相時代，短視頻傳播過程中衍生的新聞倫理問題錯綜復雜，如網絡暴力、違法侵權以及虛假信息等現象，不僅侵害了公眾的利益與信任，亦對短視頻行業的良性發展及社會秩序的穩定帶來負面影響。文章探討了產生這些問題的深層原因，包括傳播者媒介素養的缺乏、受眾認知的偏誤、政府監管的不到位以及技術短缺等。針對上述問題提出了相應的治理策略和建議，包括提升媒介從業人員的專業素養，加強其職業倫理及法律知識的教育；完善短視頻傳播的相關法律法規，加大對違法行為的懲處力度；強化平臺監管，建立和完善內容審核與舉報機制；同時，提高公眾的媒介素養，增強其辨識信息真偽的能力，加強技術支持。這些措施的實施，將有助于營造一個更加健康、有序、可信賴的短視頻傳播環境，提高傳播的質量，進一步提高公眾參與傳播的積極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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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張夢溪.智媒時代新聞倫理失范問題與對策探究[J].中國報業，2023，（18）：132-133.

[9]江世明.智媒時代短視頻傳播的倫理校準：失范與規訓[J].新聞愛好者，2021，（9）：57-59.

[10]張靜.人工智能沖擊下的新聞倫理失范問題與對策[J].傳媒，2021，（9）：94-96.

作者簡介：艾嵐，博士，河北經貿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何苗，河北經貿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白"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