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人工智能(ArtificialIntelligence,以下簡稱AI)正以前所未有的勢頭快速發展,深刻影響、沖擊和改變著經濟、社會、政治以及人們社會生產與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影響著國際關系和世界政治格局。在這一進程中,國產AI大模型DeepSeek的突破性發展,正通過自主技術路徑和本土化數據優勢降低中國AI核心技術領域的對外依賴,為AI技術的全球競爭注入了新的變量。AI不只會改變我們經濟生活的方式,而且會改變我們政治生活的方式、文化生活的方式、社會組織結構以及人與人關系的表現方式。人們的文化生活和交往方式也因AI而越來越虛擬化和數字化,面向數字平臺的“虛擬化生存”已成為現代人生存方式的特征。① AI甚至會改變人與自然的關系,人將在自然面前更有自主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借助DeepSeek等大模型的生態模擬與預測能力,科學家得以更高效地分析氣候變化、設計可持續能源方案等,將AI轉化為協調人地關系的工具。可見,AI已成為影響和改變這個世界非常重要的因素。
從當下看,AI既是經濟社會生活中的熱詞,也是學術研究的熱點。① 從長遠看,AI將是我們經濟社會生活中的一個最基本、最廣泛、最重要的用語,AI也將是學術研究的基本范疇與內容,甚至是開展學術研究的基本手段和方法。但目前在AI的相關討論中存在眾多誤區亟需澄清,AI對勞動創造價值的影響問題尤其需要探討。勞動價值論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石,馬克思在其基礎上構建了完整的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勞動價值論是歷史發展的產物,它伴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興起而誕生并被逐步完善,最終由馬克思批判地繼承和改造,成為一種科學的價值理論。勞動價值論自誕生以來便爭議不斷,屢遭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質疑和反對,而在生產力不斷發展的今天,特別是在人工智能的技術背景下,勞動創造價值的表現形式也發生了變化,一些認為勞動價值論不再適用的觀點也甚囂塵上,挑戰著勞動價值論的科學地位。因此,在人工智能時代背景下,探索AI如何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形式,深化勞動價值論研究,對于捍衛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具有尤為重要的意義。
本文將通過分析AI的一般性本質,探索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形式的改變,闡明AI不能改變勞動創造價值這一本質規律的原因,為科學認識AI發展對人類社會所帶來的機遇和挑戰提供理論基礎。
目前,學術界關于AI是否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討論主要集中于以下四種觀點:第一種觀點是對AI創造價值的直接肯定。以羅雪爾、卡特勒、路易斯·凱爾索和阿德勒等為代表提出了“機器價值論”;以尼爾·貝爾、喬·哈貝瑪斯等為代表提出“技術價值論”;阿爾溫·托夫勒、約翰·奈斯比特等提出“知識價值論”。② 瓊·托倫特-塞倫斯認為人工智能時代出現了新的價值源,即“預測價值論”和“流通價值論”。③ 胡斌和何云峰認為在弱人工智能時代,人并非唯一的勞動主體,經典勞動價值論已經不再適用于人工智能時代,AI也創造價值。④ 孫偉平認為知識和包含知識的先進生產設備也可以創造價值。⑤ 將勞動者以外的其他要素也看作價值的源泉,這是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石———勞動價值論的直接否定,模糊了人在勞動過程中的主體性地位。
第二種觀點雖然也認為AI能創造價值,但與第一種觀點有所區別。何玉長和宗素娟認為人工智能的勞動屬于“智能勞動”,具有勞動創造價值的一般性,可以創造價值。⑥ 吳靜認為建立在大數據基礎上的智能化設施和數字系統具有“創生性”特征,因此主張拓寬“活勞動”的概念以將其包含在內。⑦ 王源灝和張娜認為應該將弱人工智能視為一種特殊的勞動者,從而能夠在人工智能時代提高勞動價值論的解釋力。⑧ 王閣認為不能將AI等同于機器,由于服務領域中的AI更具有“感情”,當企業使用AI的成本收回后,人工智能便開始創造價值。⑨ 孫偉平認為智能系統、智能機器人具有自主學習、自主升級的能力,其活動具有勞動創造價值的一般特性,可以創造價值。① 這種觀點暗含了對AI本質的“人化”理解,在堅持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的基礎上,通過對經典勞動價值論進行改進,拓寬了“活勞動”概念的內涵,將AI的勞動看作“活勞動”,從而認為AI也能夠創造價值。
第三種觀點對AI創造價值持否定態度,這也是學界的主流觀點。白永秀和劉盼認為AI并不創造價值,智力勞動者才是人工智能背景下的勞動主體,其在創造價值的社會生產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②劉儒和李超陽指出AI僅僅是人類物化勞動嵌入其中的勞動資料,是價值創造的物質條件,而不可能創造價值。③ 何云峰指出AI為替代人類勞動而生,但其不改變人的勞動是價值創造的唯一源泉這一本質,也不改變勞動者在勞動生產過程中的主體地位。④ 王水興認為人工智能代替人的勞動是人的本質的展開過程,仍然屬于人的勞動的延展形式,人工智能不創造價值。⑤ 張旭和張彥澤認為價值創造的唯一源泉是人的“活勞動”,即便是智能機器達到了極高的智能化程度,其也依舊是“物化勞動”。⑥ 朱東波和楊繼國認為智能生產方式下的商品價值是由包括科學家、工程師、經濟師、教育家、程序員等在內的“總體工人”的活勞動共同創造的。⑦ 部分學者也對AI的“人化”理解進行了正面回應。例如:吳雨星分析了不能將人工智能看作勞動者的原因,認為其模糊了勞動的主體,否定了人的主體性地位,因此弱人工智能時代勞動價值論仍然成立。⑧ 這種觀點堅持了人在勞動過程中的主體性地位,在承認AI為財富創造帶來的效率變化以及生產形式發生變化的基礎上,認為勞動者仍然是價值的創造主體,AI無法成為“價值來源”,堅持了經典的勞動價值論。
第四種觀點認為AI能否創造價值與AI本身的發展水平有關。吳豐華和于家偉通過建立勞動三維分析框架,認為盡管當前的弱人工智能無法創造價值,但未來的強人工智能卻可以創造價值。⑨ 這種觀點和前三種觀點相區別的是其采用了動態和發展的視角,沒有簡單肯定或否定AI的價值創造能力,而認為AI能否創造價值與AI本身的發展水平有關。
也有人從商品經濟消亡的角度來討論AI對勞動創造價值的影響。呂少德和張世貴認為當未來所有部門實現生產自動化后,商品交換的前提將會瓦解,商品經濟會崩潰以至消亡,以商品作為研究對象的勞動價值論將完成其歷史使命。瑏瑠但筆者認為:一方面,商品經濟是否消亡同生產自動化水平沒有直接聯系,生產力水平只是商品經濟是否消亡的一個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另一方面,該觀點僅僅說明商品經濟消亡以后,勞動創造的財富不再以價值的形式出現,但其無法構成AI能創造價值的論據。黃再勝也認為未來一旦完全自動化生產成為可能,實現了“死勞動對活勞動的最徹底替代”,商品生產中活勞動因素消失,商品價值賴以形成的實體基礎就會消失。瑏瑡筆者認為:“完全自動化生產”是一個偽命題,“完全自動化”只是一個相對概念,是指“高水平的自動化”以及“更高水平的自動化”,而人類社會的生產與再生產不可能出現徹底離開人的“完全自動化”。離開人的活勞動,“自動化”也就沒有了引擎,而缺少作為“啟動力”的活勞動,再先進的機器也無法自動運轉起來。因此,AI不可能完全代替設計、制造AI的人類,AI也不會成為具有社會屬性的人。
可見,學界關于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AI是否改變勞動創造價值這一本質規律的論證,而在新的技術背景下,勞動創造價值被人工智能技術賦予了新的表現形式,學界對該問題的探討仍顯不足,存在繼續深入的空間,這為本文的進一步研究提供了可能。
科學認識AI的一般本質是討論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影響的關鍵。1956年達特茅斯會議提出,人工智能是用機器來模仿人類學習以及其他方面的智能活動。鐘義信認為,人工智能是指由人類所制造的智能,也就是機器的智能,其原型是人類智能。① 何玉長和宗素娟認為,人工智能是能使計算機模擬人的某些思維過程和智能行為的技術。② 王春超和丁琪芯認為,人工智能是利用計算機模擬人類所具備的智能行為,以創造出能夠“理性決策和行動”的智能機器。③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2020年發布的《人工智能治理白皮書》認為,人工智能是用機器模擬、實現或延伸人類的感知、思考、行動等智力與行為能力的科學與技術。④ 孫偉平認為,人工智能是基于信息科技,以大數據復雜算法為核心,以對人類智能的模擬、延伸和超越為目標的高新科學技術。⑤ 盡管學界對AI認識的表述方式存在差異,但基本都抓住了“模仿人類智能”這一關鍵概念,其對人工智能的宗旨和本質的認識是一致的。
筆者認為,AI是一種由人類創造的智能技術,目的在于模擬人的思維和智能,本質上是人類智能的對象化,是人類本質力量在物質世界的全面展現,是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重要驅動力。AI技術一旦融入實體要素就會形成一種以與人類智能相似的方式做出反應的智能設備,這種設備的主要存在形式是以AI技術賦能的“機器人”。
為了進一步明確AI與人類的區別,我們有必要考察勞動對于人類的意義。馬克思證明了生產商品的勞動具有二重性———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因此可以從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兩個方面認識勞動的意義。從創造使用價值的具體勞動角度來看,勞動不僅使人與動物區別開來,還是人類所特有的能力。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一當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即邁出由他們的肉體組織所決定的這一步的時候,人本身就開始把自己和動物區別開來。”⑥人通過勞動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使勞動過程區別于過去被動物“本能”所決定的原始形式,從而使人擺脫了與動物“無法區分”的混沌狀態。勞動使猿變為人,使人與動物區別開來。在這里,馬克思僅僅談論了勞動對人類產生的意義,而后在《資本論》中又進一步豐富了“勞動”的內涵,即人的勞動與動物本能的區別。馬克思通過對比建筑師的勞動與蜜蜂的本能表明了人類勞動的特殊性:“最蹩腳的建筑師從一開始就比最靈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蠟建筑蜂房以前,已經在自己的頭腦中把它建成了。勞動過程結束時得到的結果,在這個過程開始時就已經在勞動者的表象中存在著,即已經觀念地存在著。”①這意味著勞動存在目的性,勞動者“不僅使自然物發生形態變化,同時他還在自然物中實現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為規律決定著他的活動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須使他的意志服從這個目的。”② 人類勞動與動物本能的區別就在于是否具有目的性,勞動的結果是否在過程開始前就已經“觀念地存在”。因此勞動是人類所特有的能力。以上關于勞動的討論都從屬于“具體勞動”的范疇,“具體勞動”在任何社會形態中都存在。
從創造價值的抽象勞動的角度來看,人類勞動還具有獨特的社會屬性。從商品生產者個體角度看,勞動可能僅僅只是純粹個別的、私人的事務,但其實際上卻具有社會屬性。在生產商品的社會形態中,“生產者只有通過交換他們的勞動產品才發生社會接觸,所以,他們的私人勞動的獨特的社會性質也只有在這種交換中才表現出來”。③交換行為使勞動者之間發生了關系,從而證明了個別勞動者的私人勞動是社會總勞動的一部分,因而也就證明了這些勞動的社會屬性。這種具有社會屬性的勞動也即“一般人類勞動”和“無差別的人類勞動”。在生產商品的社會形態中,這種勞動以價值的形式表現出來,即“人類勞動的等同性,取得了勞動產品的等同的價值對象性這種物的形式;用勞動的持續時間來計量的人類勞動力的耗費,取得了勞動產品的價值量的形式”。④而在生產產品而非商品的社會(如共產主義社會),也可能存在這種具有社會屬性的一般的、無差別的勞動,只不過其并不以價值的形式呈現。馬克思曾指出:“最一般的抽象總只是產生在最豐富的具體發展的場合,……對任何種類勞動的同樣看待,適合于這樣一種社會形式,在這種社會形式中,個人很容易從一種勞動轉到另一種勞動,一定種類的勞動對他們說來是偶然的,因而是無差別的。”⑤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都屬于這樣的社會形式,也只有在這樣的社會形式中,人們的勞動才不僅僅是純粹個別的、私人性質的勞動,而是具有社會屬性的社會勞動。
通過對比AI的運行和人類的勞動,可以更清晰地認識AI的本質。從具體勞動的角度看,機器人的“運行”盡管可能具有人類勞動的外觀,但其并不真正具有人類勞動的目的性。盡管AI及機器人具有運行的目的,但該目的卻只能由操作AI、向AI輸入指令的用戶———人類———設定,AI本身不可能自發產生運行目的。以DeepSeek這樣的AI大模型為例:盡管AI大模型可以“自行”為用戶輸出文字、圖片、視頻等內容,但生成過程必須以用戶的個性化指令為前提,是用戶為AI的運行賦予了目的。因此,AI僅僅是由特殊算法決定的具備一定智能的技術,由AI賦能的設備只能作為人類勞動、活動的輔助工具,并不真正具有人類智能,其運行過程由內置算法決定,無法自發產生目的。盡管深度學習算法會持續推動AI智能的進步,但其主要還是局限于形式化的計算、邏輯與理性,與人類特有的意向性、目的性、自主性并不完全對等。⑥ 從抽象勞動的角度看,機器人的“運行”也并不具有人類勞動的社會屬性。這種社會屬性的本質是人與人之間由勞動結成的關系,而非人與物、人與機器人之間的關系。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現:第一,由AI賦能的“機器人”不是人,而僅僅是“設備”和“機器”,屬于生產力的范疇;第二,AI最多也只能模仿人的部分職能,無法具有人的全部職能;第三,AI的運行在本質上并不屬于人類的勞動,不具備獨屬于人的社會性。
在這里,還有兩種與AI本質有一定關系的誤解需要澄清:有一種觀點認為“AI是一種產業”。⑦ 我們認為AI是未來各類產業發展的綜合基礎,但它本身不是一種具體產業。AI作為由人類賦能的智能技術,需要依托于某種設備或平臺才能發揮其作用,因此AI必須與實體經濟緊密結合,“使智力物質化”,才能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① AI技術與實體經濟的結合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這種結合使得AI的智能得以實現和發揮,讓機器擁有類似人類的思維能力,能夠像人類一樣甚至在某些方面超出人類的能力,進行更加精細化、具有靈活性的“勞動”;另一方面,AI技術的融入也為實體經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生產力和創新發展能力。在人工智能背景下,制造業仍然是“產業之母”,是經濟發展的基石,為各個行業提供物質基礎。人工智能作為各種產業發展的基礎如同一種強大的催化劑,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為新興產業的蓬勃發展創造條件。但人工智能本身并非一種獨立的產業,類似地,“產業數字化”所指代的數字技術也并非一種產業或經濟類型,而是一種賦能其他產業發展的關鍵技術。盡管AI與具體產業結合會改變產業的表現形式和運作模式,卻不會改變產業本身的性質。AI技術的應用和發展確實能夠對GDP的增長產生正向影響,也會改變三次產業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但在統計上,AI并不能改變GDP是由三次產業的產值總和構成這一本質。
另一種觀點認為“AI是第四次工業革命”。② 這一看法雖然具有一定道理,但我們認為AI不僅會引發工業領域的革命,而且會引發包括農業、服務業在內的所有產業領域的革命,引爆全方位的“產業”變革。與僅用于某些特殊用途的“專用目的技術”(SpecificPurposeTechnology,簡稱SPT)不同,AI技術尤其是當下以DeepSeek為代表的AI大模型更接近一種“通用目的技術”(GeneralPurposeTechnology,簡稱GPT),其發展對產業的影響具有普遍性和深遠性,工業革命只是這場產業革命的一個重要篇章,而非全部內容。AI對“產業”變革影響的廣泛性體現在多個層面。在所有產業領域,AI都將激發出一系列的創新,包括新產品的開發、新業務的拓展、新場景的創造、新業態的涌現以及企業組織方式的革新。這種變革不僅僅局限于生產方式的改進,更是涉及產業鏈的每一個環節,從原材料采購到產品分銷,從客戶服務到市場分析,AI都將發揮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我們主張,AI的發展不應僅僅被視為“第四次工業革命”,而是一場更為廣泛、更為深刻的“產業革命”。這場革命將跨越傳統產業的界限,推動整個經濟體系的轉型升級。
勞動價值論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石,人的抽象勞動創造價值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AI技術的發展使勞動創造價值的表現形式發生變化,但AI及其賦能的機器人不是人,無法進行獨屬于人類的勞動。因此,筆者的基本觀點是:AI可以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形式,但不會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本質。
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分析生產過程時,將生產過程區分為狹義生產過程與廣義生產過程。③ 按照這一分析思路,可以從狹義生產過程與廣義生產過程的角度分別探討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形式的影響。就狹義生產過程來說,我們可以從生產過程中生產要素的品質變化、內容變化和組合方式變化三個方面來考察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形式的改變:
首先,AI作為科學技術創新發展的結晶,直接提升了生產要素的品質。一是AI可提高勞動者的素質。伴隨勞動者能力的提升,生產過程中的勞動者數量會減少。在人工智能時代,勞動者需具備扎實的科學素養、先進的技術能力和創新的思維模式才能從事極具創新性的智能勞動。智力勞動者需持續學習、深入研究和積極實踐,以積累更加豐富的科學知識。通過不斷豐富科學知識,智力勞動者的智能勞動將更加高效、更具創新性。二是AI使勞動資料的智能化、信息化水平提高,用不斷提升的具有更高智能水平的機器人替代人的體力與腦力勞動。利用深度學習技術,AI大模型及其賦能的機器人具備了更高級的感知、執行、決策和創造能力。這些高智能機器人能夠替代人類進行更復雜的體力與腦力勞動,提高生產效率。三是AI不但促使現有勞動對象的效能更高、功能更多、用途更寬,還有助于發現和拓展更多的新型勞動對象。從AI對現有勞動對象的改變來看,AI技術的發展有助于提高科技水平,優化生產工藝,從而提升原有勞動對象的利用效率;AI技術也促進了原有勞動對象職能的擴大,如空氣分離技術在AI算法的賦能下,實現了對氣體分離過程的精準調節,分離出的氧氣、氮氣、稀有氣體等的職能與它們的混合物“空氣”完全不同;AI技術也促使原有材料的新用途被發現,勞動對象的用途被拓寬,如煤炭在過去僅僅作為燃料使用,而AI深度推動了煤炭從單一燃料向化工原料的轉型,煤炭獲得了全新的使用價值。而從AI對新型勞動對象的發現或發明來看,AI技術的發展推動了新材料的研發和生產,AI大模型能夠通過大數據分析和模擬實驗,快速篩選和優化新材料配方,同時在材料制造過程中實現智能控制,提高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AI甚至能使勞動對象“無中生有”,在AI算法的支持下,傳統生產中未被記錄的行為被轉化為可量化的數據,而通過對數據這一新型勞動對象的整理和分析,企業得以進一步優化流程、提高效率。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AI可以改變物的“稀缺性”,讓沙漠變良田,甚至在高樓大廈里種莊稼。
其次,AI改變了生產要素的內容,把生產要素區分為實體要素與非實體要素。隨著以AI為代表的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生產過程的要素也在不斷拓展,除初始的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這三個實體要素外,非實體要素如教育、文化、技術、管理和數據等也在不斷增多,成為生產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非實體要素雖然是無形的,但它們為生產過程提供了強大的智力支持、創新動力和優化手段。值得注意的是,現實生產過程中的生產要素仍然以實體要素為基礎,而技術、數據等非實體要素并不能獨自進行生產,它們必須融入實體要素之中,與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緊密結合才能充分發揮其作用,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①
最后,AI改變了生產要素的組合方式,從而顯著提升了生產要素的配置效率。AI通過數據分析、預測和自動化,能夠優化生產要素的配置。如借助AI技術的自動化生產使機器替代了人,可以對生產過程進行更精準控制,降低生產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大幅提高生產效率。AI大模型可以改變人機交互的方式,形成“以言行事”的物質生產方式,極大提高生產的智能化和便攜性。② 在制造過程中,AI可以實時監控生產進度,動態調整原材料供應、生產任務分配和產品物流,確保生產流程的順暢和高效;AI可以通過分析歷史銷售數據、市場趨勢、季節性因素等預測產品需求,從而指導生產計劃,減少庫存積壓,優化庫存水平;AI可以計算出最佳的貨物裝載方案和配送路線,減少空載率和提高配送效率。可見,在以AI為代表的現代科學技術催生下,生產要素的優化組合方式不斷改進,組合水平不斷提高,通過實現生產要素的最佳配置,用更少的資源生產更多的物質財富。
就廣義生產過程來看,AI的發展使生產過程的環節發生了變化。AI技術是新質生產力最具代表的體現,它的出現改變了廣義生產過程由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四個實體環節構成的狀態,使同樣作為實體環節存在的研發環節從生產環節中獨立出來,同時又將交換環節裂變為營銷環節與流通環節。研發環節既是從屬于上層建筑范疇的科學研究的后端延伸,又是從屬于經濟基礎范疇的生產環節的前端延伸,為生產環節提供技術與理念產品。研發環節與傳統生產環節的區分在于:研發環節涉及的是觀念產品的生產過程,而生產環節涉及物質產品的生產過程。在馬克思所處的時代,生產過程主要是指物質產品的生產,馬克思敏銳地捕捉到科學技術對于物質生產和資本增殖的作用,也提出“發明就將作為一種職業,而科學在直接生產上的應用本身就成為對科學具有決定性的和推動作用的著眼點”。① 但由于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研發活動從物質生產部門的獨立并不具備普遍性,研發活動的地位也不如數智時代這般重要,馬克思并未將研發環節看作是與生產環節相區別的具有一定獨立性的環節。如今,在AI技術及自動化生產的影響下,各企業之間的競爭將不僅僅是生產能力即位于生產環節的競爭,更主要是創新與研發能力的競爭,研發活動也從直接生產環節中獨立出來,成為生產環節的前端。研發環節與物質生產環節一樣也由勞動者(研發者)、勞動資料(實驗設備和中試設備)、勞動對象(實驗材料、中試材料以及上一階段生產出的觀念產品)三要素構成,研發環節主要依賴勞動者的腦力勞動,作為研發結果的產品及其價值創造都具有特殊性。通過對AI技術的掌控和利用,在過去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材料進行的重復的、可編碼的試驗過程得以自動化運行,AI大模型也可以快速篩選研發路徑、優化研發方案,將有效節約研發人員在這些流程中耗費的時間和精力,提高研發效率,同時使研發人員得以投入到其他更具創新性、難以被編碼和重復的研發活動中。研發環節為物質生產環節提供技術和理念產品,并且在AI技術的賦能下,研發環節的效率倍增,成為孕育新質生產力、助力企業成長和競爭的關鍵,將更好地服務生產物質產品的直接生產環節。
AI的發展也使交換環節裂變為營銷環節與流通環節。隨著技術進步和生產力的發展,銷售愈發成為企業生產經營中的痛點與難點,生產能力的過剩與銷售能力的不足成為當今企業生產經營中的主要矛盾。AI技術及自動化生產的出現更是加劇了這一矛盾,其一方面提高了生產效率,另一方面對人的大規模替代降低了整個社會的有效需求,在此情形下營銷成為企業自身能否緩和這一矛盾的重要手段。隨著營銷對企業意義愈發重要,營銷部門也逐漸成為企業中的一個獨立部門,甚至部分營銷職能漸漸從企業中脫離出來,由具有一定獨立性和自主經營能力的企業專門承擔,并形成了營銷與廣告行業。AI技術帶來生產力的迅速提高,進一步固化了這一分工,使營銷環節真正從交換環節中區分出來,成為社會再生產環節的一個獨立環節。交換環節因此被分割為營銷環節和流通環節。營銷環節是企業廣告宣傳與品牌塑造的過程,是企業之間進行競爭的重要手段,也是影響流通環節能否順利進行的重要因素;流通環節一方面負責讓渡企業所生產的使用價值的所有權或使用權,另一方面也真正實現了商品的價值。營銷環節成為廣義生產過程的一個獨立環節是社會化分工的結果,這種社會化分工的真正確立源于AI技術發展對生產力的推進作用。具體來看:首先,由于AI技術的應用,企業的生產能力得到大幅提高,更多的商品或使用價值被生產出來,這為原本部分從事物質商品生產的勞動者轉向非生產的營銷環節提供了物質基礎;其次,生產過剩與銷售不足成為企業生產經營中所面臨的主要矛盾,營銷環節承擔著推動價值實現和促進經濟循環的重要作用,也是企業間相互競爭的重要手段;最后,分工帶來效率的提升,營銷環節的獨立使生產性企業能夠更專注其自身的發展和成長,同時也提高了廣告宣傳和品牌塑造的效率。
AI雖然使社會再生產過程的環節發生了變化,也能夠改變研發、生產、分配、營銷、流通、消費的具體形態,卻無法改變它們本身的性質與職能。
一方面,AI對人們經濟活動過程及其存在方式和表現形態具有重大、積極的改變。從數量上看,AI發展既可能增加新的經濟活動環節,也有可能減少某些環節,從而重構經濟活動流程。從質量上看,AI技術將提升研發、生產、分配、營銷、流通、消費各環節的效率。AI通過提升研發效率增強了企業的創新能力,為企業的持續發展和市場競爭力的提高提供了關鍵動力;AI技術的應用促使生產環節更趨向無人化,生產管理更智能化、精細化和科學化;AI也使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的分配更趨數字化和最優化,勞動者的勞動耗費計算會更加準確,將進一步激發勞動者的積極性;營銷環節的獨立在使生產性企業能夠更專注其自身的發展和成長的同時,也提高了廣告宣傳和品牌塑造的效率,為企業提供更有效的市場競爭手段;AI也推動了流通過程的無人化,使零售商業活動更加網絡化,減少中間環節;AI技術也將改變人們的消費方式,使得消費更加網絡化、快捷化,消費結構更加合理。
另一方面,要認識到AI不能改變研發、生產、分配、營銷、流通、消費這些經濟活動環節本身的性質、內容與職能。從性質上看,AI無法改變這些環節的社會屬性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即使在無人化背景下,生產環節仍然決定其他環節,其他環節也會對生產環節產生反作用。從內容上看,AI無法改變經濟活動各環節的內容。根據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生產本身有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①即使在人工智能技術背景下,生產也仍然包括物質資料的生產與人口的生產。而分配既表現為產品(生產資料與消費資料)的分配,也表現為社會成員在各類生產部門之間的分配,AI技術的發展也無法改變這些內容。② 研發、營銷、流通和消費的環節既包括生產資料的研發、營銷、流通和消費,也包括消費資料的研發、營銷、流通和消費,這些環節所包含的內容也同樣不會因技術的發展而產生變化。從職能上看,AI可以改變各環節承擔經濟社會職能的方式,但無法改變這些環節承擔的經濟社會職能的性質。生產環節在經濟活動中仍然承擔著最根本、最基礎的動力職能,生產是維持社會運轉的“發動機”,是經濟循環的起點。消費仍然承擔著反映社會生產目的的職能,一切經濟活動的目的都是為了提高人們消費的數量和質量,優化消費結構,提高全體人民的生活水平。而研發、分配、營銷、流通環節均是在生產這一動力職能的帶動下,為提高全體人民生活水平而產生的必要環節。研發承擔著創新的職能,由該環節所孕育的新質生產力為生產出更高質量的產品和服務提供了可能,是整個經濟活動最具有活力和創造力的環節;營銷環節承擔著價值發現的職能,其通過廣告宣傳與品牌塑造,公開產品的相關信息,減少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信息的不對稱性,促進商品價值在流通環節的實現;流通環節承擔著對商品所有權或使用權的轉讓職能與商品價值的實現職能;分配環節承擔著為消費提供直接保障的職能,消費公平直接依賴于分配公平,只有提高生產者的收入、優化收入分配結構,才能提升人們的消費水平、改善消費結構,更好實現社會生產的目的。研發、生產、分配、營銷、流通、消費環節共同支撐著人們的經濟活動,在AI技術的影響下,這些環節所承擔職能的方式會發生變化,但這些環節所承擔的經濟社會職能的性質不變。
本文認為AI不能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本質,AI無法成為價值的源泉。具體來看,可以從以下三個層次進行分析:
首先,AI技術的發展不會改變人與勞動資料相結合、從而改造勞動對象的物質存在形態這一勞動過程的本質特征。任何勞動過程都由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三要素組成,三者結合并發生作用從而進行生產,因而也是構成生產力的三要素。盡管在不同的科學技術背景下,生產力三要素會表現出不同的樣態,但科學技術發展不會改變勞動過程由這三要素組成這一規律,在機器人(無人化)生產背景下,生產過程仍然由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三個要素構成。勞動者的勞動是活勞動范疇,而AI及其賦能的機器人中蘊含的是死的、過去的物化勞動,機器人本質上是由人的勞動創造的沒有生命力的勞動資料,并不具有“活性”,其只能在由人事先設置好的既定程序和算法中運行。機器人的運行是在人的要求和強制下進行的,一旦離開人為其設定的目的就會停止,而人卻可以自覺進行具備目的性的勞動,因而AI及其賦能的機器人并不能被看作人,而只是一種勞動資料。在AI時代,人與勞動資料相結合從而改造勞動對象的物質存在形態仍然是勞動過程的本質特征,正如馬克思所說:“人的活動借助勞動資料使勞動對象發生預定的變化。過程消失在產品中。”①人類勞動對勞動對象的“塑形”過程,同時也是人類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過程。馬克思認為:“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當他通過這種運動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變自然時,也就同時改變他自身的自然。”② 馬克思認為,勞動資料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③ AI與機器人作為勞動資料也將與人類進一步融合從而將生產力推向一個新的高峰。
其次,在勞動復雜程度不變情況下,AI技術的應用不會擴大創造的價值總量,但會縮小單位商品的價值量。AI及機器人是智能化生產過程所必須依賴的生產資料,因而也是一種生產力范疇,其應用會改變使用價值生產的效率和品質。從效率的角度來看,AI技術通過優化研發、生產、流通等各環節的流程設置,直接對勞動者進行替代驅動實現自動化生產,提高了生產使用價值的效率。從品質的角度看,AI技術通過自動化生產直接降低了產品的不合格率,并通過AI質檢系統進一步提高質檢的精確度,令所生產的產品的品質更上一個新的臺階。因而,可以說AI技術的應用切實提高了勞動生產率。但這僅僅是在生產力的層面才得以成立,也即在生產使用價值的層面成立,而AI技術的應用在生產價值的層面上卻并非如此。馬克思也指出:“更多的使用價值本身就是更多的物質財富……然而隨著物質財富的量的增長,它的價值量可能同時下降。”④“生產力屬于勞動的具體有用形式,它自然不能再同抽去了具體有用形式的勞動有關。因此,不管生產力發生了什么變化,同一勞動在同樣的時間內提供的價值量總是相同的。”⑤AI技術的應用對生產力的提高的確也會提高生產使用價值的數量和品質,但在生產價值的層面,假設使用AI和機器人作為勞動資料后,生產某種使用價值的勞動復雜程度并未發生改變,結果是單位勞動時間內創造的價值并不改變,單位商品的價值量會縮小。也就是說,當勞動的復雜程度不發生變化時,生產使用價值的效率與單位商品價值量成反比,這一對立的運動來源于勞動的二重性,在AI時代也依然成立。而當AI技術的應用使生產某種使用價值的勞動復雜程度發生改變,單位時間內所生產商品的價值總量則會與勞動復雜程度發生同方向變動,這一變化與勞動生產率的變化方向并不存在必然關系,而與技術本身的性質有關。
最后,價值反映的是商品的社會屬性,歸根結底是人與人的社會關系,而機器人并不具有社會性,其無法創造價值,只能將自身價值轉移至商品中。商品是價值與使用價值的統一,價值反映商品的社會屬性,即人與人的社會關系;使用價值反映商品的自然屬性,即人與物的關系。雖然AI以及機器人本身具有價值,能夠代表一定數量的無差別人類勞動,也能反映AI生產者之間所結成的社會聯系,但這些人類勞動都已經以物化的形式“封存”在AI與機器人之中,是“死勞動”。AI和機器人始終無法代替人類社會成員通過“活勞動”主動與其他人類勞動者建立起生產關系與交換關系。因此,在創造價值的勞動過程中,AI及機器人只是人類勞動創造價值所依托的物質條件,即使AI與機器人的應用提高了生產效率,也僅僅是促進了生產使用價值效率的提高,直接表現為社會物質財富的增加,而同價值創造沒有直接關系。因此借助AI與機器人生產的商品反映的只是AI生產者與其他商品生產者之間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商品的社會屬性也只能體現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不是AI本身與人的關系。機器人參與生產的商品價值仍然由生產資料轉移的舊價值(c)、勞動力價值(v)、剩余價值(m)三部分構成。其中,v+m屬于由勞動者的活勞動創造的新價值;而由于AI和機器人屬于勞動資料,其所轉移的價值包含在c中。機器人的價值本質上是由過去人的活勞動創造的,在生產過程中機器人只是把包含在自身中的人類過去勞動(物化勞動)創造的舊價值轉移到新產品中去。
以DeepSeek為代表的AI是一種由人類創造和賦予的智能技術,目的在于模擬人的思維和智能,本質上是人類智能的對象化,AI的發展不應僅僅被視為“第四次工業革命”,而是一場更為廣泛、也更深刻的“產業革命”。AI賦能的“機器人”不是人,而僅僅是“設備”和“機器”,屬于生產力范疇;其最多只能模仿人的部分職能,無法具有人的全部職能;其“運行”不屬于人類的“勞動”,不具備獨屬于人的社會性。
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形式的改變,從狹義生產過程來看,體現為生產要素的品質變化、內容變化和組合方式變化;從廣義生產過程來看,AI發展使生產過程的環節發生變化,使研發環節從生產環節中獨立出來,也將交換過程分割為營銷環節與流通環節。在明確AI對勞動創造價值形式改變的同時,也應該認識到AI不能改變勞動創造價值的本質,AI無法成為價值的源泉:AI技術的發展不會改變人與勞動資料相結合從而塑造勞動對象的物質存在形態這一勞動過程本質特征;在勞動復雜程度不變情況下,AI技術的應用不會擴大創造的價值總量,但會縮小單位商品的價值量;價值反映的是商品的社會屬性,歸根結底是人與人的社會關系,而機器人并不具有社會性,其無法創造價值,只能將價值轉移至商品中。
AI的迅速發展將會廣泛影響人類社會的經濟結構、政治格局、社會秩序、文化形態、生態平衡以及生命存在的形態和時空狀態,也將深刻改變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在未來,AI還將重新定義企業、家庭、社區、政府等社會組織,賦予它們全新的角色和功能,重構其存在方式和要素構成,人類將在各個層面與機器人共存,與機器人形成新型共生關系。需要明確的是,AI作為生產力范疇是人們發生社會關系的物質基礎,其雖能影響人們所形成社會關系的表現方式,但不會改變社會關系本身,因而AI無法改變人們生產和生活的本質,即建立在一定生產力基礎之上的人與人的關系。簡單地說,AI可以優化生產流程,提高生活質量,但它無法取代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社會互動和道德倫理規范。AI技術是新質生產力最具代表的體現,科學認識AI發展對人類經濟活動所帶來的變化,才能在AI技術快速發展的時代浪潮下及時、準確地做出應對,抓住AI發展的時代機遇,科學應對其帶來的挑戰,以AI技術賦能新質生產力,推動中國經濟向更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