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接種的發明者——琴納

一位在英國鄉下開業的醫生，秉著研究熱忱，解決了長久以來令人類困擾的流行傳染病“天花”，并發明出“疫苗接種”的預防醫學模式。當時對人體免疫的研究尚未開始，或許可以說，沒有他的發現，人類的醫學發展可能不是現在這般光景。這位疫苗接種的創始者就是英國人琴納。

早期人類歷史中有個惡名昭彰的傳染病——天花。在三千多年前的埃及木乃伊身上，就曾找到天花的遺跡。天花在三千年前由埃及傳到印度，再傳到東南亞，后來進入中國，因此有了幾個不同的名稱，例如痘瘡、天行斑瘡、豌豆瘡、天皰瘡等，是種很可怕的傳染病。

天花容易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流行。根據推測，公元一二世紀，人口眾多的羅馬相繼有過兩次大流行，死了很多士兵及百姓，造成羅馬帝國國力大減。對天花有較詳細的記載是在公元4世紀的中國，晉代葛洪所著《肘后備急方》中寫道：“此歲有病時行，仍發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差后，瘡瘢紫黑，彌歲方滅?！备鶕挠涊d，天花是在公元1世紀傳入中國。葛洪對天花的記載相當準確扼要，是醫學史上對天花的最早記錄，比歐洲及中東早了幾百年。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在歐洲黑暗時代文明受壓制時，波斯（今伊朗）有一位很著名的哲學家及醫學家拉齊在公元10世紀寫了一本關于天花的書，描述詳細。這本書傳入歐洲后被廣泛接受，拉齊因此被歐洲人稱為“天花之父”。

從天花流行看免疫初期發展

天花在十一二世紀傳遍全球，但當時人口還不是很密集，流行不廣；16世紀時，流行擴大；到了18世紀，在世界各大城市都有大流行。天花的可怕在于死亡率高，幸運者雖免于一死，卻會終身留下滿臉或全身的瘡疤。19世紀后，世界大城市人口急增，天花流行更猖狂，到了20世紀已不可收拾。據統計，20世紀50年代初期，全球每年有五千萬人罹患天花。

自古便發展出不少治療天花的想法與方法。中國在古代曾用絲瓜等食物治療天花，但不見效果。甚至還有兔皮療法，一樣無效。到了唐代，開始有“鼻苗種痘”療法。到了明代，已有以天花痘漿灌入鼻腔療法，卻仍不見效。到了清代康熙年間，接種人痘已風行全中國，做法是從患者的天花痘取出漿液，打入正常人的皮膚。大約同一時期，英國也采用人的天花痘漿來預防天花。這是不錯的想法，但很遺憾的是，許多人不但得不到種天花痘的保護，反而得了天花而死亡。

到了18世紀末，一位英國小鎮醫生在他的診所內接診了一位得牛痘的少女后，產生了新奇的想法。他根據自己的大膽推測做了臨床試驗，結果改寫了天花的歷史。這位醫生就是疫苗的開山祖師——愛德華·琴納。

改變免疫歷史的關鍵人物

琴納出生于英國中部的小鄉鎮柏克萊。他從小就想當醫生，14歲開始跟隨當地一位開業醫生做了七年學徒，之后到倫敦圣喬治醫院深造。他追隨當時著名的外科醫生約翰·亨特。亨特教授很欣賞琴納的敏銳眼光及手術解剖的技術，琴納則從亨特身上學到很多當外科醫生的特殊能力，也學會以實際行動去實施新的醫療想法。他深造完成后回鄉開業，那時他23歲。

當時英國鄉下開業醫生什么病都看，是典型的全科醫生。柏克萊鎮是著名的牛奶產地，因此琴納醫生每天看的患者多多少少都與牧業有關。許多奶牛經常得一種不是很嚴重的皮膚瘡，被稱為牛痘。牛痘不只在牛群中互相感染，也會傳給人，特別是經常接觸奶牛的人，而與奶牛接觸最頻繁的就是擠奶工。當時的農場請很多少女做擠牛奶的工作，又稱牛奶女工。

1769年5月的某天早上，一位牛奶女工到琴納的診所求醫。琴納發現她的手臂上及腿上長了皮膚痘，有的皮膚痘中有膿。琴納對牛奶女工會得牛痘的事很清楚，很快做了診斷并將皮膚膿痘清理干凈。他告訴這位牛奶女工她得了牛痘，一兩個星期后會痊愈，請她不必擔心。對開業醫生而言，這是個很平常的病例，但琴納并不罷休，他下一步做的事改變了天花的歷史，而這位牛奶女工也因此成為醫學史上的名人，她的名字被代代流傳。

琴納回到柏克萊鎮開業后不久，便常聽到有關牛痘的民間傳說，其中讓他印象最深的一種說法是，牛奶女工一旦感染過牛痘，就不會感染天花。這就表示牛痘與天花之間有密切的聯系，但那時候他還不清楚其細節。琴納檢查了這位名叫莎拉·奈姆爾斯的牛奶女工的皮膚痘后，好奇地想：如果把受牛痘感染的皮膚痘中的膿液種入正常人的皮膚，是否可以預防牛痘及天花感染？在倫敦接受過的臨床研究培訓這時派上了用場，他大膽啟動了人體試驗。

創世紀的人體試驗

他把膿汁從牛奶女工莎拉的皮膚痘中抽取出來，種入一位名叫詹姆斯·菲普士的8歲小孩手臂。菲普士幾天后得了皮膚痘而且有點發熱，但不嚴重，一兩個星期就好了。幾個月后，他又給這個孩子種了膿汁。這次接種并沒有引發皮膚疹或皮膚痘，也沒有發熱。菲普士蹦蹦跳跳的，一點毛病也沒有。

琴納醫生覺得很興奮，他把這個人體試驗的結果寫成一篇論文，投稿給倫敦的英國皇家學院學刊，沒想到很快被退稿了。但琴納醫生并未因此放棄，繼續將人的牛痘痘汁種到正常人身上，等初次感染痊愈后再種一次。

每個正常人的反應都一樣，重種之后就不再得牛痘。他有了足夠的證據寫一本專著來宣揚他的觀察和理論。他的人體試驗，證明了牛痘膿汁含有牛痘感染物，這種感染物可由人傳人；更重要的是證明了人一旦感染牛痘后，身體會產生抵抗力，再感染也不會長皮膚痘。他把這種產生抵抗力的方法叫作牛痘接種，簡稱“種牛痘”，與當時流行的天花接種法區分開來。

他還提出了一個重要理論——接種牛痘不只可以預防人得牛痘，也可以預防天花。琴納醫生的專著出版后并沒有馬上被接受，反而引起一些醫學上的爭論，其中一個是，怎么可以把牛痘與人的天花相提并論，甚至有人語帶諷刺地譏笑他，說人種了牛痘后會長出牛角。

幸好琴納醫生的專著受到倫敦醫學界的注意，有幾位名醫開始依照琴納的建議在人的身上種牛痘來預防天花。其中還發生了一個小故事。

琴納在柏克萊鎮一直找不到愿意讓他做種牛痘試驗的人，因此去倫敦延攬志愿者。他想倫敦人思想開放，一定會有不少人參加，然而始終沒有人來應征。后來他才發現，原來有意愿的參與者都被倫敦的名醫找去種牛痘了！

找不到志愿者，琴納不得不改變策略。他想自己無法延攬足夠的志愿者，不如向全英國醫生詢問有關種牛痘預防天花的經驗與狀況，果然得到的回響相當踴躍。于是他將收集的結果整理出來，發現種牛痘對預防天花果然很有效。這個結果公布后，醫學界接受種牛痘的人越來越多，到18世紀末期已經成為最普遍的天花預防法。

相反，種天花痘的人越來越少。由于種天花痘產生的不良反應與代價太大，英國政府于1800年正式宣布禁止接種天花痘，改用牛痘接種。其他歐洲國家也接二連三跟進。19世紀中葉，牛痘接種傳入美國，之后也被中國及亞洲其他國家接受。隨著牛痘接種的傳播，天花這個惡魔終于威力大減。

牛痘與天花的關系

為什么接種牛痘膿汁可以預防天花？當時雖然有許多猜測，但仍不清楚，直到20世紀才有明確答案。

原來，牛痘及人感染的天花都是由病毒引起，這兩種病毒分別叫作牛痘病毒及天花病毒。它們在病毒的大家庭中是近親，有許多相同的特征，其表面的蛋白質很相似。人種了牛痘后會產生抗體，這些抗體不但認得牛痘也認得天花，因此當天花入侵時，這些抗體會把入侵的天花病毒消滅。所以種牛痘的人感染天花的概率極低。

琴納醫生種牛痘的老方法，是把牛痘膿瘡內活生生的病毒與膿瘡內的雜質一起種到皮下，直到20世紀病毒研究起步，醫學界才提出了直接種牛痘病毒的想法。

直接種牛痘病毒有不少好處，不但可以解決牛痘膿汁的缺貨問題，而且可除去膿汁中的雜質，減少不良反應。然而，直接種牛痘病毒，技術上仍需很大的突破，其中一項是如何取得大量病毒供作疫苗使用。直到后來細胞培養技術進步，病毒可以在細胞內生長繁殖，加上病毒分離技術也隨之進步，花了二三十年的精力，科學家才終于成功地以細胞培養方法獲得足夠的牛痘病毒，供給許多國家做天花預防。

經過大規模的疫苗推動，天花終于在1980年被滅除。這是免疫展現的大威力，也是醫學上的一大勝利！

琴納一生只做了一種人體試驗，結果樹立了醫學的里程碑。他靠著敏銳的觀察力及勇敢的實驗精神，把一個摧殘人類的病以簡單的方法滅除，為人類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摘自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免疫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