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1首)
南京
離別會是多美的歌,
猶如樂曲飄離琴鍵,花香離開花朵。
可你,被群山擁護之城,仿佛深谷,
置身于你的人像牽牛花在向上爬,
又總滑入沉睡。
即便群獸的目光撞開城門,
靈魂依然似盤根,流出的是血液;
即使條條街道厭倦了我的疲乏,
像你海綿般夜空多余的水滴,
我垂落,碰上的依然是某次歸來的深晚。
在光陰的深巷間迷失,
童年的呼吸催生了一些梧桐的紋理,
青年時代的目光亦注入你未來的雨季。
有一天,誰的手指?在琴鍵上喚我歸,
我這失散的音符又該叩響誰的門環。
噢,不,光陰之神不該健忘,
為它疏于對人心防衛的那刻,那血雨腥風,
它充滿悔疚、對愛的償還之心。
而我,這光陰短暫的幸存者,
仿佛殉難者在痛苦里的微笑
匯成,無論在哪,
亦將被愛。
梁雪波(1首)
斷刀
刀是肉的炸雷,是緬懷的光,
是骨質疏松年代的詞的硬度。
草莽江湖,一柄削鐵如泥的刀
占據著話語的山巔,又被黃金
的歌聲征召,被反復更迭的風暴
吹彎,彎成一根午夜的神經。
一把斷刀從流水的道路抽身,
在我身邊凜然地豎立起來。
它無聲無息,也不發出光亮,
漆黑的手柄插入夜的深水。
斷裂的齒紋,像收割后的大地,
新鮮的麥茬生生地指向天空。
我以手持握,這半截的利器
濃縮了周身的冷。翻涌的
殺氣浸入金屬的記憶,
一朵燭焰在鋒刃上疾走。
馬匹和果實,暴君或英雄
臆想中的頭顱紛紛墜落。
正如秋天不會收盡所有的樹葉,
一柄快意舞動的刀,不會
被淚水泡軟。而一把斷刀
制造的懸崖阻斷了血的流程。
被打斷的骨頭,沿著哭泣的走廊
一次次摸索到肉的刺痛。
一個無人的月夜,我看見
斷刀飛出!比奔跑的獵豹
更接近閃電,比插滿羽毛的鐵鳥
還難以收入意志的刀鞘。
更多的時候,斷刀沉在黑夜的一角,
月色漂白了銹跡,一支比八字胡
還硬的筆戳著虛無的紙。
斷刀拒絕流蘇,拒絕歸類。
在兵器譜之外,一把斷刀
甚至不是刀,而是一塊受傷的鐵。
用記憶的火舌舔著皮膚。
白癜風的冬天,我聽到
火焰抖動的聲音,一塊玄鐵
以刀的形狀橫過寂靜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