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擁抱

郭姜燕

家住布羅鎮的森林郵遞員阿洛得到了獾先生的盛情款待，帶著濃重的醉意倒在了林子里。寒風一陣緊過一陣，仿佛做了一個夢，阿洛忽然驚醒過來。咦？身上怎么會有一床被子？阿洛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阿洛把被子晾在外面曬。陽光下，被子上手工繡成的彩霞像真的一樣。天哪！被子上的花紋，不是只有鎮子上有名的繡坊“云裳”家的人才能繡得出來么，可是，“云裳”早在二十年前就沒了呀！

阿洛憑借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前一晚睡著的地方，把被子放到路邊，遠遠地隱身于一棵樹后。一只刺猬從森林里走出來，大搖大擺地把被子運回了家。一路跟隨的阿洛連忙敲響了刺猬的門：“刺猬先生，謝謝你的被子。”

“被子？什么被子？”刺猬受到驚嚇一般，把剛打開的門猛地一關。阿洛只好掃興地離開了，可是他越想越納悶。

為了一探究竟，阿洛給刺猬送去各種果子，可刺猬從來也沒拿進去過。一天，阿洛從門縫里塞進去一封信，他在信紙上畫了在相互擁抱的兩個人，一個是阿洛自己，另一個是刺猬先生。終于有了刺猬的回信：月圓之夜，請到家一敘。

月圓之夜，月光像被清水洗過的。刺猬家的木板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刺猬給阿洛斟滿酒，自己喝下一杯酒，凝視著窗外的月亮。

“有一天，一個人走進‘云裳’，讓我繡出一個最真誠的微笑，說要是成功了，會給‘云裳’一大筆錢。我點上燈，沒日沒夜地繡著，可是怎么也繡不好。從我懂事起，我就埋頭學刺繡，繡壞了就會招來一頓毒打。我沒有見過最真誠的微笑……”

刺猬對著月亮，喝著酒，說著話，像是說給月亮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刺猬繼續說：“那也是一個月圓之夜，我太累了碰翻了身邊的油燈，繡坊被大火包圍了……”

阿洛目瞪口呆。刺猬先生，不是刺猬，是人！

“是啊，我是人。可是從那以后，我就變成了一只刺猬！這時，我聽那個承諾給我一大筆錢的人說，你要是還想變成人類，必須在三年內得到一個人類最真誠的擁抱。我作為人的時候從來沒有跟誰擁抱過，作為一只刺猬，又有誰會來擁抱我？”

刺猬話音剛落，阿洛就抱住了刺猬。刺猬的刺扎疼了阿洛的手臂和臉，阿洛卻緊緊抱著沒有松開。他期待刺猬重新變成人類。可是，月光依舊，刺猬也依舊是刺猬。

刺猬的眼中一片閃亮，是淚水在月光中的光亮，說：“晚了，要是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

阿洛點點頭，想安慰剌猬卻找不到話。

刺猬說：“不過，阿洛，我會永遠記住你這個擁抱的！我覺得我現在能夠繡出‘最真誠的微笑’了。”

歸雁生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