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好漢鍋”

吳新軍

一

一大早，我們就出發了。由于是在沙漠行走，有一些難度，報名參加徒步的人不多，只有17人，其中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孩。領隊老兵當過兵，長得很精瘦，話雖然不多，但一出口卻很幽默風趣，是個資深的老驢。

到鄯善縣辟展鄉欄桿村時，先拐進一個岔路口，錯了。又回到公路，問了村里的老鄉，從另一條小道來到了離沙山不遠的地方停車。昨天看天氣預報是晴天，想著爬沙山會很熱，所以穿得少一些。卻不料是陰天，而且冷風撲面，不禁讓人打起哆嗦，而高高的沙山如一堵墻橫亙在前面，增加了跋涉的難度。

沙山很陡，一開始就讓我們感受到了爬沙山的艱難。平時爬山就很累，而沙漠中的沙子非常松軟，一腳下去就陷了進去，走起來更加費勁。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而風箏是第一次參加徒步，而且又是爬沙山，走了幾步就氣喘吁吁的，直喊爬不動了。但我們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英子一邊鼓勵她，一邊連拉帶拽地扯著她往上走。山坡很長，爬上一個山包又見一個更高的山包，始終見不到邊。給我們開車的司機在車上時聽我們說“好漢鍋”很獨特，也興致勃勃地跟我們一塊走。沒開車的司機還是司機，好像腿上也裝了四個輪子，沒多會就一個人走到前面去了。當時有人開玩笑說這司機別走得太狠了，到時開不動車了。沒想到一語成讖，后來還真是出了一個插曲。

二

走了一程又一程。在沙地上走就很累，而爬沙坡更是苦不堪言。在幾個很陡的沙坡上，幾個女同志不得不手腳并用，一點一點往上挪，費了很大勁才爬上坡頂。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于爬到了沙山上面。只見一個又一個連綿的沙丘向天邊延伸，而前方遠處有三座沙山兀立在沙漠之中，如三足鼎立，其中正前方的沙山尤其高，那就是我們要到達的目的地。

又走了好長時間，泰山說快到了，可以看見“好漢鍋”的鍋沿了。一聽快到“好漢鍋”了，大家疲憊的精神陡然一振，感覺又有氣力了。大家又翻過了一個很陡的沙坡，前面基本上都是比較平緩的路了。馬上就要到了，于是大家停下來把包放下，鋪開單子，休息一下，補充一下能量。大家簡單地吃了點飯，留下風箏看東西，輕裝前進，一起向“好漢鍋”做最后的沖刺。

走不多遠，來到了“好漢鍋”跟前。所謂的“好漢鍋”，是沙漠里一個很深的沙谷，夾在兩座高高的沙山之間，猶如一個微縮的吐魯番盆地，又像一口深深的行軍大鍋，走進去似乎會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給人非常神秘的感覺。很多戶外徒步愛好者及越野賽車愛好者大膽地走了進去，給它起了“好漢鍋”這個形象的名字，寓意不到“好漢鍋”里就不是真正的好漢，不是真正的徒步愛好者。而現在，好漢鍋，我們一行人一路連滾帶爬，艱難跋涉，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和激情，終于來了！

三

我們先向好漢鍋旁邊最高的沙山爬去。這座沙山很高很陡，高高隆起的山脊像駱駝的駝峰，又像鯨魚的脊背，更像一條盤著的巨龍，正蓄勢待發。

隨著山勢的增高，路越來越陡。此時風早已停了，大家爬得滿身是汗，都把外套脫了。終于爬到了龍脊下的一小塊平地上，離龍脊只有咫尺之遙。忽然有人看見對面那座沙山頂上有一個黑點，我用相機鏡頭拉近一看，竟然是一輛車停在那里，好像是天外來客。大家顧不上探詢，接著往龍脊最高處攀登。隆起的山脊，如尖尖的刀刃，好在是軟軟的沙子形成的，不用擔心把腳割破。山脊兩邊，就是陡峭的沙坡，給人隨時可能會掉下去的感覺。隨著我們的步伐，尖尖的刀刃被我們踩平，變成了一條小路，好似魯迅在《故鄉》所寫：“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正當大家即將到達最高點時，忽然聽見一陣轟鳴的馬達聲從遠處傳來，只見從好漢鍋里躥出了兩個黑影，仔細一看，原來是兩輛四輪沙漠摩托車。沙漠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向山頂沖來，似乎眨眼功夫就到了我們跟前。大家歡呼雀躍，就像見了老朋友一樣，向沙漠摩托車揮手致意。摩托車手看來也跟我們一樣興奮，徑直把車開到我們跟前停了下來。幾個女同志馬上圍了上去，與車手合影，然后互相攀談起來。正交談之間，只見下面又有幾輛摩托車、越野車從好漢鍋邊沿向鍋底開去，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小小的甲殼蟲。一時間，平時荒涼寂寞的沙漠突然熱鬧起來了。

四

大家又爬了十幾步，終于來到了龍脊最高點，一個個翹首而立，心中無不激情滿懷。只見連綿不斷的沙漠如涌動的海浪，向東南方向“洶涌”而去，迷蒙之中，透著蒼涼、悲壯而又渾厚、深沉之氣息。有一首詩這樣寫道：“沙漠的前世是海，海的前世是沙漠。幾億年的輪回，幾億年的寂寞。沙漠凝望著干涸的太陽，大海思念著山的脊梁。沙漠里的貝殼可以作證，見證山盟海誓的愛情。海灘里的沙粒是沙漠濕潤的眼睛。風在沙漠中堆積成了荒涼，荒涼中駱駝草在歌唱。沙漠中沒有春天，海的懷抱永遠溫暖。太陽路過海的時候，月亮就躺在沙漠的身旁……”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沒有什么地方能比沙漠更荒涼的了，不知為什么荒涼的沙漠卻這么讓人魂牽夢繞，總是能勾起人們如此多的悵惘和傷感！在這山巔之上，我感覺身心在沙漠里面升騰，似乎脅下生出了一雙隱形的翅膀，在這浩瀚的沙漠上面如鷹般翱翔，目光越過了千里萬里，思緒跨越了千年萬年。透過迷蒙蒼茫的沙漠，我好像看見了遙遠的月牙泉，一絲靈動破繭而出，在腦海中閃現出了一句來自心底的感悟：“沙是不化的雪，雪是凝結的雨，雨是天上的淚，滿天都是誰的眼淚在飛？千百年來多少癡情人的淚水，積聚成了這連綿的沙漠。沙漠里埋葬著人們逝去的愛戀，忘記不了的情懷，讓人們的心緒輾轉反側、百轉千回！”

人們追尋沙漠，那里有世間最深厚的情意，最深沉的愛戀。而沙漠的情意沙漠的魂，只有用腳尖才能體會，沙與腳尖如同戀人般的融合，就像戀人間的呢喃，讓你的整顆心都柔軟起來，如同沙的柔軟，沙的細膩，沙的沉靜。光著腳踩在沙粒上的柔美愜意，讓人不得不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止不住尋覓的腳步……

五

心緒慢慢收回，又見東邊群山中，突兀著一個如圓球般的山峰。泰山說有一些徒步的人走到那個山峰才往回走，要用一整天的時間。大家在龍脊上照了合影，然后一塊從脊頂往下滑。

大家坐在沙坡上用力地撥動沙子，細細的沙子在身下流動，就像滑雪一樣，玩得興高采烈。滑了一段，大家站起來開始往回走。英子說她特別喜歡沙漠，問我能不能給她拍些照片做個視頻。英子多才多藝，為人熱情開朗，對大家幫助最多。對她的請求我欣然同意，給她拍了好多聽沙、撫沙、看沙、揚沙的特寫。她剛好穿了一身紅色衣服，看上去就像沙漠里一朵盛開的玫瑰，熱烈而奔放；又像那個蒙著花蓋的樓蘭姑娘，踏著悠揚的歌聲，去往出嫁的路上……

拍了一些照片，我們幾個還有體力的人則繼續往好漢鍋里走去。在陡峭的沙坡上，人不由自主地往下墜，幾乎是半跳半躍。費了好大勁才爬上來的龍脊，往下卻一會兒就下到了好漢鍋底。鍋里已經停了七八輛車，有兩輪摩托、四輪摩托和四驅越野車，一群穿著奇特的車手正在休息和吃東西。鍋底中間，有一輛被遺棄的越野車。據說當年車主開到鍋底開不出去了，又不甘心把車丟在這里，就一把火把車燒了，所以現在只剩下一個殘破的車殼。有兩三輛越野車正在鍋壁上上下下奔馳，留下一道道車輪印，感覺非常刺激。這個好漢鍋，看來已經成為這些人飆車的天然賽場。

好漢鍋好進難出，我們幾個費勁地從鍋底往上爬，走上一小段，就要停下喘幾口氣。抬頭仰望上面的天空，感覺自己那么渺小，那么孤獨無助，就像被遺落在遙遠世界的一角。而那最小的七歲小孩，卻走得非常輕快，就像一只小鹿一般。我問他“累不累？”他說“一點不累，沒感覺。”就這樣走走停停，我們幾個人終于從好漢鍋里爬了出來，回到了休息地。

大家又吃了些東西，收拾好行裝，開始返回。雖然往回走都是下坡路，走起來不是很累，但感覺路還是那么漫長。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下山坐上了車。

這次沙山之行，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記憶。

再見，好漢鍋！再見，庫姆塔格！我們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