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 要:《鄉土中國》一書歷經歲月淘洗,世界文明彼此交融已趨白熱,鄉土本色是否會在林立的樓宇中消融?鄉土性與時代性能否并行不悖?文章將從鄉土社會的“倫”、“家”、“禮”三方面入手,結合當下對中國社會的鄉土本色再解讀,力求融入時代性思考。
關鍵詞:鄉土社會;鄉土性時代性
一、鄉土社會與鄉土面貌
《鄉土中國》開篇便指出“從基層上看,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奠定了全書基調,亦是鄉土社會面貌的概述。若說城市是中國的時代剪影,那么鄉村就是中國的底色,它不僅承載了國人本初的思想,更是傳統文化習俗衍生的根源。雖然中國社會的各個階級已逐漸剝離于傳統的鄉土社會而存在,鄉土性深深嵌入民族性里,演化為默認的行事準則。城市的珠光寶氣并未使鄉土本色消融,但可以說:鄉土性隨著時代發展而發生了一定的演繹和變遷。
二、鄉土性與時代性
(一)差序的演繹——鄉土社會的“倫”
這里所說的倫,即是指“人倫”。中國社會傳統的人倫關系,在《鄉土中國》一書中被賦予了“差序格局”的概念,意指親屬關系和地緣關系所決定的有差等的次序關系。在詮釋這一概念時,費孝通先生以西洋社會的團體格局作比,他認為西洋社會是由若干人組成一個個的團體,這些團體是有一定界限的,家庭、工作單位、娛樂社團……諸如此類,一個人是否歸屬于該團體非常清晰,然而在中國,差序格局中的人們,往往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一個又一個同心圓向外擴散,再形成不同的圈子,這種差序格局中的個人與他人之間的社會關系,不像團體中的分子那樣大家立在一個平面上,而是像水的波紋一樣,愈推愈遠,愈推愈薄。
時代性反思:差序格局與大公無私
差序格局之所以被造就,正是因為中國人獨特的“私”的個性,無論是道德還是法律,總需看相關對象和自己的關系親密程度而加以伸縮。差序格局是“私”的個性造就的,與“大公無私”內涵是否相左呢?需得回溯“差序”的起源。西方社會普遍尊崇基督文化,奉行個人主義,強調的正是每位個體生而平等、享有被愛的權力,這種愛是不分關系、不論群己的,正所謂兼而有之、兼而愛之。而儒家文化奉行自我主義,一切價值皆以“己”為中心是其典型特征,但是這里的“己”邊界并不清晰,一個人可以是“己”,一座城市可以是“己”,一個國家亦可以是“己”。因此一座城市是“己”時,其他城市皆為“公”,但一個國家是“己”時,先前被視作“公”的其他城市也一并化作是“己”了。大公無私并非無可實現,而是公私的界限實在富有彈性。因為難以判定“私”的邊界,便也無從分辨“大公”。
因此,大公無私與差序格局的本意并不相悖,除了以“己”為中心向內推動而產生的“私”的傾向,更有以“己”為中心向外推而產生的“公”的使命。因“己”而徇私,這是國人默許的人之常情,但“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樣的舍“己”為公,才是民族精神的凝集,民族氣節的匯聚,更是華夏兒女的脊梁。
(二)族系的存續——鄉土社會的“家”
在《鄉土中國》一書中,中國的“家”是一個事業單位,這一點與西洋社會也有顯著的區別。費孝通指出,在西洋社會中,夫婦是主軸,他們共同經營生育的事務,子女長大后則離開這個家庭團體。而在鄉土社會中,家是個連綿延續的事業社群,家的大小是依著事業大小決定的,它的主軸是在父子之間、婆媳之間,夫婦只是配軸。在《紅樓夢》中,鼎盛時期的賈府人丁興旺,遠近親疏皆可往來,但凡住進大觀園里,這男女老少皆是“賈家”的一份子。因為是名門,這個家庭要經營的事業尤其龐大,遠非夫妻二人可以應付處置的,所以這家便依照需要,沿著親屬差序向外擴大了。以普通家庭來分析,道理同樣適用。幼年時,父母及子女就構成所謂“家”的概念,成年以后,家的范圍擴大到包括叔伯、堂兄弟妹在內的整個家族,若再發展得興旺些,為求事業持續擴大,負擔政治、經濟、宗教等功能,往來頻密些的遠親皆可稱之為“家里人”。
時代性反思:家族羈絆與精致利己
在如水般緩和的鄉土社會中,緊密的地理空間約束使其堅如磐石,這樣的鄉土社會是代代如是的。即便是改革開放后,變動通常也并不顯著,不過是從村子轉到縣城生活,亦或由縣城轉至市區或者鄰縣,家族的結構在地理空間上依然得以保存,這樣的穩定性亦為“好古”提供了充分的條件。
然而,隨著被冠以“自我、不羈、輕狂”等標簽的九零后一代長成,中國社會的結構正發生著巨大的變遷。這些年輕人不再受限于地理空間,轉而以突破地理空間為生活的指南。當然,這也受到一些客觀條件的影響:高考普及率和招生率增高,九零后比以往的每一代人都更有機會選擇在外省讀大學;交通日益發達,地理空間的束縛也逐漸化于無形……在如此種種條件的助推下,這一代二三十歲的青年人大膽地選擇在距離家鄉十萬八千里的地方發展、生活、甚至定居。基于此,族系的地理糾葛必然被打破,而隨著家族中的扮演領導者地位的老一代人逐漸凋零,遠在山水之外的晚輩往往會飛得更遠,走得更散。那么,今天的城市里,那些奉行精致利己主義的年輕人們,他們身上是否還留存著家族的羈絆呢?
雖冠有“精致”之名,以利己為主導的觀念依然不值得推崇。然而,今天城市的浮光掠影中盡是踽踽獨行者,他們離家千里,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謀求生存,能夠獨善其身已是不易,若說奉行精致利己主義,似乎也無法過分苛責,這是社會轉型期必經的過程,也是時代性的真實寫照。事實上,這種精致利己主義與傳統的家族羈絆并不沖突,如此便又回到了前文所述的差序格局的問題。這里的“己”即為“自己”,亦可謂之曰“自己人”。那么如此一來,邊界又多了幾分彈性。但凡喚作是“己”者,遠在天邊依然可為之籌謀,“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便也是同樣的道理了。
當然也需正本清源,精致利己主義原是不該被推崇的,它歸根結底還是圍繞一個“私”字。正如費孝通所言,私的毛病在中國實在是比愚和病更普遍得多,從上到下似乎沒有不害這毛病的。可見中國社會發展至今,一些本色的東西往往只是變了樣貌、融入時代性的內涵繼續得以留存,而“取其精華、棄其糟粕”的理想,俯仰之間難以達成了。
(三)禮治的更迭——鄉土社會的“禮”
中國的鄉土社會是一個“禮治”的社會,在書中,費孝通先生對“禮”做了充分的詮釋。這里的“禮”,并非所謂的“文明”、“善良”等,而是指為“社會所公認的合式的行為規范”,“合于禮”就是指此種行為受到絕大部分社會成員的認可。也就是說,這種禮治與我們慣常所認為的文質彬彬有所不同,它還包括一定的暴力的因素,也可以說是暴力形式的管理。如古代“浸豬籠”的刑法,都是禮治之下的暴力。鄉土社會中的“禮治”實則為“人治”,即后人主動或被動地服從前人所制定的禮法。
禮治之所以可以長久地留存,歸根結底還是鄉土社會安土重遷的特性。鄉土社會的人口流動數量小,速度也十分緩慢,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孩子,自小便被一種世代既成的規范所約束。在鄉土社會中,合于禮便是生活的保障,安土重遷的鄉土風氣便是禮治存在的溫床。
時代性反思:禮崩樂壞與標新立異
禮崩樂壞出自清朝章炳麟的《與簡竹居書》,原指西周禮法得不到實施,雅樂制度無法貫徹。通過前文對“禮治”的梳理,鄉土社會的“禮治”是包含了“人治”的成分的。這里的“人”并非指帝王將相,也絕不是某個具體的人物,而是一種慣有的、口口相傳的禮俗,是面對事物既成的態度,可用“恥感文化”一詞來近似表達。
“恥感文化”的發源地是古代中國,其主要組成部分是以孔子、孟子、荀子為代表的先秦儒家恥感思想,國內學者們普遍認為恥感文化萌芽于商周,形成于先秦,發展于宋明,具體指個體面對可恥之事的感受和行為調整。費孝通先生亦在書中指出,在鄉土社會中,社會有責任要使每個人知禮,大家默守同一份規則制度,若出現官司,那必定不合禮法,是羞恥的事情,若非父之過,便是師之錯,官司打得再大些,便是“家門不幸”了。正因如此,他提出了“無訟”的合理性。然而今天的城市社會中,公民是呼喚人權的,當然,人權的“人”與人治的“人”并不是同一個對象,前者指個人,強調當下的情境;后者則指前人,強調事易時移而不改變的公知。因此,在兼容并包的現代社會里,這種破壁是存在可取之處的,“禮崩樂壞”某種程度上也是提出新的主張、見解或創造出新奇的樣式,與破舊立新有異曲同工之意。
當然,呼喚人權絕非倡導凡事皆要求異、挑戰傳統的公序良俗,而是對舊有禮法中不合情理的部分提出質疑。淵遠流長的傳統中華文化中不乏精華之處:孔融讓梨謂之孝,聞雞起舞謂之勤,拾金不昧謂之誠,一言九鼎謂之信。中華民族的優良的道德品質必會薪火相傳,代代珍存。
三、結論
古老的中華文明,歷經歲月淘洗依然一脈相承,其中重要的因素,便是中華文明對中庸之道的尊崇,這種溫和中正的核心思想已經浸入華夏兒女的骨髓,化為民族的基因。正因如此,即便脫離鄉土社會的載體,鄉土本色也不會在時代的演進中湮滅,一如信仰般綿延永續,生生不息。
參考文獻:
[1]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9
[2]張功力.對中國鄉土社會的再認識——讀費孝通《鄉土中國》[J].天水行政學院學報,2019,20(01):115-119.
[3]錢雅,王云麗.大學生“精致利己主義者”現象形成的根源探究——從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視角[J].武漢冶金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5,25(4):48-51.
[4]陳森麗.試析先秦典籍中恥感文化的幾種類型[J].黑龍江史志,2011(4):49-51.
作者簡介:欒竹,1996年10月26日,女,滿族,河北承德,暨南大學碩士在讀,數字營銷傳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