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蛋糕

馬衛

李林蘊到大巴山支教的時間是3年，他掐著指頭算回城的日子，因為女朋友江媚已給他下了“最后通諜”，要是不回來，她就要結婚，但新郎一定不是他。

李林蘊支教的七曜山區，平均海撥1600多米，漢、土、苗族雜居，很多人家還過著僅能吃飽飯的生活。有住窩棚的，有住巖洞的，有的住戶全部家當不值500塊錢，因此這里的學校派不來老師。

7月10日，學校剛放假，李林蘊準備離開他生活了3年的土地，心中依依不舍。他放心不下這幾十個孩子，因為新學期還有沒有老師愿到這兒來支教，難說。

李林蘊算好了日子，11日出發，14日就可以回到父母和女友身邊，這天還是他31歲生日。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10日晚上，在村主任家吃過飯的李林蘊，突然腹瀉，別說坐車，連床都起不來。

當村主任發現李林蘊睡在床上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村主任慌了，趕緊去扯草藥。大山里的人，因為離醫院遠，都會治些小病，傷風、感冒、拉肚子、摔傷什么的。這山上有的是藥，細辛、三七、黃蓮、杜仲、金銀花，多得是。當村主任給李林蘊煎好了藥，李林蘊差不多耗干了身上的力氣。村主任給他灌下藥，不一會兒他就昏睡了。

村主任回家，把家中的雞子和臘肉背來，就當起了李老師的“護士”。

第二天李林蘊還是身上發軟，只能躺在床上，但病好多了。村主任告訴他，四五天才會痊愈。

要四五天？李林蘊慌了，因為全家人在等著給他過生日呢。特別是女友江媚，為了等他支教回來，把婚期推了3年，快30歲了，同齡女人的孩子都讀小學了。

但是急不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到了7月14日，他已能起床，只是全身酸軟無力。剛吃下村主任為他煮的早飯——湯洋芋，有雙小眼睛在屋外一閃。門被推開了，全校共32名學生齊聲高喊——李老師，生日快樂！

“同學們，你們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李林蘊一下悶住了。要知道，有的學生可得翻兩座山，走近20里的路啊。學生中年紀最大的叫團團，13歲，他走到床邊，向李林蘊敬了一個少先隊的禮，說：“李老師，我們真的舍不得你走。在你31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全校學生送你一件禮物——生日蛋糕！”

團團說完，接著轉身從一個女生手里接過一只木盆子，里面是一盆彩色蛋糕，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4個大字：生日快樂！

這時，團團身后的孩子們齊刷刷向李林蘊敬了一個少先隊的禮，說：“老師，祝您生日快樂！”

李林蘊看著這些孩子，顫聲地說：“你們從城里買的？200多里路啊！”

團團說：“李老師，我們不是從城里買的，是我們自己做的。這蛋糕是我們每個學生從家里拿來的豆子，有紅豆、白米豆、蕓豆、綠豆、黃豆、蠶豆，還有苦蕎面。我們先把這些豆子洗干凈，曬干，用石磨子碾成粉，然后發酵。蛋糕是我媽媽做的，字是我淋的。只是沒有奶油，用的是野豬油。老師，您別嫌棄。”

李林蘊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32名學生和他們家長深深的愛，像七曜山一樣沉重。

他只說了一句“同學們”，便哽咽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還是村主任把學校教室門打開，然后請同學們坐下，他說：“今天，我們一起給李老師過生日，我從家里背來的臘肉和雞蛋還沒有吃完，同學們，我們一起動手做飯。”

在祝您生日快樂的歌聲中，李林蘊覺得再也離不開這些孩子。他告訴孩子們，決定不走了。李林蘊知道，女友江媚會離他而去，還有年邁的父母盼星星月亮似的等他歸來，他想日后再慢慢對父母說明白，父母親會理解他的。李林蘊在心里說：“爸爸媽媽，對不起您們了！我無法扔下這些孩子，我走了，他們就會失學。江媚，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么多年，可是，我還是失約了，祝你幸福，找到比我更優秀的男人！”

李林蘊吃著這多彩的蛋糕，特別香甜，卻也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