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價醫院 舉步維艱

近年來，針對群眾反映強烈的看病貴、看病難的問題，各地進行了積極的探索。 于是，平價醫院、平民醫院、惠民醫院、慈善醫院這類詞語被提及的頻率不斷升高。然而，這些少得可憐卻能為困難百姓就醫打開了一扇方便之門的醫院，在感動百姓的同時，他們的遭遇卻幾乎一樣，那就是步履維艱、難以為繼。

2003年，衛生部進行了第三次全國衛生醫療調查，結果顯示：我國城鄉居民應就診而未就診的比例由1993年的36.4%上升到48．9%；患者應住院而沒有住院的比例高達29.6%；在住院患者中，主動提出提前出院的比例為43.3%，其中六成以上是因為支付不起相關費用而提前出院的；農民應住院而沒有住院的比例更是從1998年的63.7%上升到75.4%；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農民占全部貧困農民的比例上升到33.4%。有關調查數據表明，杭州市60%以上的困難群眾是“因病致貧”或“因病返貧”。

今年1月7日，衛生部部長高強在2006年全國衛生工作會議上強調，各地都應選擇部分公立綜合醫院，作為轉換運行機制的試點，建立平價醫院或平價病房，主要為參加合作醫療的農民、城市下崗職工、失業人員、低保人員、進城務工人員及老人、兒童服務。

何為平價醫院？

衛生部的平價醫院號召，旋即在全國上下得到響應。平價醫院成了醫療改革的最熱門話題。

今年1月8日，浙江省首家“平價醫院”——中興醫院開業。而此時此刻，有不少百姓卻不知就里，到底什么是平價醫院？

近日，衛生部衛生經濟研究所衛生政策研究室主任石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解釋說，平價是指“政府制定的價格”，即由物價主管部門和衛生部門制定的醫院必須執行的“計劃價格”。醫院按高于這個價格標準進行收費就是亂收費，是違法的。與平價相對應的是“指導價格”，即是“議價”。而衛生部發言人毛群安則認為，用“惠民濟困醫院”表達方式取代“平價醫院”的提法更為確切。他表示，衛生部正在對各地開展惠民濟困醫院的工作進行調查研究，將適時出臺指導性意見，以規范建立和開展惠民濟困醫院的工作。

據了解，我省惠民醫院、平價醫院自成立以來，受到各地困難群眾的好評。寧波慈善醫院近年來已減免困難群眾看病費用135萬元，在這家醫院看病的人平均每人每次就診醫藥費用不到50元。杭州市惠民醫院成立以來已向5.5萬人次提供了優惠服務，減免費用達257.19萬元。一年來，全省共計有近20萬的困難群眾在看病時受到了優惠服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們的“看病難”問題。

平價，靠什么？

今年1月8日，被媒體稱為杭州首家“平價醫院”的中興醫院問世。該醫院向社會承諾，所有常規用藥低于省市級公立醫院藥價的10%至30%，所有普通門診掛號一律免費，所有診斷治療過程及收費全部公開。

那么，目前在國家對平價醫院很少有財政補貼的情況下，平價醫院靠什么平價？北京上地平價醫院院辦主任杜劍鋒總結有“三靠”：

一靠降低藥價。根據衛生部的規定，醫院進藥后可以加價15%零售，但是，他們只加價5%。同品種同規格藥品，他們選擇價格最低的。同樣的輸液藥品，有玻璃瓶、塑料袋等各種包裝，他們選擇最簡單的。另外，他們還把藥品分裝成小包裝。如感冒藥分裝成3天的用量，避免患者吃不完造成浪費；注射用青霉素鈉，一般醫院最小劑量為400萬單位，他們的最小劑量為80萬單位。在首批購進的525種藥物里，超過100元的只有6種，65%以上是小包裝，每份不超過20元。目前，醫院還在積極爭取直接從藥廠或大型藥品批發商進貨的政策。

二靠降低耗材價格。放射科用的是國產片，價格雖低，但不影響質量。B超、心電圖等電子儀器，不連接電腦打印，診斷報告都是手寫，每次可為患者節約30元。在確保質量的前提下，檢測試劑也基本用國產的。

三是醫生收入與醫院效益脫鉤，避免了“大處方”、“濫檢查”等過度醫療行為。對于一般疾病，醫生只開3天的藥量。使用抗生素先從最便宜的青霉素開始，而不直接用高檔的頭孢類藥。考核醫生的主要指標是服務質量，而不是處方數量。如果發現藥商有促銷行為，醫院將取消其所有經銷藥品的進院資格，同時解除收取藥品回扣的醫生的勞動合同。

據統計，該院每張門診處方的平均藥費約為18元，每位患者的每次平均門診消費約為60元。院長王玲認為：“盡管價格很低，但并非賠本運行，而是微利運行。醫院剛剛開始營業，一切都處于摸索中。目前，醫院每天的收入還無法彌補成本。但相信隨著門診量的增加，收入情況會逐步好轉。”

目前，浙江省公立平價醫院主要通過政府補助、社會捐助和醫務人員志愿服務等多種方式籌措醫療救助資金，為低收入群眾提供基本的醫療服務。同時，為進一步方便患者特別是行動不便的病人就醫，杭州、舟山、紹興等市還進一步擴大了覆蓋面，在區(縣)、鄉鎮也建立了惠民醫院。岱山、普陀、嵊泗都選擇了一家醫療機構作為惠民醫院，患者憑證可享受醫療優惠。湖州、金華等市還與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有機結合，拓寬了醫療救助的服務面。

民營平價醫院生存更艱難

早在2004年10月，被稱為中國首家民營民工醫院的杭州崇一醫療門診部就走上了“平價”的道路。看病不收診療費、掛號費；測血壓、打針不收錢；同樣的藥，價格比大醫院便宜一半；甚至可以把整包藥拆開，只賣幾粒。可如今這家診所的創立者趙華瓊大夫，已經到了幾乎“傾家蕩產”的地步。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在平價醫院剛剛起步階段，困難是不可避免的，但相對公立平價醫院來說，民營的平價醫院的處境更為艱難。記者從杭州市衛生局了解到，目前，公立平價醫院有社會捐贈、財政補貼等醫療救助資金，但民營平價醫院必須自負盈虧，沒有外來資金補貼，因而在讓利病人的同時，也給自己增添了不少經濟上的壓力。

除此之外，民營“平價醫院”還存在著信任度不高等問題。杭州中興醫院副院長孫麟告訴記者，信任度不高，門庭冷落，是民營平價醫院的首要問題。杭州市衛生局醫政處副處長袁北方曾分析說，主要是宣傳不夠，很多困難人群和外來務工人員不了解；其次是很多適合人群不信任，認為這些醫院里沒有真正的專家，看不好病；再次，惠民政策還不夠吸引人，減免范圍還是太小。

“平價”給民營醫院帶來了沉重的經濟負擔。杭州崇一醫療門診部在建立初就立了3項承諾：所有常規用藥低于省市級公立醫院藥價的10%至30%，若發現藥品價格高于其他公立醫院，將退還差價，并向患者賠禮道歉；所有普通門診掛號費全免，實現無門檻就診；所有診斷治療過程及收費，對患者全部公開透明。這些措施無疑加重了醫院的負擔。

崇一門診部一位員工告訴記者，說句良心話，大家都很擔心，像他們院長趙華瓊這樣免來免去，醫院總有一天要倒下去。據調查，平價醫院醫務人員中大多來自外地，需要解決吃、住問題。因為是勞動合同制，所以還需要交付養老金。杭州中興醫院就因為病人少，員工只有工資沒有獎金來源，所以流動性很大。孫麟說，現在的門診量大約在每天10至20個，夏天高峰期每天約有30至40個。有時候，一個晚上醫生、護士、門衛10多個人只等了一個病人吊個鹽水，甚至有些晚上一個都沒有。這樣的門診量根本無法“喂飽”一家醫院上下這么多人。

針對上述問題，杭州崇一醫療門診部創辦人趙華瓊說，在中國開民工醫院，我總結了兩點，首先要有政府支持，另外，還要有資金積累。據了解，趙華瓊先是在杭州西湖區城鄉結合處開了一間僅有三人的小診所。后來，她把原本打算給兒子結婚用的房子賣了，又抵押一套房子貸了款，于2004年10月，自費開辦了被稱為中國首家民營民工醫院的崇一醫療門診部。

趙華瓊對記者說，為了交付2006年整年房租（近24萬元），她將自己最后一套房產抵押給銀行換取平價貸款。面對重重困境，趙華瓊曾經想過找一家慈善機構來接手。趙華瓊說，我們再難，但有兩條原則不能變，第一，我們的服務不能變；第二，低廉的藥價不能變，畢竟我開這間診所，就是為了讓農民工們哪怕只有一分錢也能看得起病，沒有錢也能微笑著走出診所。

采訪中，記者了解到多數的病人對平價醫院提供的醫療服務表示滿意，主要是因為其開出的處方藥價格的確比一般醫院便宜合理。但對于醫院的醫療水平，不少人表示還要再看看，認為看大病不保險，還是去大醫院的好。

民營平價醫院為什么就是熱不起來？記者發現，除了一個信任度問題外，一個主要原因是這些醫院尚未納入“醫保”。市民張阿姨失望地對記者說：“我是慕名來中興醫院看病的，誰想醫保卡不能用，這怎么看病呀？”

孫麟說，他們醫院周圍的居民80%持有醫保卡，但中興醫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申請到醫保。

一些人士認為，盡管人們對設立平價醫院的做法存在爭議，但不管怎么說，平價醫院總是醫療體制改革的一個探索。既然要改革，就應該配套地真搞，不能“腰來腿不來”。

平價醫院需要全社會的關愛

據有關資料顯示，到2005年底，浙江省11個市已全部建立直接面向城鄉低保、特困、優撫對象等困難群眾的惠民醫院、平價醫院。目前，全省已建立的惠民醫院依托當地的綜合性醫院或專科醫院，對困難群眾采取“十免十減半”或“十六免十減半”等措施，提供基本醫療服務保障。對于困難群眾在惠民醫院就診所發生的醫療減免費用，各地均按照“政府主導與社會參與”的原則進行多渠道籌集。如臺州市成立的兩家惠民醫院，就由市政府每年投入180萬元進行支持。

杭州市衛生局的一位負責人認為，惠民醫院是個新生事物，群眾對它的認識有個過程。目前，杭州市有關職能部門已會同惠民醫院制訂了詳細的宣傳計劃，協調廣電、報社等媒體做好宣傳工作。同時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運用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編印了兩萬份宣傳冊，通過社區、民政部門等送到困難家庭，將優惠措施清楚明白地告訴每一戶困難家庭。

醫療救助資金籌措是保證惠民醫院正常運行的關鍵所在。杭州市衛生局已提出按照“社會捐一點、醫院貼一點、財政補一點”的原則籌措資金。由市慈善總會、市紅十字會以及通過“春風行動”等活動籌措一部分;市惠民醫院貼補20%;不足部分由市財政予以解決。按照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進行管理，做到專款專用，專戶儲存，不得挪作他用。為此，杭州市成立了由市衛生、財政、民政、勞動保障、審計、總工會、慈善總會、紅十字會等部門和單位負責人參加的杭州市醫療救助資金管理委員會，負責資金的使用、監督和管理工作。醫療救助費用的籌措和使用情況定期向社會公布，并接受審計部門的審計。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社會保障研究所博士黃必紅分析認為，明確平價醫院為非營利性的公益醫院，完全享受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徹底取締“以藥養醫”的政策，醫生的工資水平可與其服務量相掛鉤是十分必要的。否則，平價醫院在短期的“平價”運行之后，很可能又回到營利性醫院的老路上。

浙江省衛生廳的一位負責人表示，困難人群醫療救助工作是一項關系社會和諧穩定的民心工程，還需要社會各界的關愛。浙江省將進一步努力完善醫療救助機制，擴大醫療救助范圍，擴大惠民醫院的數量，并將服務對象由以往的城鎮低保、特困群體等逐步擴大到更多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