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修養漫話(一)

徐特立

多年來，徐老在工作之余，隨筆寫了許多札記，其中有不少是談如何進行學習和修養的，對青年很有教益。為此，我們征得徐老同意，把它摘錄下來，從本期起在本刊陸續發表。

——編者

讀書·學習

虛心

我要向熱心學習的同志建議，學習的第一重要的問題就是虛心，虛心向有專長的人學習。

昔日孔子談到擇師時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不是孔子故意謙虛，實際上一切人們都有他所長，也都有他所短，擇善而從，則人盡師也。古人謂耕當問奴，織當問婢。被他們認為無知的奴婢，卻對于耕和織有自己的專長，而非有知識的奴隸主所能及。因此，談到耕織問題，在古人可以說奴婢我師也。唐代文人韓愈，“文起八代之衰”，文章作得很好，但他以為擇師不必擇高于學生者，只擇其專長。他在《師說》這篇文章中寫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真正有學問的人，沒有不虛心學習的。無分古今中外，任何階級，任何黨派，只要有好的東西，我們都一樣要向它們學習。對于外來的同情或反對，頌揚或批評，都應有考慮。虛心學習人家的專長，應該是我們學習的基本態度。

馬克思吸收人類過去歷史上的一切知識的遺產，且推尊黑格爾和費爾巴哈為他的先生。毛澤東同志的偉大之處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他最善于向所有的人學習，一切人都是他的先生。

學與用

為什么要學習？就是為了解決思想和工作中的問題。因此，學習要有事業和職業的目的及長期的計劃。為學習而學習的學習和無計劃亂抓的學習，都是不對的。為著學習才去工作，仍然是為學習而學習，這也是不對的。所以學習要有事業和職業的目的，換句話說就是應該為工作而學習，學習是為了提高工作的能力，加強工作的效率。

毛澤東同志提出要向古今中外學習的方法，也就是要把古今中外的知識都學到手，來為今天的革命和建設事業服務。這也就是說我們古代的也要，現在的也要，中國的也要，外國的也要。并且要把古代的變為自己的，和現代的結合起來；把外國的變為自己的，和中國的結合起來。我們學習要用古今中外法，把古今結合，中外結合，變為我的，使之成為在今天的革命和建設中有用的知識。

毛澤東同志反對本本主義。書本子要為讀書人使用，不要讀書人被書所困累。凡被書本子包圍的人，是找不到學問的。只在書本上用功的，是書的奴隸，是死學問。死學問雖多，是古董店，是字紙簍。要活學問，活的多才是制造工廠。因為，學是求知的，是不是學好了，就要用行來檢查，看其所學是否能行。所學的能行，即是真知。而且，知識必須應用才發展，必須斗爭才發展。

提倡學以致用，并不是實利主義。有的人說：這個東西現在用不著，將來也用不著，全國用不著，邊區也用不著（編者注：“邊區”是指抗日戰爭時期的陜甘寧邊區）。他們以為要直接能應用的東西才學。但不知有許多東西并不是直接有用的，而是間接有用的。比如在生物學里講一種肺魚和古代有一種三指馬（這種三指馬現在已經沒有了），都不是直接可供我們使用的。然而在生物學中講到進化的時候，卻還是很有用很重要的材料。因此，如果認為現在直接用不著的東西就不學，這是一種學習上的實利主義偏向，對于學習也是有害的。

貴在精

學習的經濟是：學得少，懂得多，做得好（行得通）。不經濟的學習是：學得多，懂得少，做不好（行不通）。所謂讀書要三到：眼到，手到，心到，就是要求其真懂。

求知識，求學問，總是要自己鉆得的才深刻。要講當然，又講所以然，這才是科學。著重記憶，不著重理解；著重知識，不著重思考；著重書本，不著重事實；著重仿效，不著重創造；著重迷信，不著重批判；著重勞心，輕視勞力；著重理論，不著重實踐；著重吸收、販賣，不著重生產、經營、營養；著重裝備，不著重應用……財富雖多。不過是商店，倉庫；未加深化，不是真知。

遍地是黃金，還要明眼人。有拾得硫化鐵的，因為不識貨，以為是黃金，結果并不是。這就是不識貨的害處。讀書也是一樣。書雖藏得多，還要自己會讀，讀了還要能辨別好壞，才不致白費工夫。

我們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也不只是取用它的成品，更重要的是取用它的立場、觀點、方法，來生產新的成品。馬克思列寧主義不只是解決革命問題的工種多樣具，并且是生產工具的工具。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就是要學得其精神實質，使之成為觀察一切問題、解決一切問題的銳利武器。否則，只看字句，不看精神實質，不增不減，不折不扣地遵守條文，這是教條主義地念書本，雖多無用。所以人們常說，買書不如借書，讀書不如抄書，全抄不如摘抄。因為借書必需摘抄，而摘抄就得經過選擇分析。這樣才能得其要領，取其精華。

抓時間

想成事業，必須寶貴時間，充分利用時間。我們的同志工作忙，如果要有一定的時間，一定的地點，一定的先生才學習，那末何能學得成！我看到許多工作忙的同志，為著工作的需要，為著解決問題，他們在百忙中學，擠時間學，倒學得非常好。我又看到一些工作并不太忙、而且有時間學習的人，他們卻浪費了很多時間，因此總是學不好，有的或者不學。

我很反對人家浪費許多時間，隨便亂吹些與學習工作毫無關系、與自己進步毫無益處的問題。更反對自己浪費時間又妨害他人的有用的時間，去做無聊的事，談無聊的話。古人說一寸光陰一寸金。魯迅說時間就是生命。魯迅一生著了許多書，做了許多事，對時間抓的非常緊（但也不是不和人家多談學術、工作上有益的事情）。我們應該不浪費時間，有一小時的時間，就讀一小時的書，做一小時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