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走柴火店

劉硯芳

夜，沒有月亮，漆黑漆黑的。在吳寧公路上，駛著一輛自行車，騎車人—一河北省吳橋縣醫院的藥劑師高敏，將不滿三個月的嬰兒丟給母親，自己摸黑趕路。

“孩子夜里該吃奶了，他會哭嗎？……不，不能想這些，還是柴火店的病人要緊。”高敏心思不定地蹬著車子，又想著白天上班時的事情——中午，取藥窗口，出現了一個神色憂慮、焦急非常的中年婦女，向她訴說著自己男人的病已危急。可偏偏碰上藥房里正缺少破傷風抗毒素。猛的，高敏覺得一陣緊張，自己是個共青團員、醫院里的藥劑師，不能因為藥品接濟不上而耽誤病人。她問明了那個婦女的住址，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一定給她想辦法。當時那個婦女因為沒有取著藥，還是失望地走了。

下班后，高敏忽忽地喂了奶，把孩子交給母親，連晚飯也沒有吃，便騎上車子向桑園醫院駛去。到那里已是十點多鐘了。可巧這里還剩有五支破傷風抗毒素，高敏全取了出來，便又急忙上路，一個勁地朝著那個買藥婦女所說的方向奔去。

剛從外地調來的高敏，一口氣跑了五十里路，來到岔路口，多么想問問路啊！可是，漆黑的夜，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她正著急，只見前面有個人影移動，高敏高興地追上去問道：“老鄉，去柴火店走哪條路？”那人說：“你向南繞，過一座獨板橋，再往南走，離這里有二十多里路。同志，你家有什么急事嗎？”“我去柴火店送藥，那里有危急病人。”高敏回答說。“同志，橋，可不好過呀！……”熱心的老大爺大聲地喊著，高敏已經去遠了。

面臨著兩文長的獨板橋，平日連水也不敢淌的高敏，心里真害怕。遲疑了一刻，哎，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她猛地提起車子，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著，衣服被汗水濕透了，好容易到了橋頭。

她終于找到了柴火店，進了一個小院。院里坐著一個失神發愣的老太婆，抱著一個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說：“柱兒，我再也不進屋了，你爹抽的焦心，我看著心疼呀！兒……”“抽”，一定是破傷風患者，她連忙邁進屋門口，就看見一張滿布淚痕的臉，有些面熟，正是在取藥窗口見過的那個婦女。病人旁邊還坐著一位中年男子，看樣子是本村診所的醫生。

“大嫂，讓你久等了，真對不起，才從桑園取了藥來。”“同志，真沒想到這么晚你還趕來！”

高敏走到炕邊仔細觀察病人狀況，只見患者身子發挺，喉中痰聲不停地作響。高敏又轉身對醫生說：

“我現在帶來五支破傷風抗毒素，先用著，我再想辦法。”高敏見有本村醫生治療，便放了心。那婦女緊握著高敏的手，說不出話來。她想留下高敏到天明吃完早飯再走。可是高敏因為家中的嬰兒和藥房的工作都在等待著，必須趕快回去。

第三天，天剛蒙蒙亮，高敏又來到了柱子家里，柱子娘高興極了，忙著道謝說：“可讓您受累了，柱子他爹的病好多了。”高敏見病人神志清醒了，也很寬慰，把這次帶來的二十支破傷風抗毒素放下說：“大嫂，放寬心吧，有這些藥就不要緊了。過幾天我再來一次。”大娘、大嫂子拉著她的手說什么也不讓她走，一定要留她吃飯。高敏堅決謝絕，蹬上車子便回去了。

過了些天，高敏又來到柱子家里，柱子爹一見面就感激地說：“同志，救命恩人，你救了我的命……”柱子的奶奶一邊忙著弄餃子餡，一邊也感激不盡地說：“真是遇上好人了，社會變了，人也變了，要是早先那社會，柱子爹早就裝到棺材里了。”高敏聽見老大娘的話，深為病人轉危為安而高興。她正要向主人告辭，只見柱子娘眉開眼笑地走出來，身后還跟著進來了幾個婦女。這大嫂一見高敏要走，可急壞了，一邊奪車子，一邊往屋里推高敏說：“好妹子，你看，這么些人來幫忙做飯，還能耽誤你上班嗎？幾次來家，連水也不喝一口就回去，真讓我不過意。”鄰人也幫助熱情挽留。人們擁著高敏，異口同聲地贊嘆說：“現在的社會多好！要是過去，作夢也想不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