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的論文

王英斌　王雷

一抹昏暗的光線透過濃密的樹葉照進鐵窗，牢房里一片沉寂。面色蒼白的“政治犯”周忠鉉依在墻角，用一枝兩寸來長的小鉛筆寫下他的技術論文的設想。

周忠鉉是北京朝陽無線電廠的技術員，丙辰清明節那天在天安門廣場張貼悼念周總理、反對“四人幫”的詩詞被非法抓來坐牢。

這個熱情幽默的四川青年，熱愛自己的專業，渴望為祖國的繁榮富強貢獻自己的知識和才能。一九六五年他作為研究生從清華大學無線電系畢業。他不怕林彪、“四人幫”揮舞的“白專”棍子，多年來堅持刻苦鉆研業務，兢兢業業工作。“人民要吃飯，國家要富強，技術員的本份就是對技術精益求精。不學習，沒知識，拿什么為人民服務？！”在四屆人大會上，周總理根據毛主席的指示，宣布了“四個現代化”的宏偉蘭圖。周忠鉉感到目標更明確了，勁頭也更大了。他決心為祖國的四個現代化獻出自己的一切。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四人幫”對黨和人民發動了猖狂的新進攻。向“四個現代化”的進軍被橫加打斷。接著，周總理不幸逝世了。周忠鉉為人民的好總理的過早離去痛哭流淚，對“四人幫”惡毒攻擊周總理、誣陷鄧副主席的卑劣行徑憤慨萬分。當時，他正在桂林參加四機部召開的第二次硅晶體管集中設計會議。他同與會的同志們一起，嚴詞批駁“四人幫”：“‘四個現代化是人民的呼聲，是毛主席親自提出的。難道人民通過建設‘四個現代化來提高生活水平是什么‘資本主義化嗎？！難道革命就是為了越革越窮，將來過穴居野人的生活嗎？！”主持會議的唐明孝同志積極支持大家團結戰斗。為了實現周總理的遺愿，與會同志和有關廠、所排除“四人幫”的干擾，設計、試制出一套“200”系列硅晶體管，其性能趕上和超過國外王牌管“9000”系列和“ED”系列。

隨著“四人幫”陰謀活動的變本加厲，科技戰線被他們搞得一團糟。周忠鉉深深感到不把這幫野心家、陰謀家打下去，不但科學技術沒法搞，還有亡黨亡國淪為封建殖民地的危險。他憤而采取新的斗爭方式，大膽地揭發“四人幫”一伙的陰謀，宣傳毛主席的指示。不論是在親友中，還是在火車上面對不相識的旅伴，他到處勇敢地傳播真理的聲音。

一九七六年四月初，人民反擊“四人幫”的歷史性戰斗在天安門打響了。那傲然屹立的花圈和文字激揚的詩文，在紀念碑下掀起時代的狂飆。從不寫詩的周忠鉉，也禁不住連夜奮筆疾書：“自古神州多義士，豈容王莽再篡權，莫道下民見識淺，花開花落看來年。”……

四月四日下午兩點，他來到天安門廣場，在群眾的幫助下，把自己寫的《清明有感——拙詩五首悼總理》貼在紀念碑前。他一邊貼一邊說：“有種你們就當眾來抓。”但是沒有人來抓他。他想：“看來沒種。”傍晚，他離開廣場。在動物園附近，他突然被非法綁架，投進監獄。隨后，他在中國舞劇團當演員的妻子戴珊，也被“隔離審查”。

在審訊中，他熱情歌頌周總理，痛斥“四人幫”，贊揚華國鋒同志和鄧小平同志。

他同劉萬勇、徐漓、李舟生三位青年戰友一同被押上大會“批斗”。他看到群眾對他們

流露出的同情和鼓勵，心想：“人民能分辨真假，中國是有希望的。江青一伙的日子不會長久。有朝一日出了獄，我還要用自己的知識和技能為祖國服務。”他下定決心：即使身系囹圄，也不能虛度時光，要抓緊鉆研技術。

從此，他除了堅持學習馬列和鍛煉身體之外，把更多的時間用來琢磨為林區和漁民設計一種新型的半導體收音機，為推廣桂林會議設計的硅晶體管而研究一種適合低電源電壓的全硅管無變壓器電路，其性能要不低于現有的全鍺管電路。《全對稱互補推挽電路》這篇論文就是這樣開始醞釀的。

牢房里一無所有，只有革命者對于祖國和人民的一片忠誠和堅強不屈的意志。沒有紙，他把洗衣粉、香皂和手紙的包裝紙保存下來。他用牙膏皮做成筆，后來又意外地撿到看守疏忽丟下的一枝小鉛筆。為了節省紙筆，他必須盡量用腦子演算記憶公式和電路草圖。同時，他必須提防被看守發現。

地震以后，牢房里酷熱不堪，汗水透過短褲和背心浸濕了墻壁和板床。四壁堅墻鎖住陽光。污濁的空氣，令人窒息。惡劣的伙食，使他胃潰瘍復發，陣陣胃痛襲來。但他仍在頑強地思考著，計算著……

十二月三日，周忠鉉被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解救出獄。他回到工作崗位的第一項工作，就是通過實驗，證明了他在獄中研究的新型電路。他還以此整理了一篇學術報告。經驗證，這篇論文所研究的電路，方向對，路子新，對我國晶體管收音機的發展有一定的促進。

獄中構思論文，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但這卻是真實的故事。這個故事，鮮明地表現出天安門事件中反“四人幫”的青年英雄們崇高的理想和堅韌的毅力。今天，正等待著周忠鉉和他的戰友們寫的“論文”更多、更難。但只要想一想那鐵窗下的日子，還有什么困難不可以征服呢？

王英斌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