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梅
陳香白《以今套古》(《讀書》今年五月號《求疵錄》欄)根據《野獲編》所載,認為詔誥套語“奉天承運”“是到了明清兩代才有的”,因而訴清人小說《說唐》中的隋帝詔書冒語“奉天承運”是“清人以今套古,誤;陳氏〔汝衡〕修訂竟未正之,也誤”。此議尚可斟酌。
錢鍾書先生《管錐編》1296—1305頁考論了文學藝術中的“時代錯亂”現象和手法,它的特點是:1.“依附真人,構造虛事”;2.“人出虛構,仍系諸某朝某代,而道后世方有之事,用當時尚無之物”。并且,“時代錯亂,亦有明知故為,以文游戲,弄筆增趣者”。如《鏡花緣》第一九回多九公道:“今日唐兄同那老者見面,曾說‘識荊二字,是何出處?”唐敖道:“再過幾十年,九公就看見了”。假如我們根據李白《與韓荊州書》名言:“但愿一識韓荊州”,來指斥李汝珍以唐敖之“今”套李白之“古”,豈不讓李汝珍嗤笑?“據史以訂此〔作品〕,是為殺風景”,正此之謂歟!所以,“院本小說正類諸子、詞賦,并屬‘寓言、‘假設。既‘明其為戲于斯類節目讀者未必吹求,作者無須拘泥……倘作者〔讀者亦同〕斤斤典則,介介纖微,自負謹嚴,力矯率濫,卻顧此失彼,支左絀右,則非任心漫與,而為無知失察,反授人以柄”。以上所引錢先生之說,是很有見地的,特錄供陳香白同志及讀者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