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驚人的黑人女導演

海潮

第四十屆威尼斯電影節發獎儀式開始了，大廳里人聲鼎沸。二十八歲的黑人女青年厄桑·帕爾西正在旅館里酣然入睡。當有人撞進屋來把她推醒，說她導演的影片《黑人聚居的陋巷》榮獲銀獅獎時，她坐起來問：“該不是開玩笑吧？”帕爾西隨來人走進發獎大廳，聽見評委會主席正在念自己的名字，全體觀眾起立鼓掌時，她才相信這是真的。

《黑人聚居的陋巷》，原是馬提尼克島黑人作家約瑟夫·佐貝爾描寫蔗奴生活的一部小說。它講的是一個被稱為“黑人聚居的陋巷”的地方，低矮的破木屋鱗次櫛比，深受殖民主義者剝削的甘蔗工人，就常年生活在這里，苦不堪言！他們常常辛勞一天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陋巷，酗酒、打斗、狂歌……少年若澤父母早喪，同年邁的祖母蒂娜嬤嬤相依為命。若澤從小就疾惡如仇，敢于反抗，學習也出奇的好。后來，他考取了島上法國政府辦的中學，真是開天辟地第一回。這樣，他將來就有可能擺脫當蔗場農奴的命運。小若澤的進步，多虧一個從非洲來的奴隸梅杜茨老人的啟蒙、督促和培養，也多虧祖母含辛茹苦地養育了他。若澤在外讀書，日夜思念幼時的伙伴和可愛的家鄉，當他返回故里時只見祖母病危在床。他跪在床前，用手摳著祖母腳掌上的泥垢，哭得死去活來。而可惡的農場主卻嗤之以鼻，不是懶洋洋地躺在寬敞舒適的大廳里，就是坐著漂亮的汽車兜風；不是騎著高頭大馬在田野和林間游逛，就是聲色俱厲地發布命令和訓斥蔗奴。他糟蹋了女傭人，臨死前躺在床上，也不承認站在面前的他的黑人孩子……就是這樣一部好作品，竟被當局禁止發行達二十年之久。直到一九五一年才由非洲書社發行，當年獲作家協會讀者獎。數十年來，這部書一直是安地列斯群島黑人青年的必讀書之一。

厄桑·帕爾西出生在馬提尼克島上的一個小村莊里，同少年若澤一樣，是個貧苦而又早慧的孩子。七歲時，她向父親提出疑問：“電影院里的銀幕上為什么都是白人，沒有黑人呢？就是象我這樣的黑人小姑娘也沒有一個呢？書里怎么也全是白人？”父親聳聳肩，無法回答。十歲，她開始涉獵群書；十一歲，凡當地能找到的文學書籍她都讀遍了；十一歲半，她產生了把約瑟夫·佐貝爾的小說搬上銀幕的想法；從十二歲起，課余時間同學們都去玩耍，小帕爾西卻抓緊一切時間練習寫作，而在當時，同學們對她的行為只不過是笑笑而已。

十八歲那年，帕爾西考取了有名的巴黎索邦大學。這里是最高學府，文學家的搖籃，雨果等名作家就是在這里畢業的。有志成為文學家的青年，誰不向往索邦大學!帕爾西清楚地記得，臨行那天，碼頭上站滿了人，父母和妹妹都哭了，大家也激動地哭了，這不象是送行，倒象是送殯。一個黑人姑娘踏進索邦大學的校門，遇到的是冷冰冰的面孔和敵視的目光。帕爾西不管這些，默默地朝著自己選定的目標前進。七年的大學生活，她同時攻讀文學、戲劇和電影編導，當過助理導演、助理剪輯，與人合寫過劇本。她要把《陋巷》搬上銀幕的初衷始終未改。她孜孜不倦地追求，鍥而不舍地探索，前后五易劇本，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兩年前，厄桑·帕爾西二十六歲，她拿著心血凝成的劇本，想找一家制片商，借以實現多年的夙愿。可她是個女人，又是個黑人，人家笑她，譏諷她，誰也不接受。多少磨難之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帕爾西終于如愿以償了。為了節約開支，這樣一部有著宏大場面和眾多人物的大型影片，只用了兩個專業演員。一個是曾先后在許多國家的一百四十部影片中擔任過角色（大部份是黑人女傭人）的七十六歲的達琳·勒吉蒂姆，她演小若澤的老祖母。另一個是小若澤的啟蒙老師，也是若澤的精神之父梅杜茨的扮演者杜塔·塞克。其余都是業余演員和當地群眾。扮演小若澤的演員卡德納才十二歲，他說：“我演的角色就是我！”

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安地列斯群島各地的群眾不要報酬，自動參加各種場面的拍攝，電視臺每天播放拍攝片斷和消息。帕爾西不論走到哪里，都被興高采列的人群緊緊圍住。電影拍成后，先在安地列斯各地和海地放映，盛況空前，創門票收入最高記錄。

年輕的導演，帶著她的第一部作品，參加第四十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果然一鳴驚人。《黑人聚居的陋巷》獲得了銀獅獎，扮演若澤老祖母的勒吉蒂姆獲最佳女主角獎。一部電影，在國際比賽中，同時獲兩項大獎，確是罕見的現象。帕爾西成功了！安地列斯群島廣大的黑人兄弟們成功了！

帕爾西出名后，法國每家報紙都刊載了介紹文章，國家電視臺播放了專題采訪記，她在回答記者時說：“我父親是蔗農，母親只上了幾天學，我很小就跟著外祖父一起種甘蔗。電影中小若澤的童年，就是我們黑人青年的童年。我是個黑人，我為此感到驕傲。我們要表達自己的心聲，也要求別人承認我們的個性。電影得了獎，是對終年勞苦的父老們的補償。我今后還要朝這方面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