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鷗
我真服了彭小連,能把如此單純的一個故事—一場中學生的班級籃球賽,拍得這樣生動活潑、清新流暢、優美動人。影片《我和我的同學們》我看了兩遍,每一次都在心靈上感到一種美的愉悅,如浴春風。我惋惜,一個半小時如此輕易地流走了。是我偏愛?也許有,但看看同影院的觀眾,無論男女老少,電燈亮時,他們的臉上、眼里都洋溢著一片清亮的笑意,好象是雨后的一塊藍天。老作家嚴文井同志說,他在影片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去,恨不能也下場和同學們放開腿腳地跑跳一場。中學生們從中看到自己,“沒想到我們的今天這樣美!”
是什么牽動了大家的心?當然不是故事,而是故事后面蘊藏著的少男少女們純潔的心靈、坦蕩的胸懷、真摯的友情、美好的愿望。而彭小連恰恰善于從故事后面去挖掘言外之意的感人意境,并通過充滿生活情趣的畫面,自然地、不知不覺地表露出來。如選舉班體委一場戲,畫面只能框在一個30平方米的教室里,幾十個學生都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言、舉手,僅此而已。弄不好真會拍得呆板枯燥。可是,這場戲恰恰是影片中最活躍、最風趣、最有生活氣息的。導演真把它拍絕了,她就在這一塊小天地里做文章:教室小,鏡頭活。影片不斷地變換拍攝角度,使人不致產生閉塞呆板之感;再加上統一和諧的色調隨著鏡頭的不同角度、景別而配以不同色塊的變化,做到“統中有變”,單一的教室變得明快了,和那充滿青春活力的人物協調一致。正是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人物“出場”了。主持會議的班長一心想在課間休息的亂哄哄中掌握局面,而早有預謀的男同學卻“雞一嘴鴨一嘴”海闊天空地“砍”起來,從撒切爾夫人、阿基諾夫人到“管銀行的陳慕華”、到抬出本班女同學布蘭來當領導男生球隊的班體委。凡是經歷過學生生活的,都會被那濃郁真切的學校生活氣息、被調皮的中學生們那無遮攔的嘴說出的風趣話引發出笑來。沒有人會覺得他們可厭,因為導演要的并不是一劑耍貧嘴的笑料,而是透過孩子們的笑談,揭示和描繪今天這個時代年輕人純凈的心靈、廣闊的知識面、充滿自信不畏權貴的自信力。
其次是語言。長期以來我們銀幕上的人物對話多是干癟、死板,而《我和我的同學們》中的語言卻幽默、詼諧。如布蘭生氣辭職后,京舟帶著男孩子們去她家賠禮道歉,可又不好意思,于是大家站在樓下對著布蘭家的陽臺以第三人稱的口氣說:“人家廉頗在向藺相如負荊請罪,怎么現代藺相如氣量小呢?”“誰氣量小啦?還不上來!”“感覺不錯嘛,真把自己當成藺相如了。”這段絕妙對話的典故正是引自高中語文中的一課,觀眾聽來既自然又易理解,而且由此也透視出影片里男孩子們特殊的心理狀態。
陽春面輸球后與父親的對話也很有意思,它親切、生動、傳神地表現了一個販牛仔褲的個體戶望子成龍的特定心情和兒子對父親那不著邊際夸獎的反感、不耐煩,同時,還讓人聯想到畫面外的許多東西,他們平日的生活,父親自己的經歷及對兒子的期望。一個鏡頭給予人的信息這樣豐富,僅此一節人們就清楚地知道影片的時代背景了。
善于調動電影的各種手段“為我所用”,也是這部影片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劇本提供的情節是單純的,影片緊緊抓住這個單純,從人物性格、畫面造型、色彩運用、光效處理、音樂音響都不搞花哨、繁瑣,不故作深沉,而是用“純”來展現純—孩子們單純美好的心靈和氣質。人物性格是單純的。正因為單純,更應該真實。只有真實,才能傳達出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我和我的同學們》中的同學們的表演是可信的(尤其是布蘭),他們的言談舉止、笑語風貌都象是小演員們心里自然流出的。這當然和同學們演的就是自己有關,但導演的正確引導是毋庸置疑的。這從導演把片中角色名字一律改用演員自己的名字一點就可看出苦心,這當然會加強小演員的自信感和真實感。
沒有念過中學、在坎坷中跋涉成長的彭小連,怎么能把平凡的中學生活拍得這么充滿活力,這么美?我想可能正是因為她向往過而又未能得到才尤其容易發現它的可貴,才能在平淡中敏銳地發現它內在的美。拍片之前,她曾希望通過這部影片強烈地表達出她對生命、對年輕一代的熱愛。小連,你做到了,你的第一部影片帶給觀眾的是青春、是活力、是陽光,是你那顆真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