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大陸是臺灣青年的謎,臺灣也是大陸青年的謎。
如同那些年輕的臺胞一樣,大陸青年也渴望親眼見到那塊本屬于自己但又被隔絕的土地,渴望著親人們的團聚。我認識兩位與那土地有著血肉之緣的大陸青年,聽他們講述了這樣的故事。
舅舅您好
我家有一張舊得發黃的照片,母親總把它當珍貴的東西藏著。文化大革命時家里被抄得精光,只有那照片完好無缺地留在母親身邊。那些年我幾次發現母親在夜深人靜時對著照片發怔,偷偷流淚。
17歲時,學校準備討論我的入團問題,讓我先寫一下家庭的社會關系。我回去自然要問母親。她鄭重地拿出了那張照片。這是她和兩個舅舅在一起的照片。母親說當時她們兄妹三人都在輔仁大學念書,這是大舅畢業時照的。后來大舅去搞藝術,抗戰時在國民黨軍隊里服役;二舅到美國去深造。他們三人中大舅最有才華。1949年大舅隨國民黨隊伍去了臺灣,把前妻留下的一兒一女托給母親撫養,以后便一直沒了音信。母親告訴我這個“海外關系”必須向組織說明。于是我便把這一切都寫進了家庭社會關系,結界就可想而知了。
后來我哭著對母親說:我從沒見過這個舅舅,為什么非把這事說出來?我們不會不承認嗎?母親說:那是我的親哥哥,怎么能不承認!他是個藝術家,為了抗日他才加入國民黨,現在他雖在臺灣,但臺灣也是咱們自己的地方呀。等你長大點就會明白了。
考察“社會關系”的時代過去了,我也不再覺得低人一等。舅舅,藝術家的舅舅,我能去臺灣看看您嗎?我的母親在思念您,我的表哥表姐也在思念您,團聚不該太遠了吧。
他們的墓地不該隔斷在海陜兩岸
奶奶新近剛剛去世,失去親人的悲痛還沒有過去,父親又接到了一封爺爺從臺灣輾轉捎來的信,信中說他時刻都在想念奶奶,不見到奶奶死不瞑目,他讓奶奶一定要等著他。這封信無疑又給悲痛中的家庭增加了更深的痛苦和遺憾。
我家祖籍在臺灣。爺爺和奶奶年輕時離開臺灣到大陸讀書,以后就定居在大陸。1949年,爺爺在去香港看望朋友后順便到臺灣看望自己年邁的父母,本打算待些日子就回大陸。誰想正趕上國民黨撤離大陸,臺灣被封鎖了。從此爺爺和奶奶便被隔離在海峽兩岸,不通音訊。奶奶哭過多少次,眼淚哭干后便是無限期地等待。每次過春節,奶奶都要給爺爺設一個位子,一副碗筷,就象爺爺和我們在一起。奶奶常說她一定要活著,活到爺爺回來。這幾年我家到處托人打聽爺爺的下落,但由于那邊封鎖嚴密,尋人很困難。終于,打聽到了消息,說爺爺已經病故。這消息使奶奶一病不起,她覺得沒有什么可等的了,人一絕望,很快就去世了。
直到第一批來大陸探親的臺胞捎來了爺爺的信,全家才明白,爺爺的死訊是誤傳。由隔絕造成的誤傳,給兩位苦苦思念的老人帶來的竟是如此深重的遺憾。
我從沒見過爺爺,但從奶奶那里我曾感受過爺爺的慈愛。我想念爺爺。我不希望爺爺奶奶的墓地仍被隔絕在海峽兩岸。我們這代人有責任把這兩岸連接起來。
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