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士
以前少法或無法,文化界的糾紛,諸如著作權、演出收入分配、履行合同一類的事,反倒容易解決,只要組織出面,領導拍板,就萬事化解,一了百了了。如今人們有了法治意識,法院就成為熱鬧的去處,門庭若市。文化圈子里的人也不甘寂寞,近年來,文化名流、藝術明星不時在訴訟新聞中拋頭露面。遠有達式常、楊在葆,近有陳佩斯、崔健,這些老百姓看熟的人物,早已不僅僅是在銀幕中亮相,舞臺上曝光,而且還出入于法庭,成了訴訟界的賓客。
歌星、影星、作家、學者敢于走上法庭,不懼流言蜚語,以法律來保障自身的利益,這當然顯示了社會的進步。然而不少訴訟卻相持不下,久延時日。常常是開始時轟轟烈烈,一片喧騰,時間一長,一年半載過去,音訊全無,社會失卻了興致,原告、被告精疲力竭,判定仍遲遲不來。在法制比較發達的國家中,雖也不乏幾年、十幾年無法判斷的訴訟,但那多是因為牽涉面廣,情形繁復,而目前我國的多數文化官司其實都很簡單,之所以判定困難,原因主要有三:
一是有法律意識而無法律常識和訴訟常識,對違法和不違法的界限模糊不清,不知是該告還是不該告,更不知是依據哪一條款來告。律師當然是可以去請的,可是對原告來講,大多是不請律師協助的,也很少先去咨詢核實。只要一受批評便要惱火,法庭上相見!似乎只有這樣才表明他們的有理和不服氣,至于自己是否真能勝訴是很少考慮的。結果法庭成了吵架和反撲的場所。有的人到了法庭,陳述半天既無明確的事實又無確切的法律依據,審判長只得多次提醒:請陳述清楚些。還有的人寫的起訴書或反訴狀長篇大論,離案萬里,甚至有一位大學講師連“是可忍孰不可忍”、“人間自有正義在”等等無用 的辭匯都出來了,以至審判長不得不請他“切近本案”。
二是無法可循或法律條文語焉不詳。法官斷案,總得有個準繩,辯護人辯護也要于法有據,然而眼下有關文化方面的法律條例卻不如人意。譬如版權糾紛,時下尤其紅火,但能依循的版權法卻遲遲不肯露面,人們遵照的多是一些管理部門臨時制定的條例,用語含混不清,遺漏缺陷之處極多,致使有關此類事件的案子特別棘手,即便斷出來,也有一些難以服人的地方。
三是法難責眾。法律這東西最忌群體觸犯,而現在文化方面卻時常出現這種尷尬局面。音樂磁帶的盜版、篡改,演唱者和作者的作品被任意加工和拼湊,已經釀成風氣。像這類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問題,曾有不少人想制止,繩之以法,但張目一望,全國又有幾家磁帶出版社無此劣跡?如在一次訴訟中,審判長發現作為被告的某古籍出版社在出版作品前竟不遵守文化部有關規定,未與作者簽訂合同,于是對此進行質問。誰料想辯護律師語驚四座,說是經他調查,自文化部的這一規定生效后,全國的出版社多未嚴格執行。既然其它的出版社都無人過問,這一家當然也無必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為何厚彼薄此?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邏輯推理,而法庭也真沒治,因為它無法一視同仁,傳訊幾百家出版社吧。
我看,文化人今后不能只想著風風火火地上法庭鳴不平,還是慎重為宜,除了耐心等待有關法規的制定公布,自己還得懂點兒打官司的門道。有時,解決問題,也不妨多找幾條其它的渠道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