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心靈的金鑰匙

劉長祥

也許是陰差陽錯，也許是命運的捉弄，你想干的事它未必讓你做，不想做的事偏偏又避不開。我呢，管不了那么多，我想干的能干好，不想干的也能干好，這大概太自信。

與行政工作結(jié)緣，可不是我的理想職業(yè)，可作為共和國的公民，工作的輕重好壞不應(yīng)是我選擇職業(yè)的標準。從部隊時的班長、排長、副營長到地方企業(yè)的青年突擊隊長、公司副經(jīng)理，成了我的家譜。這些都是革命大熔爐和社會大學(xué)改變了我，造就了我。當然，在我的工作經(jīng)歷中，唯有3年的書記官最對我的口味。

我這人天生的閑不住，從小就愛琢磨點事兒，記得兒時別人問我長大了想干什么，我說：跑買賣、做點兒生意，也讓大家樂呵樂呵。大家說我沒出息，怎么不想當個什么長呀、官呀、家呀的，我不在乎這樣的評價。

干什么事都要有信心、有恒心，失敗與成功不是地獄和天堂，對我來說，他們都是動力。當我的名字第一次變成鉛字出現(xiàn)在報端時，我并沒有被它的莊嚴、神圣所陶醉。我所追尋的是不斷有新的起點，新的奮進。至于“全國新長征突擊手”、“北京市勞動模范”、“北京現(xiàn)代青年標兵”等諸多的榮譽，它只是記錄了我曾經(jīng)艱辛奮斗的歷程。我深深感到這些榮譽遠遠超過了我所付出的勞動，所以總想開辟另一途徑，尋找做人的思想工作的“金鑰匙”。

前些年，改革開放給古老的中華大地帶來了勃勃生機，經(jīng)濟搞活了，社會發(fā)展了，民族前進了。但長期在封閉中生活的人們，又經(jīng)不住錢的誘惑了，人與人之間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起來，那大街小巷議論的盡是些工資、獎金之類的事，好像除此再沒有更感興趣的話題。你別小看建筑工地上的一群群小伙子，他們心里鬼著呢，想的并不比誰少，表現(xiàn)欲比誰都暴露得更坦率。跟這幫哥們兒打交道，沒有兩下可不行。

那是1984年為迎接國慶35周年搶建空軍閱兵指揮樓那陣，我愣是放棄了平穩(wěn)的工程處副主任的位置，迷上了突擊隊這個行當，想嘗嘗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是什么滋味。工期緊、任務(wù)重，怎么辦？我率先在突擊隊搞了指標分解，層層承包，自負盈虧，工人實行工資、獎金全額浮動，按實際勞動成果計酬。一系列新政策的實施，受到了57名伙伴們的歡迎。頭一個月，結(jié)果出人意料，全隊勞動生產(chǎn)率達到定額的130％，施工成本降低30％，按規(guī)定除上交公司外，每人可得425元，從來沒有一個月拿這么多錢的隊員們喜得眉開眼笑。我卻笑不出來。工休間，大伙兒高興地圍著我談笑，我沖他們一樂，“隊長今天樂得有點特別。”有人納悶。我抓住機會，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圖，問他們：“這是什么？”“中國地圖。”“像不像雞？”“像啊，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有關(guān)系。如果錢是蛋的話，怎樣能讓雞多下蛋？”“當然是雞‘壯了‘蛋才下得多。”“對，要想個人多得，首先要把國家建設(shè)得富強起來。”弄通“雞”和“蛋”的關(guān)系后，隊員們二話沒說，不僅自覺地多上交國家6000元利潤，還高興地拉著我一起打牌鉆桌子。

使我不能忘記的是，我的57名隊員是從全處4個隊“劃出來”的，27人是沒人要的，其中有12人是受過拘留、開除留用、記過和警告等各種處分的后進青年，這幫哥們兒可讓我費盡了腦筋。別人說我是“牛百歲”式的突擊隊長，專挑別人不要的。我不這么看，青年人火氣盛，難免有過火的地方，只要能主動親近他們，用兄弟情、同志愛去點撥他們的迷悟，再冰冷的心也能被融化。在談心會上，我對他們說：“生氣不如爭氣，賭氣不如鼓氣，既然別人把你當人看，你就要往人處走。”一句話觸動了他們的敏感處。“處長，跟著你我們非干出個樣子來。”他們終于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表態(tài)了。

在做人的思想工作上，我喜歡看表現(xiàn)、察異常、想問題、找原因、問情況、作分析、聊家常、談思想，并把“心理反饋”、“因果反饋”、“優(yōu)劣反饋”等方法運用到思想政治工作中。這不，tu寶田這個1983年從南昌市郊來京接班的青年，在家時曾因就業(yè)問題砸過縣委伙房的飯鍋，并用拳腳征服了一個個“地頭蛇”，逐步當上了南昌市的“三霸王”，多次“光臨”拘留所，連他在內(nèi)的“九大金剛”中3人被槍決，4人被判無期徒刑。就這樣一個人，哪個單位也不要。“小tu，來我這怎樣？”“少跟我開玩笑。”他一點也不相信。我說：“兄弟，往后的路長著呢，要讓別人看得起，得靠自己努力啊！”“那我跟著你混吧。”“混？在突擊隊里沒有套本事，是混不下去的。你有困難大家會幫助你，你可不能再浪蕩下去，這樣活著還不如趁早送你到八寶山。”一激將，他沉默了，眼淚叭叭往下掉。我知道他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探家缺錢，別人又不愿借，我信任地將200元送到他手中，每月發(fā)工資都幫他存著。慢慢地小tu的消極情緒沒有了，人也變得勤快了，像換了個人，到年底還立了功，當上了班長。他的進步，觸動了其他11名后進青年。他們開始在工作中賽成績了，這幫昔日“浪蕩子”的名字先后出現(xiàn)在光榮榜上，個個“腿上綁大鑼——走到哪響到哪”。他們興奮地把喜訊告訴親人，不少家長寫信給我，“長祥，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孩子交給你，我們放心。”

在緊張的工作后，我更喜歡幽默，幽默的語言不僅能消除精神疲勞，更是建筑工人的需要，這也成了我的工作、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創(chuàng)造一個愉快的環(huán)境是我的樂趣。這不，我4歲的女兒在一次從幼兒園放學(xué)回家，開門就問：“爸爸，人家小朋友都有哥哥姐姐，多好玩，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真沒意思。”我一樂說：“好，從今天開始，你想要哥哥爸爸來當，想要姐姐你媽媽兼，不就齊了？”“噢，我有哥哥姐姐了。”可沒多久她低著頭，不吭聲了。“怎么了？”我問。“爸爸，我錯了。讓你和媽媽當哥哥姐姐是不禮貌的。”她反省了。在工地也一樣，工人們又苦又累，再沒有精神上的愉快，是很難沖鋒陷陣的。我就和他們一起“侃大山”，常常幾句玩笑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有人說我是假姜昆，這倒不僅是我們倆長得像，事實上我們也是好朋友。“假姜昆”的話聽多了，不免要聽真姜昆的，好辦，我真的請來了姜昆，從他嘴里說出工人身邊的好人好事，如拼命三郎郭安全，任勞任怨的主任工程師鄧正文，當家理財?shù)暮霉芗覐埬擞竦龋蠡锫犃耍瑒e有一番情趣在心頭。

幾年的探索，我終于找到了與工人溝通的結(jié)合點，那是十分純樸、真摯的情感。對于他們，我堅信一條：用真誠去播種，就一定會有金色的收獲。這樣玩起來嬉笑打鬧——親切，干起來拼搏一道——痛快，嚴起來批評暴跳——威信。

有人說我是一塊冰，也有人說我是一團火，我都接受。那塊冰是對于謀取私利的人而言的，而那團火我要燃燒，把它化為暖流，送到那些為建設(shè)、為企業(yè)辛勞的同志心中。

也許沒有經(jīng)歷過死亡考驗的人，不會太珍惜擁有的時光。而公司工程科科長郭義芳是在食道癌的威脅下獲得生命的延續(xù)的。這位不知疲倦的“老黃牛”，為革命辛勞奮斗了幾十年，積勞成疾，病倒了。桑榆暮景，生命夕照。他唯一的愿望是讓在遠郊上班的女兒離家近點，好有個照應(yīng)。我了解情況后，義不容辭地幫助辦了。公司新蓋了一棟宿舍樓，我積極建議經(jīng)理、書記，并把圖紙送到老郭手中：“郭科長，您是企業(yè)的功臣，新分配的住房面積和經(jīng)理、書記的一樣大，單元和樓層，請您先挑。”老郭沒有挑房，卻淚珠縱橫。“長祥啊，你我剛認識幾天，你這樣對我，我雖死也心安，可我真想再為企業(yè)做點事啊……”沒過多久，老郭真的又走出了醫(yī)院，拖著病軀，重新出現(xiàn)在辦公室和一個個施工現(xiàn)場，誰也攔不住他。為此，我想到了45歲以上的老同志，他們不辭辛苦，勤勤懇懇地戰(zhàn)斗在生產(chǎn)一線，如果家里沒人照顧好，就會影響到企業(yè)的凝聚力。我們把40歲以上、上班路途時間超過40分鐘的職工家屬，調(diào)到公司安排工作。

大伙兒信任我，喜歡和我在一起談工作，談生活。我這人平時也愛研究人，越研究就越有收獲。也許“針”和“剪子”的關(guān)系沒人想過，而我寧愿是一根小小的針，它可以縫合裂口、彌補遺憾，更能把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拉得更近、更親。一個單位就是一個大家庭，如果大伙連成一個整體，和睦相處，就會形成巨大的推動力。所以，為職工謀福利成了我們領(lǐng)導(dǎo)做好職工思想工作最直觀、最有說服力的行動。調(diào)任北京城建一公司副經(jīng)理的第一個春節(jié)，我一不給領(lǐng)導(dǎo)拜年，二不去探親會友，而是和工會主席等人，帶著“年貨”挨家挨戶地去慰問矽肺病人，熱炕頭、冷板凳，聊得親親熱熱。那些過去覺得需要什么就到公司去要，有什么事不稱心就找領(lǐng)導(dǎo)去吵的病人，如今主動承擔(dān)了生活區(qū)的衛(wèi)生、治安等工作。有時連小兩口鬧個別扭什么的，也愛找我，我不躲不閃。在工作中，家庭中發(fā)生的隔閡和不愉快，“閑聊”之中便會煙消云散。前兩年，工人們對住房的要求反映強烈，我們通過開發(fā)經(jīng)營，極力籌借資金，興辦職工福利。兩年時間新蓋宿舍樓4棟，600多戶住進新居，怨聲和意見在辦實事中消失了。

不少人說我太樂觀，好像從沒遇到過難事，這是真的。5000名職工的支持是我最大的驕傲，在對事業(yè)的追求中，我獲得的每一次成功，除了意志、信心加恒心外，與大家的支持分不開。20年的錘煉，使我走向了成熟，也成了小有名氣的人物。報刊、電臺、電視臺記者采訪不斷。這并沒有使我飄飄然，我的根基扎在職工中。在今年1月北京市組織的勞模座談會上，萬里、李瑞環(huán)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握住我的手說：“好樣的！”此時，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我幸運，我所從事的事業(yè)能夠得到理解和信任，我用真摯去溫暖每個人，得到的是同樣的回報，只因為我總是緊握心靈的“金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