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客
潑皮牛二,就是《水滸傳》里那個纏著楊志在自已身上試刀的潑皮牛二,如今香起來了。按照時髦的一本從美利堅舶來的“亞文化”的書,嬉皮士、崩克一律都成了“文化人”,潑皮牛二當然時來運轉(zhuǎn)了。
其實在這本書舶來之前,“亞文化”就已經(jīng)在我們這片國土上涌動。小伙子們披肩長發(fā)已很使路人害怕了,然而他穿的背心上還印著莫名其妙的標語,諸如“煩著哩,別理我”“我愛你”。有一次我看到一輛出租面包車,上面印著“不當總統(tǒng)就當廣告員”,據(jù)說還有姑娘的背心上用英文寫著“只有外國的乳房是真的”。這些被稱之為“T恤文化”“的士文化”,后來,許多報刊歡欣鼓舞地告訴人們:中國出現(xiàn)了“雅皮士階級”。這“雅皮士”在紙醉金迷、揮金如土、游戲人生方面和“嬉皮士”一脈相承,不同的是,他們“雅”,受過良好的學校教育,在合資企業(yè)或上層建筑供職,屬于“白領(lǐng)階層”。
文化上的舶來品之值得質(zhì)疑,原因正在這里。許多東西除了名詞稍稍新鮮一點點外,其實我們古已有之。比如這潑皮,黃河岸邊叫“灰皮”,天津叫“青皮”,上海叫“小癟三”,雖然一般不打家劫舍、謀財害命,比流氓等而上之,但與我們的正統(tǒng)文化格格不入,歷來為君子所不齒。要說“亞文化”,我們何需跑那么老遠去引進?
我時常覺得中西文化差異極小,以至于許多引進的時髦居然是我們的腐朽;又時常覺得差異極大,比如這潑皮牛二之類,中國人在大街上看到提著豁嘴啤酒瓶趔趔趄超的他們,是逃猶不及的,而西方的先生們卻不但坦然處之,而且居然從潑皮身上看出“文化”來。看來,“仁及昆蟲,愛及胎卵”的忠恕之道,早就被西方人舶去了。抑或是在火燒圓明園那陣兒罷。
文化在中國一直有著神秘的色彩。封建社會里,它被統(tǒng)治階級壟斷為御用工具,文化人除了幫兇、幫閑,便是放浪形骸,總之與勞苦百姓不相干;如今文化的社會地位高了,但老百姓欣賞、尊崇的仍然只是與自已有益的文化,一旦神秘得莫名其妙,老百姓干脆就不尿你那一壺。比如這潑皮牛二,就是被吹成文曲星下凡,老百姓也不把他們當人看。我想,引進“亞文化”的文化人這回又犯了脫離國情的大忌:我們對“冠”文化尚且掌握得十分不夠,哪兒顧得上這玩意兒?
蹊蹺正在這里:有些人一談起祖宗的文化就自慚形穢,一談起國民文化素質(zhì)就無地自容,然而一翻譯起西方文化卻高得西方的多數(shù)人也接受不了;有些大鼻子朋友在自己的國度上不敢不帶買路錢,遇著毫無廉恥的美女還防著艾滋病,然而,倒把他們的垃圾貼上“文化”的標簽往我們這邊賣大錢。這些人到底是恨中國人文化素質(zhì)太好,還是嫌太不好?
文化是美麗的姑娘,可愛在這里,可怕也在這里。她能給生機勃發(fā)的青年注入進取不息的力量,也能讓前途無量的青年“牡丹花下死”。那些趨奉“T恤文化”“的士文化”等“亞文化”的少男少女,除了看到文化美麗的外衣,還看到什么?他們自以為曲高和寡,殊不知熟諳歷史的人們在可憐他們的無知。老實說,把文化作為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往中國人脖子上砍的事,人們見得多了。鴉片戰(zhàn)爭以來,哪一回奴役中國人的圖謀,不打著“文明”的旗幟?然而,他們在向中國傾銷鴉片的同時,搶劫的是名貴的中藥;在向中國運送殺人犯、放火犯、強奸犯的同時,卻不購買我們的潑皮牛二。尊敬的“亞文化”先生們,當著大多數(shù)人還在沉睡的時候,先行者固然是孤獨的;但當著大多數(shù)人都清醒的時候,你們還在沉睡,不是更孤獨嗎?
皮牛二香起來了。從此馬路上免不了要多些不安寧,廢寢忘食的治安人員免不了要多一些勞累,但是國將不國的事情不會有的,因為我們有精通文化和不懂“文化”的多數(shù)人,有決心帶領(lǐng)人民走自己路的中國共產(chǎn)黨,潑皮牛二注定曇花一現(xiàn)!不過,我覺得僅此還不夠。這回在“亞文化”方面,我們又落在別人后面一步,對此還在自愧的同胞,何不在“季”文化方面趕快動手,往那一邊舶過去,諸如“巫婆文化”“馬泊六文化”“殺人文化”“強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