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
問:你的長篇新作《故鄉相處流傳》(以下簡稱《流傳》)發表后,在讀者中引起廣泛好評。這是你的第幾部長篇?
答:這是繼《故鄉天下黃花》(以下簡稱《黃花》)后我的第二部長篇。
問:《黃花》我也看過,印象也非常好。但這兩部長篇,在寫作上似乎很不一樣。《黃花》非常寫真,《流傳》看上去很荒誕,請你談一談寫作上的這個轉變好嗎?
答:《黃花》是寫真一些,以一個村莊為背景,分別寫了民國初年、四零年、四九年、文化大革命幾個時期子子孫孫的政治文化演變。《流傳》涵蓋面更大一些,寫一群人,幾千年間的各種變化與不同、不變與相同。前者的人物群體是一幫群氓,趙刺猬、賴和尚、許布袋之類。后者是一個英雄群體,曹丞相(后叫曹成)、袁紹(后叫袁哨)、朱元璋,還有民間英雄孬舅、豬蛋一幫。我自己寫起來,兩個長篇都覺得很好玩。如果說有什么變化,《流傳》從整體結構上講似乎荒誕一些,但細節還是很逼真的。
問:我在讀《黃花》和《流傳》的時候,覺得它們各章的題目起得很有意味,請你說說這些題目好嗎?
答:這個問題提得比題目本身還有意味。《黃花》的題目是這樣的:村長的謀殺、鬼子來了、翻身、文化;《流傳》的題目是:在曹丞相身邊、大槐樹下告別爹娘、我殺陳玉成、六零年隨姥娘進城。不敢說題目有什么意味,就是覺得想這么起,寫著貼心和放心。
問:《黃花》的寫作是純客觀的,《流傳》中有一個“我”在里面擔當敘述者,這一點你是怎么考慮的?
答:沒有什么特別的考慮,純粹是為了方便。上下幾千年,一個糊涂的文化人,與各種英雄相處的歷史,不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啟動點嗎?
問:我讀你的作品,不但長篇,包括中篇《新兵連》《單位》《一地雞毛》《官場》《官人》等,都有一種特別深刻的感覺,記得王朔也說過你的作品特別刻薄,這是你寫作刻意追求的嗎?
答:如果刻意追求什么,出來的東西必定做作。你說我作品特別刻薄,我卻說它非常溫和。刻薄已有一種主觀意味了。我想問一句大家常說的話:難道生活對我們不刻薄嗎?當然,我肯定會把你和王朔的話,當作對我的一種鼓勵。因為我目前對世界和自身的感受,還是十分膚淺、一鱗半爪和特別不刻薄或來不及刻薄的。
問:現在大家都把你當作新寫實主義的扛鼎人物,你自己承認這一點嗎?
答:不承認。我不想當長工,不想給人家扛什么鼎;那是自找沒趣,鼎沒扛起來,人就給壓趴下了。(笑)何況我覺得這種分派別劃類的做法,固然有它的道理,但也有些包辦婚姻、硬把人往一塊湊的意思。很具東方意味。因為世界上人人不同。當然,也許大體相似。說起大體相似,整個中國人、整個地球上的人又都差不多。你剛才不是說我的《流傳》還有些荒誕嗎?荒誕就不是新寫實了!
問:還回到《流傳》。從寫作態度上講,一個嚴肅的主題,歷史和政治,需要正襟危坐來對待它,你卻從這里跳開,用嘻嘻哈哈的態度來對待,我沒見過這么寫作的。對于這一點,你是怎么考慮?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答:也許既不是有意,也不是無意,而是下意識的。當嚴肅的態度壓得我們喘不過氣的時候。你說它是政治文化小說,其實在這里對“政治”“文化”“歷史”都已經拒絕了,這是《流傳》和《黃花》的最大不同。
問:還剩最后一個問題,你今后的寫作如何打算?還準備以這樣的風格寫下去嗎?會不會有什么變化?有什么具體打算?
答:寫肯定要寫下去,但寫作的具體操作肯定會有變化。沒有變化就沒有提高。具體怎么辦,具體寫什么,怎么寫,只有到寫的時候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