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聞
如今,受世界藝術商品化浪潮的沖擊和影響,在那些藝術人才集中和商品經濟發達的城市,出現了一些或明或暗的藝術市場,一批看上去極平常極不顯山露水的“倒畫兒爺”呼呼地大發啦……
毅,剛滿30歲,屬于那種愈經磨難革命意志愈堅強的爺們兒。1980年,他特讓人羨慕地戴上了一枚南京某工科大學的校徽,而后連任3年的校學生會主席。臨近畢業時,“主席”感覺身體不大對勁,到醫院一查,竟被診斷為“血癌”——不治之癥。大夫讓他好吃好喝3個月,那話里的意思明擺著——3個月后他就要命歸西天了。
3個月也就眨巴眼兒忽悠地過去了,他掐掐大腿根兒——挺疼!啊哈,沒死!不知是誤診抑或體內的什么基因起了作用,反正,他仍然活著。
走出病房,告別了死神的擁抱,一個沉重的包袱又壓在他的身上——治病期間欠下的債務。靠工資是半輩子也還不起的。別無選擇,只能想法兒賺錢。他倒國庫券,做外匯“黃牛”,在鬧市新街口開咖啡館,到蘇州辦“皮包公司”。但最末了都玩兒完。就在他一籌莫展,躲到上海他哥哥家“逃債”時,轉機來了:一位與他的哥哥認識不久的臺灣老板,見他一臉的精明,讓他到杭州等地的藝術院校去收些商品畫以回臺送人。毅從此走上了書畫經紀之路。
他從最基本的“鏟地皮”開始,僅用幾年的功夫,便成為華東地區書畫經紀圈子里數得著的人物。
談起這些,他說:“我是白手起家,既無眼光和信譽,又不熟悉行情,不知交了多少‘學費,才逐步入道的。文物部門的專家鑒別字畫,對錯與自身利益無關;而我稍有不慎,就會幾萬、幾十萬的賠進去。在與自身生存攸關的壓力下學得的本領,才是真正過硬的本領。有人準備賣給我一幅吳昌碩的作品,在這半個月內,我得看遍所有關于吳昌碩的書,研究能找到的所有的吳昌碩的畫,研究其筆墨、落款、印章、畫技,使之爛熟于心。到握著幾萬元去買時,真假基本上能斷定。臨陣磨槍,既快又光。當然,這和我的悟性好也是分不開的。”
在書畫經營上,毅憑著過人的魄力,幾乎每一步都走在前面:“我的路子與一般的畫商不太一樣,不但有目的、有計劃地‘養畫,還在‘養畫家。現在,我除了代理國內一些知名畫家的作品買賣外,還在南京、上海‘養了兩位才氣橫溢的年輕畫家,不僅無償為他們出版畫冊,辦畫展,找評論家、記者宣傳,還為他們開工資、買繪畫用品,甚至為其中的一位買了一套兩室半的住房。我已經在進行實實在在的藝術投資。目前在國內,還沒有個人經紀畫家的先例。即使是一些有名的藝術公司,如四川的西蜀藝術公司,北京的音樂廳畫廊,也僅僅停留在代理畫家、‘養畫的階段。”毅在資金的運用上已不單純考慮眼前的功利得失,“比如,我剛花10萬元買進一件作品,預計半年后就能賣到15萬。而恰在此時,另外一件名家作品只要8萬元就能買進、養一養能賣到20萬。我會毫不猶豫地將10萬元買進的作品以8萬元賣出,再將8萬元的作品買進,決不在乎短時間內虧兩萬。”不久前,毅為他經紀的一位畫家—某藝術學院的講師舉辦畫展,在畫壇引起意想不到的轟動,被譽為“打遍江南無敵手”,連程十發、謝稚柳等前輩都大為贊賞。有位日本畫商提出以10萬美金將展出的作品全部買走,毅予以拒絕,“因為,我認為這些作品將來能賣30萬、50萬甚至上百萬美金。”
對于藝術交易的前景,毅信心十足。他認為:“隨著我國經濟生活總體水平的不斷提高,無論是企業還是個人,在物質生活富裕到一定程度后,必然有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藝術交易將會從現在的若明若暗走向公開化、明朗化和規模化;藝術市場將會與一般商品市場、股票業、房地產業、期貨市場等并足而立。而藝術交易的活躍,又反過來刺激藝術家們發揮才能。隨著藝術市場的興起,藝術經紀人會成為一個不可缺少的角色。一個健全的藝術市場應是由藝術家——經紀人——評論家——畫商——收藏者這幾個環節構成的完善體系。從某種程度上說,藝術與商業頭腦兼備的經紀人更為重要。因為我們現在大部分中青年畫家的生活還是較為清苦的,像北京圓明園‘藝術村里的流浪畫家們,多需要經濟資助啊!之所以會有這種窘境,就是因為他們的畫沒有人買,換不來生活的甚至創作上的必需品。而經紀人有較為雄厚的資金,恰能急畫家們之所急,解除他們的后顧之憂。我現在經紀的一個畫家,當初我去他家時,他窮得身無分文,家里只有一個雞蛋。我硬是沒有讓眼淚掉下來,當即甩給他1000元錢。一個有才氣、有追求的畫家,生活有了保障之后,作畫才會更純粹、更投入,不必為生活發愁,更不必為出畫冊、辦畫展、買宣紙和畫筆而操心。經紀人能力強,還可以使畫家的作品在社會上得到承認,價值在社會上得到體現。這將反過來刺激畫家的藝術創造精神。縱觀近代、現代西方美術史都不難發現,每一位大畫家的背后都有一位成功的經紀人,沒有卡維拉,就沒有畢加索,這是歷史的公認。在我國,如果有一批素質高的藝術經紀人,將會有更多的書畫家走向世界。”
毅目前準備推出一種新型的書畫營銷方式—“回買制度”:“具體說來,就是顧客買了我的畫后,3年之內可以退還給我,每年只收8%的折舊費。這樣做,一方面可以打消顧客真偽難辨的疑慮,鼓勵更多的人來買畫,使我盡快回籠資金;另一方面,買了我的畫的人,不論是掛在家中,還是再通過其他渠道加價賣出,都會說是從我這里買去的,起到了活廣告和分銷商的作用。”當然,對于回買過程中可能遇到的一些技術問題,如畫心被贗品換下來怎么辦,因為破損而產生的法律糾紛如何處理等,他已通盤考慮過,也找到了解決這些問題的“絕招”。
毅也不避諱,藝術經紀人之所以能如魚得水,無疑和國內藝術市場的混亂有關。他說:“藝術作品的買賣,在發達的國家是相當普遍的。在我們國內,由于受收入和經費的限制,一般的老百姓買不起,而國家的藝術管理部門也不收購,即使偶爾收購一次,付給畫家的錢也是相當可憐的。于是,國外及港臺的畫商們乘隙而入,直接或間接地用手中的金錢控制了國內的藝術市場。在一個時期,我們始終把藝術當作一種宣傳,只要能展覽登報獲獎就行,藝術家們再靠此獲得職稱、房子和社會地位。年輕的、未成名的畫家,想通過正常的渠道得到名利是很困難的。”毅認為,有經濟實力和藝術眼光的經紀人恰恰能使年輕有為的畫家在短時間內達到目的,并反過來刺激他們的藝術再創造。“起碼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已經對藝術界發生了積極的影響。而一旦將來國內和國際藝術市場接軌了,我們會進一步大顯身手,提高中國藝術品在國際上的地位和價值。”毅頗為自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