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立法進入快車道

端木君

首都特別報道當今年春天新一屆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誕生時，海內外立即投諸關注的目光。人們關心的是：中國的新一屆最高權力機關如何行使立法權？將立些什么法？怎樣通過立法來確立中國市場經濟的新框架？因為這一切非同小可，將直接影響這個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經濟和政治的走向。市場經濟就是法制經濟——這一點一再為各國發展市場經濟的歷程所證明。中國也很難例外。

喬石疾呼加快立法

今年4月1日，八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剛剛選出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幾小時后，新常委會馬上召開首次會議。

在人民大會堂二樓人大常委會會議廳中，100余位委員坐到了紅椅子上。他們的面前都裝有一個表決器，任何一部新的法律都必須他們的多數贊成才能獲得通過。這一天并沒有通過法律的議程，而是聽取委員長的講話。主席臺正中國徽下坐著新當選的委員長喬石，這是這位長期領導政法工作的高級領導人首次主持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

全體委員聽到了身著西裝的喬石一字一頓地這樣說：“本屆常委會要在制定有關市場經濟法律方面邁出較大的步伐，這是我們的首要職責……”

半個月后，委員長的身影出現在南粵大地。4月15日，喬石在聽取廣東省委主要領導的匯報后專門談了立法問題。喬石鼓勵說，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也可以成為立法工作的試驗田。廣東改革開放先行一步，會遇到更多的新問題，可為全國探索些經驗，膽子要大一點，不要怕冒風險。國家總的趨勢是改革開放，這個不會變。

事隔4天，喬石又對廣東的黨政要員說，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加快我國經濟發展的必由之路，但這個體制的確立和完善，必須有完備的法律作保障。當前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迫切任務，就是加快經濟立法工作。

喬石回到北京后，出席了全國人大各專門委員會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會議。他對這些高層人士說，立法必須跟上形勢需要。要制訂立法規劃，組織和動員各方面的力量共同做好立法工作。要分清輕重緩急，急需的要先立。有的法律不一定要一步到位，可以從現實出發，先立幾條，以后再補充。

5月22日，在中央黨校省級干部班14期畢業典禮上，喬石又就立法問題發表重要談話。喬石指出，我們要用改革的精神，加快經濟立法，改變目前經濟生活中出現的混亂無序的現象。應盡可能做到先立法后行動，使人們知道應該做什么，不允許做什么；什么是違法的，什么是合法的。如果一哄而起，各行其是，等發生混亂再去糾正，那損失就大了。

6月下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次會議在京舉行。喬石向委員們通報了他幾個月來調查研究和思索的結論，鼓勵委員會打破常規，大膽借鑒國外經驗，盡快出臺一些法律條文。他說：“本屆常委會任期內要大體形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的框架。這個任務是相當艱巨的。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平穩過渡，在世界上還沒有成功的先例，要靠我們自已探索。”

常委會閉會后，喬石、田紀云等又把省、自治區、直轄市人大常委會負責人留下來，開了一天半的會，商討加快立法問題。喬石上任幾個月來，幾乎在所有場合言必稱立法，頻率之高，口氣之堅決，都是過去沒有過的。看來，這位委員長決心在他的任期內，將中國的立法列車全速駛向市場經濟。

最高權力機關提出硬指標

7月初，人大常委會委員以壓倒多數通過了一個文件，把加快經濟立法列為常委會的第一位任務，并確認喬石委員長提出的要在本屆任期內大體形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框架的意見。

這份文件—即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要點，是經過反復運籌和討論后交付人大常委會通過的。在人民大會堂西部的4個大廳中，委員們分組審議這份文件，從指導思想、操作程序乃至行文，都提出了各種建議。它最后被確認，從而成為未來5年常委會的工作方向，也成為全國人大代表和全體公民對最高權力機關的工作實施監督的一個依據。

引人注目的是，這份文件提出了一個硬指標：對列入立法計劃的主要法律，要定任務，定班子，定時間，保證如期提出比較成熟的法律草案。

列入計劃的法律草案共有64件。這意味著今明兩年擬議出臺的法律數量，將超過過去5年的總和。

《證券法》《預算法》等被列入1993年提請審議的法律草案。由對外經濟貿易部起草的《對外貿易法》，建設部起草的《房地產法》，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起草的《國家賠償法》；國家工商局起草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財政部起草的《注冊會計師法》和《個人所得稅法（修改稿）》等17件法律草案也被列入今年提請審議的計劃。

1994年提請審議的法律草案預計有15件。其中有中國人民銀行起草的《銀行法》《保險法》；人大財經委牽頭組織、國家工商局參加起草的《廣告法》；人大常委會法工委起草的《仲裁法》《擔保抵押法》；國家審計署起草的《審計法》和新聞出版署起草的《出版法》等。

在人大常委會的立法計劃中，還有一類是根據情況爭取安排審議的法律草案，共有32件。其中包括《鄉鎮企業法》《信托法》《勞動法》《航空法》《結社法》《監獄法》《律師法》《戒嚴法》等等。

從最高權力機關今明兩年這個一攬子計劃可以看出，與建立市場經濟密切相關的法律占了相當比例，而且被放到了提前審議的位置。

《反不正當競爭法》格外“受寵”

1993年4月到8月，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先后3次履行了立法權，通過了6部法律，平均每月一部多。這個速度是以前少見的。

《反不正當競爭法》是提出較晚，卻較早獲得通過的一部法律。恐怕連受國務院委托對這部法律作說明的國家工商局長劉敏學也沒料到，他向全國人大常委會作說明后兩個月，《反不正當競爭法》已經出臺。劉敏學回顧了這部法律的運籌細節：1987年，國務院法制局和國家工商局等7個部門曾聯合組成小組，開始起草《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草稿，先后四易其稿，由于意見分歧較大，未能完稿上報。1992年初，國家工商局再次承擔起草任務，收集和研究了國內外的有關法律資料和經濟生活中的大量案例，經過反復討論，終于拿出草稿，提交最高權力機關。

法律專家們認為，這部法律的立法思想是與市場經濟和國際慣例接軌。世界上凡是實行市場經濟的國家，無論政治與社會制度如何，都無一例外地把反不正當競爭的法律作為規范市場經濟關系的基本法律之一。國務院在把該法律草案交給人大常委會審議時告訴委員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與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盡管有區別，但同時又有共同的特征。我國的市場活動中也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不正當競爭行為，因而同樣需要有維護公平競爭秩序的法律。中國實行改革開放以來，商品經濟不斷發展，在市場經營中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已不是極個別的偶然現象，有的行為甚至相當普遍，因此，該法律的制定十分迫切。

絕大多數委員對《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迅速出臺投了贊成票。盡管在調整范圍、商業賄賂、有獎銷售、回相等問題上還有不同見解，但正如喬石委員長所說，有法比沒有好。隨著實踐的發展，這部法律將再作修改。

在新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行使立法權的最初幾個月中，還通過了《科技進步法》《農業法》《農業技術推廣法》等法律，其中《農業法》的出臺是令人尋味的。

《農業法》是農業領域的一部基本法。建國以來，我國在農業問題上多次出現起伏，導致國民經濟幾經調整，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農業發展缺乏基本的制度規范。中央主要領導對制定《農業法》十分關注，江澤民總書記多次提出要制定農業基本法。

《農業法》的原稱為《農業基本法》，按照法律規定，最高權力機關通過基本法時，必須是在一年一度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也就是說，通常的做法應該把《農業基本法》放在1994年3月召開的全國人大會議上通過。最高權力機關感受到農業立法的迫切，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將《農業基本法》更名為《農業法》，這樣它便能在全國人大常委會獲得通過。權威人士評價說，這樣做體現了立法機關加速立法的一番苦心。

《公司法》好事多磨

立法事關國計民生，必須慎之又慎。任何一部法律的誕生，都凝聚著最高權力機關每位成員和無數專家學者的心血和智慧。《公司法》的運籌就是鮮明一例。

去年夏天，國務院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交了審議《有限責任公司法》的議案。據說，這個法律草案從擬議到提請審議已經用了10年時間。但是，這個草案沒有獲得通過，并且被暫時擱置起來。已經結束使命的七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把范圍更廣的《公司法》擺上了議事日程。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局面？因為委員們在審議《有限責任公司法》時，提出了問題——這個草案的調整范圍按所有制來規定是否科學？

有的委員認為，《有限責任公司法》在立法思想上值得重新考慮。這個草案太遷就現實了，不利于在我國建立規范的公司制度。

一位資深法律專家補充說，國外的公司現在主要有3種形式，我們國家搞的只是一種形式。《有限責任公司法》的立法目的是解決和促進聯營問題，但從總體上說，我們國家到底會出現多少種公司尚不清楚。另外，這個法與原來的《企業法》《工會法》如何協調，也是個問題。

鑒于不贊成的意見較多，最高權力機關的首腦人物馬上召開了一個重要會議。委員長們作出決定，從頭開始，責成法工委在原法律草案的基礎上，起草一部新的《公司法》草案。

法工委的人士們創造了一個紀錄。他們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研究了許多地方辦公司的經驗，參考了一些外國《公司法》的內容，拿出了初稿。然后，他們邀請中央有關部門的官員和法律專家、經濟學家開會發表意見。整整6天，與會者閉門不出，對初稿逐條討論修改。終于，《公司法》草案擺上了人大常委會委員們的案頭。

具有立法權的委員們面對的是一個覆蓋面寬、內容比較全面的對現實公司的規范，當他們逐條細讀《公司法》草案的章節時，負責起草這個草案的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副主任卞耀武，又帶隊赴外地考察了。卞耀武說，把這部法律搞得清楚、科學、嚴謹，是他和同事們的最大心愿。

在未來不長的時間里，《公司法》將正式進入市場經濟的“主戰場”，這應該不成問題。

據熟悉最高權力機關的人士說，本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為了實現在5年內初步建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的目標，可謂竭盡心力，使出了“渾身解數”。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我國社會生活和經濟生活中許多領域無法可依的局面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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