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

房連水

人都是人。

廢話。人不是人是什么？

問題是人與人不平等，甚至有人拿人不當人。

人壓迫人的社會里，統治者的拿窮人不當人是不消說了，正如陜北道情唱的：“舊社會咱們窮人是人下人……”“人下人”自然是受人上人欺辱、壓榨的人，當牛做馬，在人家眼里不過是會說話的工具罷了。

乾坤易換。勞動者終于做了主人，再出現拿人不當人的事，咱就得好好理論理論了。

但話也不能說得太絕對。比如國家的政治路線出了毛病，你個人再理論也是無濟于事的。

極左猖獗的十年，老干部、老知識分子大都難逃厄運，背著莫須有的黑鍋掛牌子，坐噴氣式，無辜地遭批判、受迫害，什么做人的權利做人的尊嚴，統統被打翻在地再踏上若干只腳。就是那些高舉造反大旗的“革命群眾”吧，也同樣地受愚弄被蹂躪。當大規模真刀真槍的武斗開始時，林彪江青一伙竟謅出一套絕妙高論：好人斗壞人，應該；好人斗好人，誤會；壞人斗好人，好人受鍛煉；壞人斗壞人，以毒攻毒……你看看，如此你斗我我斗你流血流淚甚至命喪黃泉，他們卻像古羅馬角斗場看臺上悠閑自在作壁上觀的貴族老爺……

而今錯誤路線糾正了，再搞那類不要法制的拿人不當人的政治運動沒土壤了。所以說搞改革開放搞市場經濟，不僅是經濟上的騰飛，也是人自身的一次解放。

毋庸置疑，我們的法律正在得到完善和加強，然而，我們的法制在保障人的權益上仍有不盡人意之處。據報載，只崇文門“勞務市場”上就先后有1800名婦女被拐賣。在某些人眼里，這些窮拉巴嘰的“外來妹”和其他商品一樣，都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只要能撈到錢，什么違法犯罪、侵犯人權都可以全然不顧。在朗朗乾坤之下，這些婦女被拐賣的事實，不得不讓整個社會為之震驚。

按說執法者在保障人的權益上該是公正的了，所謂“堯天舜日，覆載無私”。然而，如果掉進錢眼里，對人也就不會一視同“人”了。某省的勞改監管人員，一個月中就從犯人親屬手中獲取人民幣及其他物品折款10萬余元，30余名罪犯被提“錢”釋放了。在這些執法人員眼里，法律的尊嚴是可以因人而異的。“牢門口朝南開，誰多掏錢誰出來”——于是乎，同樣是人，因為錢的介入，在法律面前便分成了三六九等。

錢自然是一個方面，可問題還在于有些執法部門持有的法理有漏洞，有意無意地渲染人在法律面前的不平等。有報道說，某司法部門提出能人犯罪特殊處理的意見，并在實踐中采取了若干相應措施，理由是讓犯罪的能人盡可能地繼續發揮才能，為社會創造財富，有利于生產力發展，云云。對此高論，我狂妄地稱之為淺薄之見，并懇請倡導者考慮如下兩點：其一，中國是缺少能人還是缺少法的尊嚴？愚以為，只要用人機制對頭，中國的能人多的是。絕不會因為此能人犯了罪受到法律的懲處，其他的能人就一律不成其為能人或者全都撂挑子不干了。再者，咱們的法制平時打折扣之處太多，就像上面提到的錢之妙用。這一點有目共睹，無需我再饒舌。你起用犯罪能人，只一時一地有益，但于恢恢法網而言，不就撕開了一個可觀的口子嗎？其二，能人在法面前是不是“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里的“人”可不存在能力大小智商高低的區別。而且，經商的從政的搞文的弄武的，能人何其之多，難道都得網開一面，在法律面前成為與普通人不同的特殊的“人”？

為了撈錢而粗暴侵犯他人權益者，要堅決繩之以法。除此，無論是有權的還是有能的，都不能成為超越法律的特殊人的理由。在威嚴的法律面前，只要權利沒被剝奪，大家都是平等的一撇一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