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守義
當我把《徐徹晚清史論》捧讀一過,深深感到此書值得一讀。
徐徹是寫考據文章的高手,讀過集中的考據文章,你可以會體會到他是無征不信的,這正是乾嘉學派的遺風,無論是前人的還是權威的結論,他都不迷信,都要重新審視。羅爾綱先生是公認的太平天國研究專家,他說據汪士鐸的《乙丙日記》載,韋昌輝在天京事件中殺了二萬人。多年來,人們就沿用了這個結論,而徐徹卻沒有停留在這里,他親自去查對原文,發現原文記載的是城內的兩派互相殺,“共殺了二萬人”。
關于太平天國天京內訌的詳情,羅爾綱先生鑒于史料的最初提供者布列治門和麥高文的記載是根據自稱親見內訌經過的愛爾蘭人肯能的口述進行報道的,因而斷定這“來源是可信的”,進而斷言韋昌輝精心設計了天府廣場的大屠殺事件。多年來史學界深信不疑,并且將其細節言之鑿鑿。徐徹層層剖析,逐事核實,指出肯能并不是天京事件的目擊者,他是在信口雌黃,天府廣場大屠殺事件純屬子虛烏有,是一個偽造的歷史事件。
在熱河密札問題上,自從高勞和吳慶坻在《東方雜志》上發表關于辛酉政變的十二通密札以來,由于密札是當時的軍機章京們用暗語書寫的密信,索解為難,于是幾十年來注家蜂起,章士釗、簡又文、金梁、邵循正、俞炳坤等都對其中的人稱所指提出了各自的假說。但是對于“宮燈”的解釋卻都沿用了高勞在案語中的說法,即指肅順。高說也確乎有理,“肅”字的結構也與宮燈的形狀相似,何況作肅順解,在有的密札中真的就解通了。可是,也有不通的時候。“宮燈尚無回京消息”、“宮燈已跪安,日內回京”之類的暗語在這種情況下作肅順解就不通了,因為肅順從到了熱河以后就一直阻撓回京。那么,此處的“宮燈”應指何人?徐徹換了一個角度,認為可以作“宮燈”二解。在談及回京和跪安問題時是指恭親王奕訴。這就通了。因為此時在熱河叩謁咸豐帝梓宮,隨時會有跪安以及回京的消息需要通報;而在一些軍機章京們看來,恭親王確是一個能夠解決危機的宮廷人物,把他稱為宮燈是順理成章的。徐徹認為,密札既然不是出自同一章京之手,他們之間又是互不溝通的,因此就有可能以同一詞而暗指了不同的人。
徐徹的考據文章為晚清史研究作出了重要的建樹。諸如太平玉璽的真偽和八位萬歲的有無,天府廣場大屠殺事件,熱河密札中“宮燈”一詞的解讀,慈安不是慈禧害死,以及慈禧當政不是為了傾覆滿洲等問題,均有創見。
本書作者以高度的敬業精神而刻意為文,讀著這本論集,你會感到是一種享受。
這就是《徐徹晚清史論》。讀后深感,太史公筆法應如是!
(《徐徹晚清史論》,遼沈出版社一九九三年七月版,1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