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
人們都羨慕我能“飛”。我為此洋洋得意。可有一天,我居然感到了一種沉重。
小時候,我喜歡玩,玩起來不要命。可爸爸媽媽是從我一出生便要塑造我,讓我攻芭蕾,受訓于籃球,請教師指點手風琴、小提琴、畫畫……他們希望我活得好,活得有能耐。可惜,我什么都沒學精,傲氣卻一天天猛漲,覺得自己比別人多了好多“翅膀”。
上了大學,像飛出籠的鳥,愣愣地打量著那多彩的世界。我發現:除了讀書外,我幾乎什么都不行,不會與老師“講話”,不會與男同學“談心”。元旦聚餐,男同學在汽水中攙了白酒,我還自覺聰明地悟出多喝了汽水也能使人頭暈。入學的第一個“三八”節,老師的小女孩喊了我聲阿姨,我驚了半天,也喜了半天。
可是,我不習慣沒有“位置”,不能在后面看著別人“飛”。于是,我即玩了命,鼓動起已好久沒有用過的“翅膀”。舞臺上,有我自編、自導、自演,而且自詡靈感來自鄧肯的洋洋之作。我慶幸我會用《鴿子》《藍色的多瑙河》《卡門》來粉飾自己那一點點“繆斯”天賦;球場上,我能坦然一副健將的樣子應付籃球、排球。同時,為了有別于校園活躍者的“瘋癲”,為了顯示我有良好的家教,也為了別人對我的印象更好,我學習努力,成績頻頻告捷。我還能狠狠心穿上媽媽的舊服裝,以顯示穩重與樸素,盡管我喜歡那色彩斑爛的時裝。我還能不讓愛我的男同學成為我的朋友,盡管我也對他好……我擁有好多“優秀”,走完了大學歷程,帶著令人羨慕的形象離開了校園。可我的心里卻空蕩蕩的。
步入社會,我頻頻碰壁,滿腔的熱情消磨盡,失去了與周圍抗爭的勇氣。我開始逃脫,不敢再直面現實,心思便轉向一直令我心醉的大自然。
我渡黃河、游長江,在青海塔爾寺,瞠目藏族的虔誠;寧夏沙坡頭,我體會著三毛撒哈拉之感受;廣州,我領略著現代生活的風采;西安,我回味著古老文明的神韻。烈日下,我拼命地跑,即便黑成了“剛果”人;黃昏里,我玩命地串,即便拖著打滿泡的腳。我喜歡風味小吃,便走進大街小巷,尋找我不曾見過的小吃,盡管因此破壞了正常的飲食規律而令我眼凹腮陷;我喜歡拍照留影,便提著“傻瓜”,求助于那些隨處可見的不曾相識卻又貌似和善的人們,盡管留在芳照上的是一個尷尬的笑。我仍欣欣然地做著我想做的一切,心想,做了這些,我會心安的,可沒有。我苦惱,苦惱我沒有一個體面的“位置”。于是,我未老先衰,靠著追憶過去度日。流連于我曾“高飛”的昔日和那時未曾認真留意的歡與笑、情與意之間。我豁然感到:沒有把握的太多太多了,決然想要補那空白的東西。我決定報考研究生,重新回到學生時代……于是,撕下面子,和我的學生一起聽課。我努力了,幾乎吃盡了天下所有的苦頭;我又痛苦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地與男友道別。最終,我還是沒能讀研究生。面對擺也擺不脫的苦海,我失望了,失望到想拋開這個世界。
后來,我終于靜下來,開始睜開雙眼觀看周圍的世界,開始意識到要弄明白自己。
我認真而艱難地剖析自己,方知道:我縱然比別人多了些“翅膀”,可從沒能自然地飛,而僅僅是為著給別人看。我做的事情不少,可從沒有為此快慰過,只因為了“位置”而著眼于未來或過去。
現在,我猶如脫胎換骨一般,真正明白了自己該做些什么,怎么去做。我面前的路還很長,想做的事情還很多,需要振翅高飛。我想,我會擁有“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