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帆
前衛不是老虎,先鋒無法復制。
近讀尹吉男先生的“前衛概念的傷病員”(《讀書》一九九五年第一期),甚感驚詫。
文章一開始就把“前衛”概念與無聊病態、無動機謀殺聯系在一起。也許這并不是尹先生的原意,而只是“饒舌的解釋者”的“任意胡說”。可是緊接著“既然中國有志向的藝術家主要目的是要表演給西方看”一句無疑表明了對中國前衛藝術家們的輕視。在解釋中國前衛藝術(現代主義?)的誕生時,尹先生又寫道:“這只‘老虎并不是真的活生生從西方跑過來的,而是中國的理論家們在讀洋書之余用書香氣吹起來的”。此處再次把中國的前衛藝術丑化成中國一批無聊的理論工作者一廂情愿。
尹先生深刻地認識到“前衛”對中國是個“異時異地的虛妄概念”,并且認定“最具體地指稱‘前衛藝術概念的只有歐美主流藝術作品”。我不禁要問:既然成為主流,還有什么前衛可言?在對前衛藝術脫離“個人最切身的實際生活”,尹先生也作出了批評。誠然,絕大多數前衛作品在表象上并不十分關心眼前的膚淺的現實世界,可是它們卻揭示了類似人性的永恒主題。“等待戈多”在藝術氛圍濃厚的巴黎大劇院演出,少有人理解;可是在圣·昆丁監獄的囚犯中卻激起了無以倫比的震撼與感動,這種前衛藝術在表象上越遠離物質世界,卻與每個人的精神內核愈加接近。
應該承認,尹先生在文章中提到的偽前衛藝術的確存在,可是這是另一個問題,是打假打非,而不是討論前衛藝術本身。而這種偽藝術,同樣存在于“古典”、“傳統”、“高雅”、“民族”、“主流”等藝術之中。拿五音調式來拼湊一番,加上二胡古箏就是民樂,按交響樂程式編個曲,上百人的樂團一演奏就是聲勢嚇人的高雅藝術,這種藝術概念的傷病員是否就比前衛藝術少嗎?
中國可以引進先進的科學技術,曾經前衛的相對論、量子力學、超大規模集成電路。可以引進當時前衛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并且在中國的實踐中加以改良。為什么對西方前衛藝術就那么堅固拒絕呢?
全世界的前衛藝術都在不斷受到保守勢力的殘酷打擊壓制,可是真正的藝術家從不畏縮怯步。在這一點上他們都堪與布魯諾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