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生：12年義務修車的“癡人”

中人

趙海生伸出手。

這是怎樣的一雙黝黑、粗糙的手啊！

手背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創痕，密密麻麻的暗紅色血痂讓人不忍細睹；手心，沿掌心幅射到整個手掌，再到5個手指，老繭密布，那些陳舊的裂口早為一層黑色的油污所覆蓋。油污是日積月累的，已經滲透到手的每一道紋路和每一處毛孔。無論在肥皂水里浸泡多長時間，那不潔凈的油污還是附著在這雙手上，如影隨形。鉆心的疼痛已是過往的歷史了，只有那些不肯隱退的傷痕和老繭，還能憶起曾經的日子。

櫛風沐雨，寒來暑往——趙海生就是用這雙手，在過去的12年里，一直為周圍的人們義務修車。

12年，絕不短暫。如果按正常標準收費修車，趙海生早已是萬元戶、十萬元戶了，生活肯定將一天天富足起來，而不會像如今這樣，家徒四壁，拮據而困頓。

錢多不咬手——這是一心向錢看的人的邏輯；只要方便了大家，我心里就舒坦——這是趙海生一點都不氣壯山河的“宣言”。

“人生凡事都不能斤斤計較。太精細、一心只為個人打算的人，未必能活出啥人味來……”

鐵道部第17工程局五處機關大門口。

那天下午，女工單方蘭在菜市場買了菜，騎著自行車匆匆往家趕。車到門口，單方蘭習慣性地緊了一下剎車，準備慢行。但車速不減，直向大門沖去。單方蘭這才想起剎車早已不靈了。心里一慌亂，一下子就從車上直摔下來。菜藍子里的雞蛋摔得稀爛，青菜、蘿卜撒了一地。

門衛趙海生見狀，急忙跑過來。

“你這閘不緊，要是遇到汽車什么的，該有多危險！”趙海生說。

單方蘭正摸著被摔痛的膝蓋，聞言，傷心、委屈，頓時哭將起來。“我愛人在施工現場，很少回家。我一個人要上班、接送孩子，還要買菜、做家務。車子壞了好久了都沒有功夫修，幾天前就已經摔過一跤了……”

單方蘭走了，趙海生回到門衛室犯起了琢磨：五處的男職工都在施工一線，家里家外全得指望家屬們張羅。而大院地處太原南郊，遠離市區，自行車就是人們唯一的交通工具。車壞了，卻得不到及時修理，要是出個交通事故，在施工一線的人該有多鬧心！

既然需要，我來做吧！趙海生打定了主意。

他買了一輛新自行車，拆了裝起來，裝好又拆開。裝裝拆拆，他很快就搞清楚了自行車的構造和原理。他本來就是個心靈手巧的人。

“我想買套修自行車的工具。”一天晚上，趙海生對妻子楊彩萍說。

“熟人熟臉的，咋好意思收錢呢？”楊彩萍疑惑地問。

“不收錢，咱義務幫人家修！”趙海生答。

“那買配件的錢呢？”楊彩萍再問。

“以后我領了工資，大額交你，零頭我留著買配件，你看這樣行嗎？”

楊彩萍半晌沒言語。作為家中的女主人，她當然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她是個沒有任何收入的家庭婦女，海生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她和孩子，本來就不寬松，何況還要贍養雙方父母，資助弟妹上學，經濟上的困窘可想而知。到現在全家已舉債8000多元，還不知什么時候能還清呢！海生當兵和復員工作這么多年了，沒穿過一身象樣的衣服，一年四季就是那么一身工作服；兩個孩子的衣服也是老大穿完了老二接著穿。家里簡直就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裝衣物的家具是過去部隊裝炸藥的木箱，床是自己用鋼管彎的，僅有的一只沙發上到處是窟窿。就這么個家境，海生那工資的“零頭”，不知要派多大的用場。可楊彩萍知道自己的丈夫，說是跟她商量，實際上他已經是打定主意要這么干了。楊彩萍無聲地點了點頭。

打這以后，趙海生每個月都從工資里拿出50元錢用于購買自行車零配件，陸續添置了7把打氣簡。除上班外的全部業余時間，他都用來替大家修車。趙海生義務幫人修車的消息一傳出，一下子就送來了很多自行車。一時修不過來，海生就把車推回家里修。后來，

海生家的客廳里一年四季就總是擺滿了自行車，有時車多得連身子都轉不過來，家里整個成了修車鋪。再后來，單位里職工的子女都大了，添置的自行車也越來越多，需要修的車自然就更多，加班加點有時都忙不過來。家里放不下車的時候，他就提著工具，登門去修。

一修就是12年。

在這12年中，五處大院和與五處相鄰的一處及中心醫院職工的自行車不知讓他修了多少次，各家各戶的自行車不知叫他給換了多少零件。起初，大家心里過意不去，有的送他包煙，有的送他瓶酒。每每遇到這事，趙海生就會臉紅脖子粗地讓他們拿回去。職工家屬都知道海生為人的實誠與厚道，以后就再也沒人為此難為過他。

春去秋來，因為長期佝僂著腰，海生的背駝了，雙手打了一層層厚繭；每到冬天，他的手上都會凍裂出一道道血口子。但不管怎樣苦怎樣累，海生都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人們送來的每一輛車子修好。“人生凡事都不能斤斤計較個人得失。太精細、只為自己打算的人，到了也未必能活出啥人味來。為大伙兒修車，我可能會付出許多，但我覺得值，覺得活著踏實，有意義。”趙海生告訴采訪他的記者。

救人一危、解人一難的事，趙海生不知做過多少；問他，他嘿嘿一笑：干過了就不說了吧，都是過去的事了……

“自家的事再急也可以不辦，個人的難再大也可以不說，可你找他修車啥時也不曾見他推托過。”職工們都這樣說趙海生。

1995年4月，趙海生得了急性痢疾，住了11天醫院。從京九鐵路工地回來的4個職工晚飯前推著自行車找上門來，要請海生幫忙修車。交談中他們才得知海生剛剛出院，就執意要把車推走。海生說：“你們在工地很辛苦，我為你們提供服務是應該的。這本來也是我修車的目的。”說完，海生就開始忙碌起來，一直干到晚上11點多。第二天一大早，海生又把修好的車子一輛輛送到那4個職工的家里。

海生在大院里堅持為人義務修車的同時，每逢“三八”“五一”“六一”“七一”“八一”“十一”等節日，還要掛起印有“雷鋒修車點”的牌子，走上街頭，為來來往往的人義務修車。12年來，年年如此，風雨無阻。當地群眾都熟悉了這個叫趙海生的小伙子，小學生們也都認識了這個總是像雷鋒叔叔一樣做好事的趙叔叔。

海生此舉，難免會讓附近的幾個修車攤沒了生意。

1989年5月，幾家攤主聯合起來，對海生大肆詆毀，諷刺挖苦，說海生為人修車不收錢是腦子有毛病是傻兮兮的“癡人一個”，見海生我行我素不予理睬，就找茬子與海生的愛人楊彩萍過不去，幾次當眾污蔑她。有一段時間里，楊彩萍甚至都不敢外出，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過好幾次。

1994年4月，趙海生正在街頭幫人修車，一個修車攤的攤主悄悄地把一桶機油放到海生身后，，海生不提防，往下一坐，抹了一屁股機油。周圍幾個攤主一陣捧腹大笑。海生一句話未說，回家換了條褲子，回來繼續修車。

刁難、污辱、恐嚇，沒有動搖趙海生為群眾義務修車的信念。他依然倔強地往前走，不曾后退過半步。

1995年3月5日，趙海生再次走上街頭，高高掛起“志愿服務修車點”橫幅。不僅義務修車，他還將自家的兩輛自行車放在修車點，為那些辦急事和一時半會車子修不好的人提供方便。這年7月，南郊西門莊一位名叫王莉的女學生參加高考，半路上自行車軸斷了，急得直哭。趙海生看車子一時修不好，就讓王莉騎自己備用的車子去趕考。兩個月后，王莉帶著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和父母登門向海生報喜。海生望著蓋有紅色大章的通知書，只知道一個勁地說：“考上就好，考上就好。”

像這樣救人一危、解人一難的事，趙海生不知做過多少次，單位領導和職工群眾說也說不清楚。問海生，他嘿嘿一笑，摸摸腦殼：干過就不說了吧，都是過去的事了！

辦好事必定受人尊敬，做好人終會一路平安。那些曾一度找過海生麻煩的攤主，在熟知了海生的為人和高尚的人品后，都一個個跑來向海生賠禮道歉，誠心誠意的。

癡人趙海生“癡心”不改——因為他在幫助和溫暖他人的同時，自己也在體驗著一種幸福

今天，人們的市場觀念商品意識無疑是越來越強了，但趙海生為他人服務的信念并未被商品經濟的大潮所淹沒。近幾年，市場物價波動較大，過去一根幾毛錢的自行車輻條，已漲到了一塊多錢，有的配件更從幾元漲到幾十元，50元買自行車零配件已經遠遠不夠了，每月基本上都得上百元。這樣一來，海生經濟上更加吃緊。但再緊也沒有影響到他修車。他把主意打在全家人的飯碗上，菜揀最便宜的買，肉是不敢問津的。去年一年，他沒有給孩子買過一次糖果吃，擠出的錢全部用來

買自行車配件了。有幾次實在想不出法子，就只好狠狠心動用微薄的積蓄。職工們怕他頂不住，紛紛勸他：“海生，你這么困難，就不要再往里貼錢了，適當地收些費吧！”“我這點困難不算啥，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海生答。

12年了，趙海生就是這么度過的：沒有星期天，沒有節假日，犧牲所有的社交應酬和娛樂，全部時間都花在了為大家義務修車上。要知道，僅五處大院就有500戶住家，按每戶最少兩輛自行車算，趙海生每年要修理自行車達2000多輛／次（每輛按2次計），這還不包括相鄰的一處和中心醫院的近千住戶，還有他上街為群眾義務修車的次數。

有人以街上自行車修理點的收費標準為海生算過一筆賬。假如他合理收費的話，每輛車按最低標準4元錢來計算，他每年至少可以增加8000多元的收入，那么，12年就是96000多元。事實上，還遠遠不止這些。再加上他買零配件的7000多元錢，早就遠遠超過了10萬元。這10萬元，與趙海生家徒四壁的屋子，無論如何也聯系不到一起。

趙海生很清貧；趙海生很富有。

清貧的是生活，富有的是心靈和精神！

毋庸置疑，眼下一些人的觀念確已發生了傾斜。原來終生追求的理想現在不屑一顧了，原來引以為榮的現在羞與為伍了，原來躲之不及的現在趨之若鶩了。自己不再做好事，對別人做好事還諷刺、打擊。有些人就多次當著趙海生的面，公開對他說：“你趙海生連自個家的稀飯都吹不涼，還去管別人的事，真是個癡人。”

趙海生一笑置之。他知道，一個人愛的最高境界是愛他人，一個人最大的幸福是奉獻自我。他在幫助和溫暖他人的同時，其實自己也在體驗著一種幸福。

所以，“癡人”趙海生“癡心”不改！

責任編輯：劉新平

（感謝全國鐵道團委提供報道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