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仲鍔——一向關心環境問題的《中國作家》副主編,勸戒文明“獵人”:停下你那雙殺戮之手……
最近讀了作家阿成的短篇小說《小酒館》(8月號的《人民文學》),說的是大興安嶺的一位老林業工人,由于森林資源銳減,企業艱難,自謀生路開小酒館的故事,其中他對顧客發的一段牢騷很震感人心:
“大眼珠子拉著長聲說,小爺們兒,你可沒機會了,獸都遷走了,不少都遷到國外去了。這兒它們都活不下去了,林子差不多都砍光了。東北虎、馬鹿、紫貂、獐子、青羊、狐貍、黑熊、野豬、狍子,還有飛龍、天鵝、杜鵑、山鷹、鳴雁、白鶴,都走啦,戀家的不多啦。動物跟人一樣,活不下去,就闖關東啦。”
原本,生機勃勃的大自然,才是動物們棲息生養的樂園,而“文明”的入侵,人為的掠奪破壞,則是野生動物的災難。應該說,這是不爭的事實,全世界面臨的共同問題。
現今有良知的人,特別是環保熱心者越來越多,像“東芝動物樂園”和“動物世界”等電視節目,頗受好評。但究竟收效如何,卻值得考慮。我們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說“動物是人類的朋友”“希望這個節目越辦越好”云云,而對野生動物殺戮驅趕依舊,甚至用以果腹,或者,名曰飼養觀賞,實則當成寵物狎玩取樂。
這也許是中國固有的風習和“特產”。但傳說的未必都是該繼承的,習慣勢力很可能為成因襲的重負。外國也有美食家,卻不會像國人這樣挖空心思地要把珍稀動物搬上飯桌。阿成小說中提到的熊掌、鹿脯,俱是中餐桌上的名菜,飛龍更是廣為招徠的山珍,而這三種均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當然,豪華宴上還不止這些,還有山麒麟、果子貍、娃娃魚。中國的志饕們似乎有種心態,越希罕便越要吃,不管它是否好吃愛吃,這才顯得有款有派。即使是自己的寵物,也照吃不誤,并且什么麻雀、蝎子、蠶蛹、螞蚱……五花八門,都敢下箸。外國人對此不勝驚詫。雖說吃喝乃日常瑣事,也未必不與國家乃至世界大計無關。據傳媒報道,韓國爭得2002年足球世界杯的主辦權,卻招致了以法國大牌明星碧姬·芭鐸為首的環境主義者的抗議和抵制,因韓國人有吃狗肉的習慣;另據有關資料表明,全世界有5000種動物瀕臨滅絕。這是舉世關注、涉及生態平衡的大問題,如果當真其中有的竟是被國人啖盡吃絕的,難道我們不感到汗顏羞慚嗎?
我決非講什么獸道主義,人類豢養家禽家畜,為的就是食用驅役。但把野生的鳥獸關押起來,卻說是“愛”它們,京城提籠架鳥者日多,成立所謂“養鳥愛鳥協會”,我總覺得是個絕大的諷刺。小時候看到耍猴的,總替那個畜生難受,不信你也戴頂高帽耍個把戲試試,你能甘心受辱嗎?最近在報上看到一幅漫畫:一“位”昂首闊步的鳥兒,提著個大籠子,里面蹲著的竟是個畏葸的人。我想鳥類王國如果有靈掌權的話,它們肯定會這樣報復的。
“關關睢鳩,在河之州”。那啼囀的鳥兒是在湖邊河畔而不是在籠子里,哪怕那籠子是金鑲玉嵌,喂的是珍饈美味。即便是動物園里的特大籠子,從戕害動物天性這一點來看,也只是五十步與一百步之別而已。那么,有沒有另外的“養”法呢?譬如,提倡多飼養人工繁育的觀賞鳥(像玉鳥、文鳥、珍珠鳥、虎皮鸚鵡等);或如報道所云,給鳥兒在適當的地方人工筑巢,設置飼養器,促使鳥兒安居、就餐和繁衍;或改善生態環境,水草豐美以招引稀有禽類(鶴、天鵝等)翔集;或像在某些國家,街頭鴿子漫步飛舞,隨意啄食,無人騷擾,而成為居民的良友。
禽獸無言,天道有常。大自然的法則是無情的,生態遭到破壞,首先殃及野生禽獸,隨之受懲罰的則是人類自身。因而,提高環境意識,加強環境保護,實行可持續發展,確是全球性的跨世紀工程。禽獸作為地球村不可或缺的成員,它們有權爭得生存的一席之地。反過來,人怎能為一己口腹之欲和玩樂所好,把野生動物逼上絕境!當真“落了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人類豈不感到寂寞冷清?
“打破玉籠飛彩鳳”,禽獸樂土是山林。愿水碧、天藍、地綠,我們和動物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