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代價

張嘉琳

秋天來了，我的惦念在血里默默流著，憂傷伸延如肩上的黑發。

那年秋天，我和戀愛多年的西川大學畢業了。他的成績不如我，所以分配時我留在了市里，他被發配到一所鎮中學任教。但這絲毫影響不了我們情深意切的愛情。他的英俊高大、溫柔體貼和充盈在筆下的才情讓我傾倒。我們不顧大人的阻攔，對兩地分居也沒有太多的考慮，只等有了點兒物質基礎，便像童話書中說的那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起初的生活是令人滿意的。西川每星期到單位來看我，我們一起買菜、做飯、逛街……我們對自己面前的生活充滿了新奇、興奮和無限的希望。

變化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等我們真正意識到的時候，裂隙已在兩人之間悄悄鑄成。那天，我和西川一起去參加我們單位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席間我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和諧。別的男士都衣著入時、舉止得體，而西川夾在他們之中滿身的學生氣。整個晚上我好像被什么東西硌著，硌得生疼。回來后我淡淡地對他說：“明天陪你去買套衣服好嗎？”西川沒有說話，只是擰起了眉頭，第二天一早就回學校去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滿懷欣喜地到車站去接他，我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我

懷孕了！然而他沒來。

一個月后，他來了，臉色很憔悴。我們一時間好像陌生了很多，不知該說什么好。我久久凝視著他，心中一陣驚痛，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他，我期待著像以往一樣的和解。可是他突然推開我，告訴我他想分手，他說他想了很久，我從不肯到學校去找他，還有那天在生日宴會上我的沮喪和不快……在我面前他覺得沒有了自尊。他說他工資微薄，不能滿足我在物質方面的愿望，我跟他是不會幸福的，他被城市拋棄了，以后打算在鎮上找個淳樸的不會給他任何壓力的女孩……

戀愛這些年來，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西川分手。在我所有關于愛情以及幸福的想像中，我從未設計過一個沒有西川的將來，尤其我已有孕在身。當時的我被“分手”二字激怒了，幾乎想都沒想就成全了他。而他的離去對我來說就像整個世界被抽空了一樣，只留下我一個人懸浮在空氣里。

在朋友的陪伴下，我打掉了我們的孩子。那段日子里，我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包圍著，我感到了人生中的幻滅、殘忍和不忍卒說的悲哀。我開始失眠。在死寂的午夜，獨守著一房黑暗，痛苦像一只爬行動物般鉆入骨髓。

后來經人介紹，我嫁給了一個外科醫生，那是3個月之后的事。沒有炙熱的愛戀，更沒有月前花下、細雨黃昏中愛情的甜蜜。但是我心里很平靜，經歷過這種種之后，我只想要實在、寧靜的生活。

可當他了解了那段感情，尤其是我承受的那個慘痛的后果之后，他說我是個壞女人，欺騙了他。他從得到我的那天起便開始懷疑這種得到，“你并不愛我，你為了療傷，為了賭氣才草草嫁我?！彼豢谝Ф?，不容分辯。

他折磨我，無休無止，以此來彌補他心中的不平。這樣的折磨，一次次、一天天地重復著。我感到了從沒有過的疲累和屈辱。這樣過了一年，最后的和解終于到來，我們去法院辦理了離婚手續。

如今時已過，境已遷，時間沖淡了那沉重的煩惱和憂郁。多少年了，留在我心里的還是西川的影子，他的溫存、體貼、遷就、無微不至的憐愛……可是一切都已遠了啊。當年，在他得知我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后，他哭了，說他要為我承擔責任；他說男人很在乎這個，求我嫁給他，否則我的婚姻會有很多的痛苦和磨難……可當時的我覺得他這樣出于責任而非出于愛情的求婚對我是莫大的侮辱和傷害，于是我又一次做出了違心的決定，并最終葬送了我們的愛情。

很想說那句話：初戀時我們不懂愛情。面對著一個從未期望過的面目全非的結局，我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可這夢卻透支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過去的不會再來，幾經周折，我終于明白：選擇了什么，你就要承受什么。

（作者通聯：610106 四川成都龍泉驛區十陵鎮204廠二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