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宇宙
1997年6月18日,美國拉斯維加斯米高梅大飯店。
昔日叱咤風云的拳王泰森用牙齒將霍利菲爾德的左耳咬傷、右耳咬下一小塊后,他也咬掉了3800萬美元和自己的前程。于是這場萬眾矚目的拳王爭霸戰以一種世界體壇最大鬧劇的方式草草收場,除了美國有線電視網獲得了1億美元的巨額收入外,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甚至連美國總統克林頓都覺得自己被泰森給“涮”了一把:“我感到氣憤,我覺得美國人民的感受同我一樣?!?/p>
輿論對泰森的惡劣行為進行了堅決的批判,美聯社說:“泰森還沒有擺脫他的街頭習氣,他開始拳擊生涯時就是一名街頭惡棍……泰森,這位10年來最壞的人,甚至在他從事的這項暴力體育運動中也走得過了頭。”路透社則評論道:“拳擊本來就因為其暴力性而與當前的政治氣氛格格不入,現在由于泰森的舉動再次遭到沉重打擊……他在這場比賽中的怪誕行為進一步證明,他仍然是一個缺乏自制力的危險的打手?!?/p>
事隔數月,當這場體壇斗毆在人們心中的影子漸漸模糊之后,我們有必要對當今世界體壇進行一番反思了——為什么這是一個“壞孩子”輩出而英雄偶像卻很少出現的時代?這些“壞孩子”對全世界這一代青少年會帶來多么惡劣的影響?這是一個金錢和暴力肆無忌憚的時代嗎?
你的光芒不可仰視
毫無疑問,每一個有所成就的人都是很有個性的,作為青少年偶像的體育明星們尤其如此。但是個性是一個說不清楚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它表現出來的是與道德力量的對抗。
事實上,隨著體育商業化的程度越來越高,偶像們的個性也越來越張揚。如果說世界上最偉大的拳王阿里在1967年因為拒絕為越戰服兵役而被禁賽4年,為后來者們開創了一條反叛之路的話,好么泰森1991的因強奸黑人選美小姐華盛頓而被判刑入獄則完全是一個虎頭蛇尾的結局。至于泰森的咬耳朵事及此后小報記者們挖掘出來的霍利菲爾德也曾咬過別人耳朵的小道消息,只是對這種墮落行為的一種注釋而已。當然,最有趣的事情還要歸屬于在泰森入獄后擊敗霍利菲爾德的里迪克·鮑。鮑曾經被人們認為是泰森之后最有希望的拳擊天才,拳迷們希望他能夠一改拳壇頹廢之氣,但他自從擊敗霍利之后,一直少有佳作。今年他應征入伍,完成了他成為一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的愿望。但是沒過幾天,他便以“無法忍受沒有妻子的生活”為由卷起了鋪蓋打道回府。這真是美國拳擊手生活中的一個“奇跡”。
“你開的好頭,我緊跟在后”。泰森、霍利、鮑則是應驗了這句老話。
但是是什么使得他們如此模樣?
一句話,是因為阿里創造了一個神話,一個拳壇上無人能夠替代的奇跡。
阿里曾經三獲世界拳擊協會重量級冠軍頭銜。到目前為止,只有霍利菲爾德一人可以與之抗衡。而霍利菲爾德和泰森之流即使獲得再多的冠軍頭銜,也無法超越阿里。因為阿里不僅僅在拳壇上創造了神話(這種神話使得去年11月9日的拳王爭霸戰變成了一場誰將能擁有與阿里同樣多的冠軍頭銜的比賽),而且他在生活中也扮演了一個道德楷模的角色:因為反對種族歧視,他曾經將代表無上榮譽的奧運金牌扔進了河中——去年的亞特蘭大奧運會上,在阿里點燃圣火的時候,國際奧委會將這枚意義不同尋常的金牌補發給了他。在退出拳壇的日子里,身患帕金森綜合癥的這位昔日拳王還配有一頂慈善家的桂冠——這樣的桂冠是霍利菲爾德、泰森輩永遠都無法
得到的——他們永遠都是生活在保鏢和丑聞的追隨中。
在當前的生存環境下,在現代媒體的宣傳背后,泰森和霍利菲爾德,甚至是里迪克·鮑都希望完成對阿里的超越。所以當他們感到這是一種奢望時,他們便選擇了“壞孩子”的發泄方式——當然,這也與他們街頭小流氓的經歷有關。
與阿里和泰森極其相似的一對組合是代表各自時代的球王貝利與馬拉多納。
貝利和馬拉多納的經歷極其相似:他們都曾創造過一個時代的奇跡,他們的球技至今還為人們所津津樂道;他們都用足球為各自國家帶來了榮耀并且成為總統的座上賓——貝利現在擔任巴西的體育部長,而阿根廷總統甚至有讓馬拉多納來接替他職務的打算。但是兩人給世人的印象又是那么迥然相異:貝利掛靴之后,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在職期間還查處了一起巴西足協的腐敗案,拿該國的足協主席開了刀;而馬拉多納則一直丑聞不斷,吸毒、槍擊記者、服用興奮劑等等無所不干,甚至還涉嫌販毒,總之,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反復無常的丑角。最近,他又與本·約翰遜混在了一起,聘任他擔任自己的體能教練,據說按合同規定,每訓練一天的費用為1000美元。本·約翰遜1988年在漢城奧運會上的丑聞是世人皆知,而在馬拉多納稱贊他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之后,他回報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在將盡我們的最大努力將事情做好。有趣的是,大家將看到世界上兩位最好的運動員又復出了?!笨磥?,又是兩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動機:一個無法清理的問題
事實上,體育界的“壞孩子”大多是一些天賦極高的“優等生”,他們之所以變“壞”,主要是因為他們具有一種強烈的優越意識。一個像體育明星一樣有一種特殊天才的人就可能被激發去直接應付環境——不是用“藝術”的方式就是用“技術”的方式。譬如美國的NBA巨星羅德曼,雖然他是NBA的“籃板王”,但是在巨星云集的芝加哥公牛隊里,上有“最有價值球員”喬丹、皮蓬等人,下有“三分王”科爾、“最佳第六人”庫科奇,就連中鋒威廉姆斯和朗利也毫不遜色。在這種環境中,為了表現自己,使自己獲得球迷的認可,在“藝術”上,他多次改變頭發的顏色使之更加引人注目;在“技術”上,他不但屢有技術犯規和小動作,甚至還有被停賽21場和一腳踢傷了記者被罰20萬美元的記錄——當然,這里面還不包括他損失的100萬美元的工資。
1996——1997賽季的英國足球超級聯賽落幕之后,再次捧回聯賽冠軍獎杯的曼聯隊在興奮之余也感到了些許惆悵,因為他們的隊長坎通納就在這個時候宣布退役。喜歡足球的人都知道,坎通納是足壇上的天才,但同時又是有名的“壞孩子”。在他加盟英格蘭超級聯賽正值風光得意的時候,他就因為毆打和辱罵水晶宮隊的球迷而被禁賽——受此影響,他還被開除出了法國國家隊。另一位超級巨星萊
特因為“行為不軌”而被處以英國足球史上數額最高的罰款,并受到英格蘭足協的警告。
是什么原因使得這些球員如此自甘墮落呢?
這不只是修養的問題——坎通納等人都是球迷心目中的偶像,他們在大多時候還是表現得相當文質彬彬的。因此,僅從修養這一方面來分析他們的暴烈行為是不全面的,我們還應該從運動員的心理和整個社會的心理方面分析。
事實上,明星們的自我控制意識大多還是說得過去的,但在賽場上的激烈對抗和擁護者們瘋狂的助威聲中,他們變得癲狂的基因很可能會被喚醒。這是有遺傳和醫學方面的證據的:當球員和拳手們的用頭頂球或者頭部遭到擊打后,他們體內的脫輔基脂蛋白溶血素基因就會使他們變得癡呆和癲癇。泰森在拳臺上的反應遲鈍和舉止瘋狂與此不無關系,當然最具證明力的例子大概是退出拳壇后患上帕金森綜合癥的阿里了。
當然,在90年代,足球場上也出現了一個偉大得近乎完美的天才——羅納爾多,但是我們也應當看到另一個天才少年克魯伊維特涉嫌嫖妓的事實。
這畢竟是一個有時候黑白分明,有時候卻黑白不分的時代。
另一種誘導:當代體育100%的含金量
體育界的每個事實似乎都在證明當代體育是被金錢堆壘起來的一種體力和智力游戲——當羅納爾多、希勒、喬丹等人將一個天文數字擺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不得不為這種價格昂貴的游戲方式感到震驚了。
當代體育含金量的高純度有利于體育競技的發展,但它同時也為偶像們的墮落提供了一種心理上的屏障。50年代,體育明星們只能偷偷摸摸地將一個最多裝有1000英鎊的棕色信封塞進口袋里,而現在的體育明星們則是上萬上萬地往口袋里裝鈔票。我們早已熟知的英國足球最大的“打假案”現在依然是個懸案,據說前利物浦隊守門員格羅貝拉、前溫布爾登隊守門員塞格斯和前阿斯頓維拉隊的前鋒法沙努曾私下里拿各自球隊的命運做了數十萬英鎊的交易。他們的行為恐怕已經不是“壞孩子”所能包容得了的。
實際上,6月1日貝利與約翰遜的150米同時也是150萬美元的較量,也許已經預告了1997年將以最荒誕的年份之一載入體育史冊。而現在又有了泰森咬耳朵、本·約翰遜與馬拉多納“勾搭成奸”并對國際田聯指手畫腳等讓人覺得可笑和好玩的事情。
成為一個偶像容易,成為一個英雄很難,因為英雄必須是既有出色的技藝,又有高尚的德行。在當今世界體壇上,英雄,恐怕得打著手電筒在金錢、丑聞、惡習的縫隙里搜尋了。
搜尋的結果肯定是:這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當然邁克爾·喬丹和羅納爾多除外。
責任編輯:駱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