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澤林
一九九二年俄羅斯人懷著極大的興趣讀到了一本文集——《俄羅斯思想》。這本文集是由現今俄羅斯哲學史家M.A.馬斯林主編的,匯輯了從伊拉里昂大主教(他在十一世紀中期對神惠所作的哲學解釋被認為是“俄羅斯思想”的最早起源)起,經恰達耶夫、斯拉夫主義者、西方主義者、索洛維約夫到洛謝夫、伊林止的二十七位著名哲學家有關“俄羅斯思想”的作品。此書對正深陷在意識形態“空白”之中而又苦于無所適從的今天的俄羅斯人來說,在相當的程度上起到了“解困”和“啟示”的作用。今天的俄羅斯人通過這本書才得知:原來他們的歷代先人在他們之前就曾苦苦地求解過同樣的問題。“俄羅斯思想”而今已成了各界廣泛關注和議論的“熱點”理論問題,就此問題發表的文章和專著多得難以計數。
一九九六年七月俄羅斯總統競選期間,葉利欽提出“制定新民族思想”,把從九十年代初期開始的“純學術”課題一下子變成了迫切的現實“政治任務”。俄羅斯的當權者終于意識到了“思想”在“凝聚”全民方面的重要性。此后成立了好多相關的研究小組,其中包括由總統顧問薩塔洛夫領導下的負責“制定民族思想”的專門小組。
且不說“思想”是否可以“制定”和能否給“制定”“限定”期限(總統認為:“用來制定民族思想的基本標準,一年為期,綽綽有余”),由國家首腦作為一項“任務”來提出,這種作法本身已使俄羅斯理論界感到疑慮和“警惕”,這使他們不由地聯想起從前那種至今仍令他們“心有余悸”的“旨令”(俄羅斯人往往用“定貨”這個詞)和“遵命”的理論工作方式。理論界因感受到俄國現實社會政治的需要而關注“俄羅斯思想”并把它當作“學術課題”來研究,是一回事;由當權者在“競選”中當作一種“號召”和“任務”來提出,則是另一回事。一九九六年夏以來,俄羅斯理論界對此事的反應,形形色色,觀點各異,有的則截然相反。Π.C.李哈喬夫院士甚至說:“把全民族思想看成是包醫百病的靈丹妙藥,純屬胡說八道”。有人則認為:提倡民族思想無疑是在培植俄羅斯民族主義。還有人認為現在人為地“制定”某種“思想”并試圖把它抬升為“國家思想”,不過是從前“意識形態”“專制”的“翻版”,既無必要,實際上也行不通。
在俄羅斯,通常認為,在此前的五百年的歷史上,俄國曾形成過三個較為明確的“民族思想”即:(1)“莫斯科即第三羅馬”;(2)“東正教、君主專制、人民性”;(3)“我們的目的是共產主義”。《俄羅斯思想》文輯講的是俄國歷史上對此問題的思考和認識。而今天的俄羅斯人對此問題并無明確答案,也不可能有明確答案。也可以這樣說:人們因為自己今天所持的立場不同,所屬的黨派不同,對此問題的看法就不同,對“俄羅斯思想”包括哪些方面和內容的理解就不同。即便如此,我們也還是能夠從中看到某些共同的東西,例如都強調俄羅斯的獨特性,強調俄羅斯的“救世”歷史使命,強調俄羅斯的大國地位,強調俄羅斯在東-西方文化之間起連接和“橋梁”作用等等。總之,起碼都認為有“俄羅斯思想”這種“東西”的存在。
(《俄羅斯思想》,M.A.馬斯林主編,莫斯科共和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