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悲
安娜是一位年輕畫家。
夏日的一天,安娜邀請我去她祖父的家,她說她祖父曾是個珠寶商人,在高爾夫球場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現在他老了,有了第四代,就住在一個小別墅里。
路途上,我盡力鋪展想像:小島,清風追逐白云,綠樹掩映;別墅前是湖岸的淺灘,遠處有帆在移動;沒準霎時間烏云密布,大雨滂沱,過后又是一道彩虹高懸天際;別墅很有氣派,里面的陳設錯落有致……在汽車里我就這樣任自己的思緒飛揚。
汽車停在一小間破木屋前。我走進破屋,發現里面的每一樣家具幾乎都能在街上撿到。簡陋的汽艇也是安娜的祖父自已做的。我轉過頭去看安娜的祖父,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他,珠寶商人?玩高爾夫球?
安娜的祖父很高興我們能去,每天都帶我們去山里水里轉轉。他在小木屋的周圍種了很多花。屋外有個年代已久的帶頂的雙排蕩椅,小木屋緊挨湖邊,屋頂上飄著一桿加拿大國旗。這里,除了小木屋不很對勁外,一切都如西施般美艷。最令我振奮的是每天把汽艇開出去的時候,真是看不夠的山光湖色,看不夠的風土人情。高高盤踞在山上的樓宇里會探出幾個孩子的頭向我們揚小手;正在花園除草的主婦會向我們說hel1o;湖邊的狗也搖著尾巴招呼我們;從山上盤旋而下又插入水中的木質階梯上坐著的情侶在熱吻中也不忘向我們致意。小島人的親切、淳樸之情到處可見。我們不時舞動手臂向兩岸的居民回說一聲:“hi!”那種情景恍若國家元首受到了隆重而熱烈的歡迎,讓我這位外鄉人備感恩寵有加。在一排矗立的山前,我們扔下汽艇,在安娜祖父的帶領下向山上爬去。當我們爬上山頂站在最外沿、向遠方眺望的時候,那種驕傲真是人生難得幾次有!山、水、人、情,只有美是我心中惟一的戀人。安娜的祖父就站在我的身邊,我心里想:有多少人能見到自己的第四代?而能見到自己第四代的人又有幾人能爬這么高的山?那完全是這里的自然環境為安娜的祖父提供了生命的不盡能源。
離開小島,我們又去安娜祖父城里的公寓。這哪里還有小木屋的影子呢?這里的東西已不再是能撿到的,而是花錢也難以買到的了。屋子里最先引我注意的是那墻上的畫。每一幅畫都有非常好的創意和厚實的功底。《冰川》之地是凜冽的;《野草》在風中沒有定向地飄搖;《秋花》太過鮮艷,但是又刺得你非它不愛。我驚呼著一幅幅地看過去,當看到最后一幅畫時,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我看到了曾經熟悉的一景一物:屋頂上的國旗、屋旁的蕩椅、湖畔垂釣的石雕男童、屋邊種的花、喂鳥食的器皿,那么美,那么玲瓏而逼真。我不禁為自己曾經不怎么愛它而生氣:它有什么不好?一樣能避風擋雨,一樣能度夏日。從這幅畫上,我才發現小木屋已經以它獨特的破舊在我的心里安居下來,并讓我永遠不忘。
“這些是誰畫的?”我問。安娜怠倦在沙發里嗡聲嗡氣地說:“還能是誰?”我猛一回頭:“你……這些全是你畫的?”
我激情難抑地擁住了安娜說:“這些你送給你祖父的畫,畫得實在是太棒了。”不想安娜卻回我道:“哪里是送的呢?是祖父出錢向我買的。”看著安娜和她的祖父,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安娜的祖父向疑惑的我解釋說:“是的。畫畫是安娜的職業,在她的職業面前,我只是喜歡她的畫的一個顧客而已。”
幾天之內,在想像與現實、現實與想像中,我迷失了一次又一次,但是現在我仿佛明白了很多。什么是富翁?富翁可能會住破屋;什么是買賣?買賣也能一點不用害羞地同家里人做。同時,這次難忘的旅行還讓我領略了猶如一首抒情詩、一段輕音樂般悠旋的小島風情。
(作者通聯:348IslandParkDr.veOttawaOhtKiyOA8Caaada)